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小的阁楼里,斐红难以置信地抚过一幅幅季安的作品。
程丞的作品让人第一眼就充满冲击力,刹那间就能抓住别人的眼球,就连她,也就这样被吸引进摄影的世界。而,季安的每一幅作品,却充满温情,让人看过后仍想细细回味。
好比眼前的这幅作品,两只肥肥的绿色小虫子,在一片带着水珠的叶面上,半立起身子互相缠斗,明明该是血腥的场面,却因胖嘟嘟的模样,加上背景是一片模糊绿意,以及叶面上水珠泛起的阵阵水纹波光,整合成一幅两相交好的温情画面,既可爱又让人忍禁不住。
斐红继续移动着脚步,细细享受着每一幅作品带给她的温润,没有任何特别的技巧,都是完全自然的展现最原始的画面,细腻的角度给看似平凡的常见情景注入无限生机。
难怪不能让秦博伦看了去,这样的作品他一定不会放过,还会死缠烂打地磨着季安出影集及给他安排巡回展览的,而那些虚名不是季安的初衷吧,他只想在自己的世界里散发狂热,与他人无关。
斐红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季安了,却原来她自以为是的了解还不及现实里的凤毛麟角。想想也是,能在摄影社连任三届的社长,没有实力怎能压住程丞和秦博伦这些大角呢?还有的就是张贺那几个大萝卜头,都是很有水平的高手呢。
她刚刚加入摄影社时,因为要打工赚钱买相机,很少有时间跟季安这些高手互相交流,等她的情况稍为好点的时候,季安他们就已经毕业了。
四大面墙,全都挂满他的作品,题材不定,有物有景…有人,斐红定定地站在一幅以人为模特的作品前,既意外又玩味。那里面的人是她,还有程晴,更难得的竟然还有季赐安。她一脸气愤地伸出舌头冲季赐安做鬼脸,模样怪异却又充满神气。而季赐安则是侧过脸看着别处的酷模样,但他的嘴角却隐隐含着笑意,眸光闪烁,不若现实里的可恶,给人很不一样的感觉呢,真难得。晴晴则是一脸无奈地看着两人,眼神冲着两人一句“幼稚”,那么的生动和传神,季安的捕抓实在很到位。
是在季安毕业那一天照的吧,他们一群学弟学妹被叫去帮忙招呼那些来看子女毕业典礼的亲人,隐约记得当时因为央求季安照相的同学比较多,而季安用的那部老式相机的底片用完了,着她和晴晴去摄影社拿,就在那时,季赐安也到了,不记得当时是因为什么事两人起了冲突,她一直在季安面前都是对他隐忍的,那次也不知道季赐安到底说了些什么让她忍无可忍,回了他一个鬼脸,想不到这一幕被季安给拍了下来。
没看到传说中的暗房,斐红倒是不急,阁楼是三角形而建的,暗房一定是在两侧的墙体后面,两侧的斜角空间应该是被墙体给间隔开了。她在一幅夜景的作品旁边看到了黑色的门把,呵呵,有种暗门的感觉,不仔细留意,真的很难发现呢。
一打开门,放大到跟真人大小相同的一幅摄影作品,占据了半幅墙面,在暗黑没一丝光亮的黑房里,上了荧光的程丞和季安就这样毫无预警地撞入斐红的眼里心里,背景全部被黑化溶入黑房中,只留两个人的荧光轮廓,闪烁出一室的寂寞。震撼地,斐红颤着手伸了过去,抚上季安的脸,心似是要窒息一般让她急喘着气,揪心的痛刹时漫延全身。
照片里的人靠近镜头的是手指顶着篮球,另一只手在用力使它转动起来的季安,他看着手上转动的篮球,快乐而悠然。站在他身后的程丞则两手抱胸,满眼复杂地凝望着季安,一脸专注,却无法让人解读出眼里盛满的专注是对人还是对篮球,两人相距很近,近到程丞的呼吸都可以撩动季安的头发,只是季安不为意,不然脸上的快乐不会那么随意,因而错过程丞片刻难得的情感外露。
这张照片是她大一时在篮球场边上拍的,那时的季安和程丞大三了,一次班际的篮球比赛完后,因为赢了比赛,季安班上的人都起哄着要去庆祝,而季安因为还没换衣服而留了下来,程丞那时也有参加比赛,他一向不合群,也就没跟着一帮男生离开,场上的人一下子走掉一大半,季安放松地转动篮球,他享受比赛过程中的快乐,没在意输赢,不察一旁的程丞竟是一直都在看着他。斐红当时因为刚进摄影社,热情非常高涨,无论到哪都带着相机,所以去给季安当啦啦队时,看到季安手指上的篮球玩得很溜,一时冲动就把相片给拍了下来,不意却拍到了程丞的一时情动。
当斐红把相片交给他的时候,季安那不可置信的狂喜表情直至现在她无时或忘。
手抚过季安的眼睛,然后是他的鼻子他的嘴唇,最后停在了嘴边的那抹悠然笑意上。如果她当时没拍下这张照片,是不是可以减少他对程丞的期盼,是不是就不会让他为情所苦地过了这些年?爱了却不能说,想念了也只能一个人默默躲在这间黑房,睹物思人,爱得那么卑微,爱得那么无望,却也爱得如斯执着。
斐红的苦涩随眼泪漫进嘴里,为他的爱情,为他的寂寞,为他所有的付出,,既怜悯又悲凉,额头轻轻贴于墙上的荧光身影,耸动着两肩她恸哭得无法自抑,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叫喧着他的名字,季安,季安,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