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安回到四季屋时已是凌晨一点多了,什么也不想吃,什么也不想说,一脸的疲态,再也无力挺拔的身姿,拖着沉重的脚步回房间,身心只三字可以形容:累、累、累。
轻轻旋开门把,闪身进入房间后马上轻轻关上门,走廊的灯太亮了,会把里面的人给照醒的。但他的这次的动作显得有点多余了,因为斐红今晚没有关掉床头灯,可能是忘记了吧。
季安轻嘘一口气,蹑手蹑脚地经过床边,把领带扯下随手挂在架子上,然后瘫坐在紧靠小吧台放着的长沙发上。明明是那么的累,却不想睡下,就象饿过头的人不想吃饭一样。
橘黄柔和的灯光下,盖着薄被的斐红睡得一脸安详。这个家伙对他一点男女之防都没有,每晚睡在有他的房间里,也同样一觉到天亮,他是不是太没存在感了,不然怎么会她被这样忽视呢?
不,被忽视的人应该是她才对吧,一嫁进来还没两天他就回公司上班去了,连周末也在加班,独留她一个人在这算得上是陌生的环境里自己摸索。虽然她跟季家人早就认识,但认识跟成为一家人毕竟是两个概念,没有他这个中间人带着进入状况,到底还是会彷徨的吧。那天中午看她红着眼睛从妈妈怀里退出来的时候,其实心里隐隐知道她是有点害怕的,只是他竟然没法去安慰她,因为当时他才发现,原来斐红也是有情绪的,也会害怕难过,而所有的这些情绪是他们相识多年以来第一次为他所见,以至于他不懂如何去安慰。越想越觉得自己实在过份,但以现在这种忙碌的状态,想补过也有心无力。公司的那些破事,扰得他呀,真想自己能凭空消失掉才好。
季安拟的亲人避让制还没有在整个公司里实施,他有他的顾虑,因为牵涉面太广了,那些老董事们一旦联合起来他根本压不住。所以这个新制度只放在财务和后勤两个部门试行,然后慢慢地逐步推展到各个部门。想不到只是试行,就把这一帮老狐狸给惹急了,所以目前他的处境很为难,手头上压着几项大项目的申款单,已连续申请两周了,每次都被否决,这帮老家伙,完全不怕把公司搞垮,全凭自身喜好做事,竟然拿公司的业务来威逼他放弃这个举措。另一方面,申款单再不批下来的话,资金不能及时到位,工程就得延误。他头发都被急白了还是没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法。
他的权限仅仅可以批复千万元以下的项目,提起这点他就气愤,没有哪个总裁做得象他这么窝囊,这么憋屈的,平时累得象狗一样,他们倒好,喝茶聊天讲闲话,有事让他们表决时还敢给他刁难,尽管是这样,见了他们还得卑躬屈膝装孙子,手头的权力小得连辞退几个人都还得看他们脸色。今天,嫌他不够烦似的,连爷爷也打电话来,说是让他找个时间过去老宅陪他老人家“聊聊天”,他是傻瓜才会送上门去被他轰,一挂上电话就马上让季伦安排他这几天出差,不让爷爷找着人。这个亲人避让制他是一定要实施下去的,就算老爷子亲自出面他也不会让步,实在是做够了孙子,申款单的问题就赌那帮老家伙到了限期会给通过,公司可是这些老人一辈子经营下来的,他就不信,看着它被拖垮他们会无动于衷。
※※※※※
“出差?那,得要去几天呀?”斐红今天特意起了个早,想给爸爸妈妈送行来着,结果她还是晚了,他们早上六点左右就出门了。等她回到房间想要睡个回笼觉时,季安也醒了正在收拾行李。
“可能要一周左右吧,斐红,实在抱歉,这么晚才跟你说,但我早出晚归的跟你老是错开时间,所以没法提前告诉你。”不想过多透露公司里的事给她知道,不然她会操心的。
“工作嘛,也是没办法的事。”嘟嘟哝哝地说了句,斐红想的却是反正出差跟没出差一个样,也是见不着人的。
“对了,季安,我能用小阁楼吗?听妈妈说你在上头有个暗房呢。”她昨晚本想等他回来提这事的,结果等着等着,实在困得等不下去了才睡下的。
季安一愣,停下收拾的动作,小阁楼呀……有点不想被别人发现呢,看斐红一脸的热切,还真不忍去拒绝,也罢,反正在她面前,他已经很透明,就当多一个人去分享吧。那里面有他对摄影的狂热和所有的作品,还有的就是对那人的…执念吧。
“你用吧,只是别在博伦面前提起,不然,他会跑过来借用的,我在那里存放了些不想公开的作品,连丞也没见过呢,那个地方,就当是我俩的秘密基地吧。”季安边说边伸出右手小手指,斐红下意识地走了过去也伸出右手小指,默契地跟他勾勾手,当两手指碰触在一起的时候,她才顷刻间明白,即使跟他之间拉勾承诺的不是爱情,但他的全然信任却独对她一人。
这份狂喜,来得突然,让斐红有点哽咽,她真的很感动,季安,够了,真的,能得到你全然的信任,我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你们恩爱够了没?季安,要出发了,不然赶不上飞机了。”季伦靠在房门边上,戏谑地用单指在门上随意敲了两个单音节。他也不想这么早就跑到人家夫妻房间来催人的,只是时间真的快到了。
结果他见到什么,他们连房间门都没关,两人还在勾着手一副离情依依的模样,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超级大线条的斐红竟然也有这么柔情的一面,只见她满眼泪光,欲言又止,有点惹人怜惜的小女人样。
“拜托,斐红,季安只是去出差个几天,又不是去干嘛,你用得着这么、这么红着眼做什么?还真羞羞脸吔。”其实是他再不出声说些什么他自己才会羞红脸呢,一大早来破坏人家夫妻的恩爱,还好,他没见着什么限制级的画面,不然还真让人尴尬。
斐红被季伦一叫喧,才怔忡中回过神来,“什么呀,人家只是眼睛不舒服,你才羞羞脸不要脸咧,在门口偷瞧,偷窥狂。”
对嘛,季伦看她回过神来,一副飞扬泼辣,这才是对味的斐红,“什么眼睛痛,不舍得就不舍得嘛,别扭。你当我爱偷窥你呀,人家季安都比你来得有看头。”说了几句刺激她的话,季伦才转向季安,“季安,那边都安排好了,资料我也都带齐了,八点的飞机现在真的得出门了。”
季安笑着看了看季伦,有时候他会把季伦跟斐红重叠在一起,因为他们两个人的气场实在太象了,公事内一样的干练,心细,公事外呢也一样地不正经,让他不知不觉地对季伦倚重起来。
“我也准备好了,走吧。”不想再看到他们互相斗嘴,还是赶紧走吧。伸手揉了揉斐红的头发,一副宠溺,然后提起行李先一步出了房门。
斐红随手拿起一个枕头,季伦一看那架式马上闪人,他不会傻到以为那是冲着季安出的手,回过头对落空掉在地上的枕头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就知道她对季安以外的人都粗鲁。
斐红气闷极,竟然被他给闪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