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梦月国是楚家的族地，一千多年前这里还不叫梦月，不过是一个很小的部落。随着楚家的出现崛起，小小的部落愈发壮大。一直到三族之争结束，月皇建立梦月，梦月国虽然几移皇族，但国名却从未改过。而楚家的祖也在梦月境内，一个名叫津涯地方。
别说是陆知先一个外人，就是楚家子弟也有许多人没有来过此地。
楚烟死后没有尸体，甚至连神魂也也没寻到，所以津涯下孤零零的只有一座石碑。甚至于远离了楚家的其他坟墓。
只有一座碑远远的伫立在涯下云雾，清冷的令人心疼。
陆知先站在碑前，手掌细细抚摸着雕着图纹的碑面。
没有她的名字。
旁人即便见到也不过认为是一座充满着何种意义的石碑罢了，却不想这会是一个人的墓铭志。
百年不过弹指一挥间，她原本可以活很久很久，久到他觉得自己不拼命修炼就跟不上她的脚步。
他喉咙很涩，心底一阵一阵的苦涩泛起涟漪，那种疼从心脏到身体，尤其是挨着石碑的那只手，明明冰冷却灼烫的快要掉眼泪一般。
他静静地垂着头，除了风掠过的声音，就剩下环伺在他身边的悲伤与浓愁。
楚万丞这才意识到，原来他是真的喜欢着烟姐。
当年围绕在烟姐身旁的人无数，而她走后那些人也跟着散了。有些不知所踪有些避而不见。
“是沈如风和穆曼下的手？”
楚万丞：“大概吧。”
“他们知道家主的身体究竟在哪里是么？”
楚万丞抱起胳膊，“怎么？你想去找他们？”
陆知先慢慢收回手，背对着他的嗓音有些冷酷，“是他们做得，我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楚万丞晃悠悠走到他面前，撇头嗤一声，嗓音清亮：“你现在还不是沈如风的对手，即便前些年被姝姐打伤。”你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所以呢？”陆知先猛地转头看向他，“你也害怕？就因为沈家不过有个渡劫期，就连亲姐姐的死也不管了吗！”
楚万丞原本上扬嘴角慢慢垂下。
“楚家什么时候无能到这种田地，为何你们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主你的亲姐姐死在沈如风手里。”
“明明你们都知道是沈如风下的手为什么……为什么……”
“你知道什么？”楚万丞冷漠地抬起眼皮，“你了解什么！你如何知道我们不想给烟姐报仇。你在责怪我们，你出关二十年可曾来看过烟姐一眼？”
“我……”陆知先蓦然发白的脸色，恍惚地往后退了一步，背靠着石碑。
是啊，他为什么不来。
仅仅是因为陆家人的阻拦么！
大概是、他害怕。
“你根本就不知道！”楚万丞揪住他的领口，发红了眼圈道，“我们亲眼看着烟姐的命火熄灭，无论怎么招引神魂，甚至连身体也找不到！我情愿死的是我，魂飞魄散的也是我，身无可葬是我，而不是烟姐！你以为我们不想报仇吗！我们报不了……”
他愤怒的吼声在最后一句是却低默了下来，透着无奈悲哀。
他缓缓松开他的手，讽笑道：“你当真以为烟姐的死时沈如风和穆曼一手造成的吗？”
陆知先抬起头，颤抖道：“什么意思？”
他又是一笑，“他们不过是被利用的而已。”
陆知先激动问：“沈家是被利用，那是谁？谁在背后搞鬼？”
楚万丞转过身去，“陆知先，不要再靠近我们，更不要再来找烟姐。这是我们楚家的事，烟姐的仇我们会报。”
没人能帮楚家。
苏梵偷偷爬墙准备出院子，还没来得及翻过去就被人抓个正着。
“小师妹，你上哪儿呢？”不知何时溜达过来的楚随凛抱着手臂靠着红柱子歪头瞧着她，一脸的打趣问。
苏梵趴在墙头僵硬着扭头看去，干笑：“随凛师兄，这么晚您还没休息呢。”
楚随凛抖着腿，“我们可睡可不睡，反倒是你，平时也不上晚课睡得挺早，今晚这是翻墙做什么啊？”
苏梵眨眨眼，又老实的从墙头翻下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
“我就是想去看看小玉，好几天没见他了。”
“哦，我们一起啊，霍其玉那小孩我还挺喜欢。”
苏梵一顿，唔，随凛师兄喜欢小玉？这是真的么？这人不是最讨厌小孩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随凛师兄不要陪我去。”
“也不是陪你，我也想见见那小孩。”他站直走了过来。
苏梵咬下唇，默默的叹一口气。
“不走？”楚随凛走过她身边时，轻飘飘地问道。
苏梵连忙跟过去，“走走走。”
