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三月,莺飞草长。
红墙玉瓦,雕栏玉砌,一个七八岁的小公子正在院子里玩耍,身边围着十几个侍从。
这个小公子正是姜国一等文官李敞的小公子,李淄宇。因其母是太后的亲侄女,家族势力庞大,自己又是家中老小,自是备受宠爱。
“小林,我想出去玩。”宇公子对着身边差不多年纪的小侍从说。
“我也想陪公子出去玩,可是老爷说了,公子最近书读得不好,准是被外面的花花世界乱了眼,罚公子一个月不准出门。”
“小林,不让我爹知道不就行了么。”宇公子笑着说。
小侍从还懵着呢,只听公子对着一行侍从说道“我要去读书了,妳们不要跟着。”
说罢,公子便带着小林去了房间,并交代门口的丫鬟,不许任何人进来。
“小林,今天能不能出去玩就靠你了。在我回来之前你都要在房间里,哪儿也不许去,记得,声音读大一点,回来,我给你带糖葫芦。”
“公子,我不敢,被老爷知道了,我,我……”小林支支吾吾地。
“放心,只要我们配合默契,绝对万无一失。”公子笑嘻嘻地说道。
随即换了身行头,翻窗跃墙溜出了出去。
陈国近年来战事不断,王城却仍是一片繁华景象。红墙绿瓦,雕梁画栋,金璧辉煌,鳞次栉比,车水马龙……沿街更是有茶馆、酒肆、脚店、肉铺等等。
商店中有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等的专门经营,此外尚有医药门诊,大车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各行各业,应有尽有,大的商店门首还扎“彩楼欢门”,悬挂市招旗帜,招揽生意,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坐轿子的大家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有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
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备。
交通运载工具:有轿子、骆驼、牛马车、人力车等形形色色,样样俱全,绘色绘形地展现在眼前。
按照惯例,宇公子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留香茶馆听书。说书的老张头,得有六七十岁了,白花花的胡子,讲起故事来却是一股子力气,每回都要讲到唾沫横飞。
宇公子最喜欢听的是城关军情,在老张头的嘴里,护城大将军姜逍遥足智多谋,善用各种计谋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将敌军击败。
不止于此,他还善于伪装,经常出没于敌方军营,搅得敌军鸡犬不宁。
当然,这些也只是道听途说来的,并不能全数当真,但是想来他也是有一定才能的。姜国是小国,人口不多,军队更是只有数万,若不是他善领兵,有谋略,与周边几个小国合作,姜国,怕是在几年前就被古希国所灭!
宇公子不喜欢拿刀握枪的,书读得也一般,但是记性好,过目不忘,还喜欢研究机关暗器,排兵布阵。在他心里,姜逍遥大将军这样的爱国大将军是他的英雄。
“上个月有天晚上,月黑风高,北风呼呼地吹着,像野鬼在嚎叫。
敌军的营帐外分外安静,站岗的士兵冻得涩涩发抖,连月的征战已使他们疲惫不堪,此刻正眯着眼,将要入睡。
夜晚有些雾气,突然,从雾里轻飘飘走出一个女子,出现在粮草营前,身形窈窕,顾盼留情。
几个站岗的小士兵纷纷被眼前的女子吸引,上前问道,这么晚了,姑娘妳怎么会一个人突然出现在这儿?
女子娇滴滴的,略显惊吓,小声做答,小女子是听闻我们古希国的军营驻扎在此,想来诸位军爷连日征战也是劳累,特地送来些吃食。
说罢递上一个篮子,只见里面放着一碟牛肉,一壶酒,风一吹,酒香浓烈。
本来是有些困意的,见到这位貌美的女子和吃食,逐渐放下戒备。
在此行军的小士兵大多年纪不大,为了生计来到军队,已好几个月没回过家,女子轻轻几句细语,便让他们倍感宽慰。
一名小士兵接过篮子,满脸感动,若他细心的话就会发现女子盛满笑意的眼睛里有的却是不像寻常女子的坚定,她那笑容也是格外瘆人。
此时,他们的粮营后方正在被人泼上火油,这,不过是调虎离山之计。女子逗留片刻称夜已黑便要转身离去,士兵们也站回岗位,一切好似平常。
然而,他们没有发现的是,粮营已经被泼满火油。只需一个火星,便能片刻燃起来。
什么味道?怎么感觉好像有火油的味道?一个小士兵说道,另一个士兵嗅了嗅,没啊,臭小子你是不是想喝酒了?去,把酒拿过来……
此时不远处的山坡上,站着一个身高一米八的男子,身材宽厚,眼神有力,他拿出一只箭,点上火油对准粮营,只听咻地一声,箭像一条火龙,冲了出去。
若是平常的粮营也不过是起个小火星,而如今敌军的粮营后方被泼满了火油,只一刹那,熊熊大火腾地一下窜起来,足足两米高……
拿酒的小士兵吓得酒也洒了,转身回去扑火,然而……”说到此处老爷爷顿了顿,吞了吞口水慢悠悠地说道:“欲听后叙如何……且听……”
“你这不是吊人家胃口么?老张头,然而什么?快说快说!”一个大胡子的中年男子急乎乎说道。
老张头的小孙女拿着一个圆盘绕着场子走了一圈,众人纷纷丢进去碎银子。
宇公子挤在人群中,也先笑嘻嘻地丢了几个碎银子,他可是这儿的常客,规矩懂得很。
“我知道然而什么!”人群中一个小姑娘娇滴滴地声音突然响起,宇公子寻着众人的眼光望去,只见一个跟他差不多大年纪的小姑娘,穿得干净利索,头发全盘在头顶,简简单单插根簪子,却是美极了。
“那你说说看。”老张头看了看小姑娘。
“然而你漏了最关键性的一点。”小姑娘淡淡地说。
“什么最关键性的点?”老张头惊讶地问。
小姑娘莞尔一笑:“原先刮的是北风,火油泼的是下风口,带着火星的箭射过来时,风向转了!
