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琉与笛佑再次出宫,这次亲自到了立府,立民安与夫人孙氏诚惶诚恐地将她迎到上座,上茶送果子,像等待行刑一样等待江琉开口说话。
江琉温言细语:“这几年本宫在乾山学艺,多亏有苏素师妹照拂,才没觉得孤独难挨。这几日实在念她狠了,才上门来想邀她叙旧。”
公主金口玉言,立民安连忙让孙氏把不成器的女儿带上来。立苏素来的时候还不情不愿,习惯性地要瞪江琉和苗佑一眼,她娘将她的头按下去半截,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笛佑站在江琉身后差点笑出声来,急忙往自己嘴里塞葡萄憋住。江琉一副激动的样子扑上来:“师妹,本宫想死你了!”
立苏素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可爹娘在身后,又不得不作小伏低。她深呼吸一口,陪着笑脸道:“殿下言重了,不知殿下想如何叙旧?”
孙氏在后边偷掐了她一下,与立民安行礼之后退了下去。江琉在屋里热情地同立苏素说话,说的全是在乾山上见过的风土人情。最后还加了一句:“本宫是没机会再与苏素师妹同窗学习了,希望以后师妹学成归来出人头地,不要忘了本宫这个曾经的师姐。”语毕低头拭泪,让立苏素的疑惑一重生过一重。
在屋外听墙角的孙氏放下心来:“看来公主确实不知道苏素干的事情,接下来凭着立府与公主的这层关系,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立民安哼了两声:“那得看你生的好女儿争不争气!”两人转身离开了。
立苏素也以为江琉不知道刺杀真相,放松下来。虽然对曾经的穷鬼江琉说软话有些奇怪,但她毕竟摇身一变成了公主,自己也不算被侮辱了。立苏素执起江琉的手准备说几句场面话:“殿下莫要伤心,我们往日情分依旧,往后乾山假期,我一定常常进宫,陪公主闲话。”
江琉的手反握住立苏素的,抬起头来脸上一丝眼泪也无:“师妹的往日情分好生沉重,夺人害命一样不落,本宫哪敢再让师妹常常进宫闲话啊。”
立苏素脸色大变,瞪着眼睛想要抽手,可江琉力气突然增大,她怎么挣都挣脱不开。她用另外一只手与江琉过了几招,却全被江琉压制下来,无奈只能开口求救:“来人呐!来人……”却被笛佑手疾眼快往她嘴里塞了颗葡萄堵住她的话头。江琉继续说:“师妹先别忙,你家里人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犯了这桩能诛九族的大罪,一颗悬着的心刚刚落了地,你这大喊大叫的,不是存心让他们恐慌吗。”
“你想怎么样?”立苏素被江琉扯着,站也站不起来,跪也跪不下去,心慌不能自抑,“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放过立家?”
“本宫帮你想个主意。”江琉轻轻道,“你将所有事情推到丰城钱庄头上去,那么咱们这一篇就此翻过,再也不提。”
她拿出张纸摆在立苏素眼前,立苏素略读了一下,开头是“本人立苏素被丰城钱庄蛊惑买凶杀人……”落款写了她的名字,笛佑拿出印泥,示意立苏素在名字上按印。
“凭什么,我不按!”立苏素不明白这样做对江琉有什么好处,唯恐落入圈套,不敢轻易拓下指印。江琉却将她的手攥的紧紧的:“师妹还是按下吧,这对本宫来说是个赔本的买卖,小心本宫改了主意,立家七十三颗人头不保。”
立苏素大惊,江琉趁机把住她的手在纸上按下印记,示意笛佑将供词收起来。她站起来拍了拍裙子,刚想离开,又回过身来对张口结舌的立苏素说:“本宫不愿与你争什么,在乾山上也好,在云泽国也罢。赵慕凡非本宫良人,本宫谢你,让本宫看清他的为人,这种人,本宫不会再要了。”
“你今日拓下指印,那就是答应本宫会忘却你曾有个江师姐,从此立家任何意外,都与此事、与本宫无关。”
语毕,江琉带着笛佑拂袖而去,立民安与孙夫人恭恭敬敬送到门口,看着公主上了马车,才回去想问女儿公主到底说了什么。却见立苏素面色苍白眼眶泛红,头都“嗡”了一下:“苏素,公主说什么了?难不成,是,是说要治罪吗?”
立苏素只是呜咽摇头。
她这几年都在为难江琉,因为什么?因为嫉妒。江琉脸蛋底子不错,勤奋,成绩优良,除了没钱什么都比她好,自己气不过,所以要抢她的男人,夺她的命。
这么天大的事,就在刚才被江琉高高提起,轻轻放下,用一枚指印解决了所有的问题。她凭什么这么豁达?凭什么她说要忘自己就得忘?
自己怕是一辈子都比不上她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立苏素泪如泉涌,当夜就推脱被公主的话勾起了回忆,收拾东西回乾山了。
彼时江琉正拿着立苏素的供词,逗猫似的在孟允面前扇来扇去:“丰城钱庄有多少人跟你经历相似?能劝他们反叛吗?”
“不少。我能说动。”孟允倒挂在房梁上跟鱼干似的摇来晃去,后边跟了一句:“赵慕凡是谁?”
看来是今天在立府听到的。江琉从桌上抓起一把花生递给孟允:“以前乾山上的师兄,不值一提。”
孟允将花生挡回去:“不止。”
“没什么,跟他说过几句私定终身的玩笑话,后来他嫌我穷不愿意要我。”江琉不介意,顾自将花生往嘴里填。
孟允翻身下了地,顿了一下:“要杀吗?”
“杀,杀……”江琉给个花生呛住了,见孟允二话不说要往外走,连忙叫住他:“回来,不至于,以后不相往来便是。你在我手下做事,我怎么会让你去杀人呢。”
孟允又露出那天被打了巴掌之后的眼神,有些凉。
第二天笛佑捂嘴笑着跑进来把江琉推醒:“我听说赵慕凡昨儿晚上遭了暗算,今天上朝的时候还起了满脸包出了大糗,作为新臣,他可算是被国主盯上了。”
江琉下意识往房梁上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