柳胭脂叹了口气,抬眼去看眼前那扇紧闭着巍峨的宫门,门上的红漆已经剥落了不少,看起来有些斑斑驳驳,令人难受。刚想伸出手去推,陈公公却已经执着拂尘挡在了前头:“我说柳大人耶,这里可是万万进不得啊。”
“进不得?”柳胭脂抬眼。
“先帝有旨,任何人等都不得随意进入静柔宫,违者斩!”陈公公嘴角一扁,跟着跺了下脚:“我说柳大人啊,咱们瞧瞧景也就是了,您可千万的别生出什么事情来才好。”
“公公放心,言之怎么会不懂规矩呢。”柳胭脂说着又从自己的袖口中摸出一红色雕刻精细的玛瑙吊坠来,故意的在陈公公的跟前绕了两圈,一脱手,扔进墙里头去了。
陈公公着急的跑到墙面,蹦跳着身子朝里头看,一边看,还一边不时的回头骂着柳胭脂:“我说柳大人,你可真是败家的,你晓得那是什么东西吗,也可是上好的玛瑙坠子。”
“公公骂的是,那坠子原也是一个朋友的送的,我刚想起来,想着一并送给公公你的,谁知道这一不小心,就松了手,跟着它就飞到墙里头去了。真是罪过,罪过。这样吧,不如我翻墙进去捡出来,公公看行不行的通?”
陈公公虽然惦记着那玛瑙坠子,却也不敢真的罔顾先皇的圣旨,只是站在那里,瞪着墙头发呆。柳胭脂却是一伸手,手脚凌厉的上了墙。这也多亏了在薛家当丫鬟的那段时间,整日的翻那衙门的围墙,早将身手给练了出来。陈公公原本还想阻拦,柳胭脂却已经大叫着,手舞足蹈的跌了进去。
“天!”陈公公掩住大叫,使劲的拍打着墙壁:“柳大人,我说柳大人啊,你还好吧?”
柳胭脂哎呀的叫着,站了起来,伸手拍打着自己身上的尘土:“公公啊,言之没事,你看看我这身手,原本只是想看看坠子掉到哪里去了,谁知道竟然连自己都掉了进来。”
“那可怎么办?”陈公公在外头急的团团转,这违抗先皇的命令是死,得罪了当今的皇上更是死罪。要知道这柳大人说大胆一点,那可是皇上的救命恩人,万一有个什么闪失的,自己就是多长九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既然都已经进来了,估计言之头上这颗脑袋也是长不牢固了,就索性仔细找找那玛瑙坠子再说吧。”柳胭脂一边说话,一边用眼睛打量着眼前的静柔宫。原本用来修饰的红纱绿帐破损的缠绕在那些梁柱之上;红色的宫灯,也因为经受不住风雨的吹打而变成了黄白色;漫步走上台阶,扑鼻而来的便是一股发霉的味道。抬头,一只小小的黑色蜘蛛正悠哉悠哉的顺着蛛丝朝下爬,再看别处,那些石桌子石凳子倒还完好,看来当时封宫时也是封的形色匆匆,因为柳胭脂看到那回廊一角居然还掉落着一只宫鞋子,只是颜色和绣花都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来了。“公公,这里头荒草丛生的,言之怕是要找上一阵子了,您千万不着急,慢慢的等着啊。”柳胭脂朝着外头喊了一句,接着捂上嘴偷偷的笑。眼角扫到自己身上的官服,随即意识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忙将手松开,挺了挺胸膛,咳了咳。
外头,陈公公也不转了,也不急了,因为他刚刚醒悟过来,自己是上了那柳言之的当了。只是事已如此,他也不能说些什么了,万一这件事被太后知道了,自己也会是跟着倒霉的那位。
柳胭脂见陈公公也安静了下来,微微一笑,顺着回廊就朝内宫里头走。眼瞧着就要到内宫门口,半路却突然冲出一个疯癫女人来,差点将她绊倒。
“嘻嘻,皇上?”那疯癫女人瞧着柳胭脂,稀里糊涂的叫着。
柳胭脂心里一惊,还以为真是皇帝过来了,随即朝着后头看了看,见没人,这才明白过来,疯妇人叫的是自己。再细看眼前的妇人,也不过三四十来岁的模样,五官清丽,难道她就是被囚禁在这里的那个李妃。
“你是李妃娘娘?”柳胭脂问,托着她的手将他扶到回廊上坐着。
疯女人拿手卷着头发,歪着头喃喃的念:“我是李妃娘娘,李妃娘娘?”
“李妃娘娘?”柳胭脂轻轻的叫,注意到她的手,虽然有些小伤口,不过还算是细腻,想来除了被囚禁在这里,她也还不曾受过什么责罚。
李妃听到她唤自己,抬头冲着她嘿嘿一笑,眼睛对上她的却又忽然不动了。好半响,竟然伸出手来抚摸着柳胭脂的脸颊,落下泪来:“皇上,您终于想起柔儿来了。”
“娘娘,我不是先帝爷。”柳胭脂伸出手来在她的眼前晃了两下,发现她的眼神根本就不聚焦。
“李妃?不,皇上,您从来都不会那么叫柔儿的。皇上总是说,柔儿是您一人的柔儿,可是皇上您怎么忍心这么久都不来看柔儿一次。”李妃娘娘说着,抚摸着柳胭脂脸颊的手忽然用了几分力气:“皇上您说,您是不是忘记了柔儿,是不是忘记了柔儿啊。”
“娘娘。”柳胭脂将她的手掰下来:“您看清楚,我不是先帝爷,我是柳言之,是大宋的新科状元,皇上派我来看您的。”
“新科状元?柳言之?不,本宫不认识你,不认识。”柔妃说着,连连的后退,柳胭脂来不及阻拦,她便已经跳起来跑掉了。柳胭脂兀自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去追,想了一番,整理了一下衣服,便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从荒草从中捡起了玛瑙坠子,大大方方的将宫门打开走了出去,见陈公公一脸惊慌的站在那里,柳胭脂举了举手中的玛瑙坠子说道:“先帝爷的圣旨上只说不许人随便的进入静柔宫,却没有说不许人随便的出,况且我只是不小心掉进去的,并不是随便进入对吧公公。”
陈公公甩了柳胭脂一眼,只抱着自己的拂尘不做声,而柳胭脂看着那闪门却喃喃的说了句:“先帝爷下那样一个命令,或许是保护柔妃的吧。那个不许指的或许只是如今那个高高在上的刘太后,而且他还为柔妃留下了一条生路,别人进去是死,但她却可以自由的出来。只是庭院深深,内宫森严,柔妃一个小女子又如何能够活着走出去呢。”
“柳大人!”陈公公瞧着那块玛瑙坠子。
柳胭脂看了一眼,将它递给了陈公公,然后说了句:“李妃娘娘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