吹的竟是南风!火苗一窜几丈高,救火根本来不及,不消片刻,粮营就被烧得个干干净净!那个射箭的男子正是护城大将军姜逍遥,他在军中挑选长相儒雅的士兵,乔装改扮,装成女子模样,让敌军掉以轻心,又命手下得力干将偷偷潜入敌军阵营,泼火油。
而他早就观看天象知道二更天的时候风向会由北转南。这才将敌军粮营烧个干净!”
“哇!原来是这样!没想到那个女子竟然是个男人!”众人纷纷惊叹。
“你是怎么知道的?小丫头?”老张头好奇地问道。要知道,他也一直以为那就是个女子。
小姑娘嘻嘻一笑,穿过人群溜了出去。
宇公子答应了要给小林带串糖葫芦,此时已逗留太久,要快快赶回去,便出了留香茶馆,来到街上。
“糖葫芦~糖葫芦~酸酸甜甜好吃的糖葫芦~”一出来,便听到叫卖声。
“老板,来一串糖葫芦!”宇公子说道。
“好好好,小公子,三文钱。”宇公子接过糖葫芦,掏出钱袋,正准备给钱呢,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一个大手,咻地抢过钱袋!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开。
“抢劫啊!”宇公子反应过来,大喊抢劫,追了上去。
不过以他才七八岁的小身板小短腿,哪儿追得上一个成年男子,何况他还是一个小贼!追了不到百米,眼看就要把人追丢了,突然出现一个小姑娘把小贼堵在了人群中。
“还跑?不想活了!”小姑娘声音细细的,语气却是格外凶悍。
“小丫头片子!竟敢挡本大爷的道!还不快快让开!”小贼面露凶光,仿佛吃人一般。
宇公子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一看,这不是刚刚茶馆的那个小姑娘么?
“让老子看看是谁不想活!!”小贼大喊一声,抡起拳头冲上去就要打小姑娘,宇公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心想不好!哪知小姑娘往后一退,然后一个右转身,右手按住小贼的肩膀,左手按住他的拳头,仅仅几秒的功夫,小贼就被制服得动弹不得。
宇公子惊了三秒,围观人群也是叹为观止,谁能想到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居然能将一个壮汉打倒。纷纷鼓掌……
“我错了!我错了!钱包还你!”小贼可怜兮兮地求饶道。
宇公子拿过小贼别在腰间的钱袋,手里掂了掂,没少。
“可以放了我么?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等着我吃饭呢!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小贼仿佛大彻大悟一般,认起错来毫不含糊。
“想得美!”小姑娘瞪着眼睛吼道。
宇公子心里万分感激,来到小姑娘面前,作揖道“谢谢你了,妹妹。你的身手真好!”
“哈哈哈,真的么?我爹说我三脚猫功夫还不到家呢!”
小贼见小姑娘松懈下来,一个用力挣脱了,玩命似的逃了出去。
“别跑!”小姑娘正要追上去。
“算了!别追了!反正钱袋已经找回来了!”宇公子也不好意思太麻烦这位小姑娘。
此时人群也已散去,天色逐渐昏暗。
“那好吧。今天算他幸运!遇到个好说话的!”小姑娘淡淡地说道。
“谢谢你今天帮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姜乐,姜子牙的姜,乐器的乐,你呢?”
“我叫李淄宇!”
“好,我记住了!”小姑娘莞尔一笑。她的脸好像绽开的白玉兰,笑意写在她的脸上,嘴角上扬出好看的弧度,还嵌着两个小梨涡,可爱极了。
“这串糖葫芦送你吧,谢谢你今天帮我拿回钱袋。”说着递上糖葫芦。
“好啊!”接过糖葫芦,姜乐也不客气,像个小馋猫开心地吃了起来。
“不对!我的玉佩呢?”姜乐在身上找了找,原本别在腰间的玉佩竟然不见了!“肯定是刚刚被小贼顺走了!我就说嘛他怎么跑那么快!真是贼不落空啊!”
宇公子慌慌张张地看了看姜乐,不好意思地说道“对,对不起啊!都是因为我。”
“没事儿!不就一个玉佩嘛!”姜乐看出李淄宇的窘迫,安慰道。
“那我欠你一个玉佩,等我找到玉佩,我会还给你的……这样好了,你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留香茶馆见。到时候我还你玉佩。”宇公子坚定地说道。
姜乐想了想说道“恩……可以。不过没找到也没关系,毕竟我今天收获了一个好朋友!”
“好。那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宇公子开心极了。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天空像泼了墨一般,好在这王城仍是灯火通明,与白天无异。两个小伙伴相互道了别,乘着夜色各自回家……
此时已是深秋,夜晚的风有些许凉意。宇公子把手搓一搓缩进袖子里,深深哈出几口热气,脚步不觉加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