霍其玉见到苏梵真的很开心，虽然住在这里但也不是每天都能见，她随时修炼都可能十天半月的，最短也是两三天。
“随凛哥哥。”霍其玉嘴里跟抹了蜜似的，见人就是哥哥姐姐伯伯婆婆什么的。
楚随凛竟然还真的伸手摸他的头，看得苏梵瞪大眼珠子。
“师兄？”
楚随凛一边揉着小孩的头一边说：“怎么？”
苏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
好像真的是喜欢啊，当小狗似的薅毛。
霍其玉伸手抓起苏梵的袖子用脸蹭了好几下，“姐姐，我听外面的哥哥姐姐说你今天的比赛赢了啊。”
苏梵低下头，“嗯，今天只是初赛，其实还蛮简单的。”
霍其玉闻言，飞快点头，“我知道了，姐姐最厉害。”
苏梵露出笑，“小玉要不要出去玩玩，最近年末晚上都有灯会，你想去看比赛我也能带你去。”
夜间也是有比赛的。
霍其玉眼一亮，“真的吗？我也想去，我也想看比赛。”
苏梵正想说好，忽然想到楚随凛还在这里，偷偷看他一眼。
“师兄要去吗？”
楚随凛想了想，“行啊，无事便陪你们走一走。”
两人听了高兴的快要蹦起来，虽然多了一个人但是也无所谓，反正都是出去玩，楚随凛又不像楚万丞那样面瘫。
“小玉的灵根不错，不如就拜入楚家。”楚随凛状似随口一说。
苏梵也听见去也上心了，耳朵一动，扭头就问：“真的？小玉可以进来？”
楚随凛点头，“是啊，小玉你愿意拜入楚家么？”
霍其玉想也不想连忙点头同意，“愿意愿意，以后我就能一直和姐姐在一起了！”
他激动地抱住苏梵的腿，仰着小脸，下巴抵住她，咧嘴笑着，一派天真可爱。
苏梵捏一把他的小脸，“多谢师兄了。”
楚随凛挑眉，笑容里隐隐透着一丝恶意，“不用客气，我可是很喜欢小玉哦。”
显然，身旁的两人都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灯笼挂在房檐两侧，行人脚步悠然赏着灯色又不时驻足观看对决，气氛热烈又温暖。
苏梵牵着霍其玉一路走去见着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就忍不住逗留好一阵。
在一片火树银花景色中，苏梵忽然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墨发白衣，修长挺拔气质若仙，一路走来引来不少注目的视线。
“唔，霍大国师。”身后的楚随凛突然出声道。
苏梵不由吸口气，怪不得那么眼熟，真的是霍靳之。
霍靳之很少露面，可是他那一身谪仙似的仙风道骨的气息和超凡脱俗的外表，大约是九天难得一见的，所以这必然不是凡。
霍靳之脚步顿了一秒，苏梵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视线，浑身就不自在。
她顿时有种想要逃得冲动。
这霍靳之可不是普通人，要是被他一眼看穿自己的身份怎么办？
她还不想被火葬呢。
就在苏梵沉思之际，那人看似慢而有序的脚步实则加快了不少。
哪知道，下一秒，楚随凛恶意的一笑，然后扯着苏梵的手转身就走。
“嗳，小师妹，我们去那边看看，听说有很多好玩的呢。”
苏梵心不在焉的‘啊’一声，然后：“好啊，那我们过去。”
呼，这样走应该不突兀才是。
霍靳之眼神微动，脚下灵力晃荡了一下，衣袂浮动。
“楚随凛。”温润清冷的嗓音穿过嘈杂的环境传来。
苏梵原本放松的心情又绷紧了，嗬了一下。
他来做什么？我去！不会是看出什么了吧。
现在的苏梵就是俗话说的做贼心虚，她可不仅仅是白羽族还偷了楚烟的脸呢。
楚随凛的戏演得真足，一副‘原来是你啊，真是好久不见’的神情。
他拱着手，“霍国师，没想到会在梦月这种小地方见到你。”
苏梵硬邦邦地也转过来，恨不得将头埋进泥巴里。
不过霍靳之的视线没有放在她身上一点点。
霍靳之笑容温润，“恭喜，今天首战告捷。”
楚随凛慢悠悠地放下手，“侥幸而已，对了，这位是我们家小师妹。”
他话锋一转，扯上一旁安静若鸡的苏梵，苏梵狠狠闭了下眼，心底恨不得自己会隐身术。
果然，霍靳之的目光移到她身上，端详了片刻，疑惑道：“嗯，我们是不是再哪里见过？”
苏梵不敢抬手，拱手道：“没有，我出生小国，并未见过国师，国师也不可能见过我。”
霍靳之闻言，眸子眯了下，嘴角勾着笑，“是吗！对了，今天你也上台比赛了是吗？”
苏梵沉默一瞬，才缓缓点头。
霍靳之意味深长道：“难怪眼熟，原来今天才见过呢。”
他的嗓音含笑，那三分笑意又有说不出的意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