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赐安回来时,大厅并未亮灯,想是斐红可能还没回来,这样反而让他松了口气。爸妈不在家,哥哥又出差去了,跟她单独相处未免尴尬,所以他特意在学校的资料室逗留到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才回家的。但当他在楼梯上听到吉他声时,吓了一大跳。
书房的沙发上,坐着一脸落寞的斐红,怀抱着吉他,正在弹一首他没听过的曲子,有点蓝调的阴郁和煽情,整个书房只开一盏落地灯,让她整个人埋入一种低迷的氛围。她会弹吉他?这很让他意外。
他并未开口打断,而是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随手拿起一本茶几上的杂志,一边听她弹一边无心翻看。
斐红停下拨弦的动作,曲终了但心中的疼痛感仍细细密密。她无意让自己这么无精打采的,只是……,对她冲击太大了,有点缓不过气来。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季赐安,刚刚有听到他的脚步声,但实在没有说话的欲望,遂连招呼也懒得打,手上轻轻一拨,再弹一首吧。
是“安娜小笺”,轻柔的版本,季赐安抬头,凝望着她的眼神充满不解,为什么这个女人的情绪突然变得如此低落?再看看她左手的按弦动作,那不是一年两年学得来的纯熟和技巧,认识她也有五六年了,怎么都没听说过她会弹而且还弹得这么好?是上次回娘家带来的吉他吧?
突然眼睛一眯,猛锐的眼神迸发一丝气恼,伸手越过茶几,狠狠抓住她的左手细看手指头,“该死的,你到底弹了多久了。”手指头已然充血红肿,难道她都不会痛的吗?放开她的左手,正要查看她的右手时,斐红反应了过来,把右手往背上一藏,不让他碰着,食指已经破皮了,不想让他看见。她并不是在自虐,只是弹着弹着就不想停下来,如果不用这种方式排解,心中的情绪会无法宣泄。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此刻近看她才发现,眼睑红肿,干掉的泪痕布满整张脸,她到底哭多久了,又为什么而哭?心底涌起的不舍一浪又一浪地拍打着他,让他心疼却又无计可施。
对着倔强不语的她,无声叹息,放弃追问下去的念头,手改抓住她左手肘,另一只手拿掉她怀里的吉他,把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径直往一楼走去。
把她安置在钢琴旁边的地毯上,顺手扔给她一个抱枕,然后坐在钢琴前,把听过的所有吉它的经典曲目想了一遍,便动手弹奏起来。
不懂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她,明明见她神采飞扬不顺眼,看她笑得一脸阳光不顺眼,见她迷哥哥迷得没了自我更不顺眼,见她面带委屈不顺眼,见她忧郁不顺眼,无论她摆什么表情都让他不顺眼,只有在惹她逗她,让她因为他而气得跳脚时自己心里才好过些,自己应该是讨厌她的不是吗?还是,因为她是哥哥的妻子才在意她的?没错,如果她不是他大嫂,他还懒得理她呢。
因为你喜欢她,有个声音突然冒出这一句,琴声戛然而止,季赐安机械地四周看了一遍,那句话是谁说的?吓着他了,难道这些年来自己对她的那些幼稚行为就是因为喜欢她?不,不,他没有,他没有喜欢她!
为了赶跑这个突然冒起的可怕念头,他选了首艰涩的古典曲目继续弹,让自己的脑袋只运转在那些复杂的音符里,灭掉那个让他心惊的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