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李府内,李敞李大人正在大发脾气。小林子被绑在长凳上,吓得直哆嗦,可怜这孩子,也才七八岁,当时就是看他和宇公子年纪相当才收了他。李大人倒不是真的想惩罚他,毕竟年纪小,吓唬吓唬就可以了。
“这个小兔崽子!天都黑了还不回来!不知道又上哪儿疯去了!等他回来看我不打断他的腿!”说这话的正是李大人,只见他眉毛飞起,瞳孔放大,活像一只吃人的老虎。
“你试试,敢动我儿子。”李夫人扯了扯嘴角,淡淡地说道。“现在正是玩儿的时候,你非要把他关在家里读书。非读得跟你一样,天天只会摇头晃脑的之乎者也才好!我儿子这么机灵,你非要把他变成个呆子!”
“你……你……你……你的意思是,我是呆子?”李大人虽不至于是个妻管严,但奈何是个死读书的文人,李夫人又是个灵气儿的,自小娇惯着养的,是个有主见的,于是乎李大人虽然在朝堂上风光无限,在家里却是被夫人压得死死的。
“呵!”李夫人轻哼一声。不再答腔。
宇公子将藏在草丛里梯子找出来靠在墙上,爬了上去。刚一露头,就被发现了。
“宇儿?快下来!”李夫人焦急地说道,又指着旁边的侍从道“愣着干什么?快把公子扶下来!”边说边跨了几个大步,跑到墙边,身边扶着的丫鬟连忙跟上去,生怕夫人不小心摔了跤。
“是,是,是!”几个侍从连忙将宇公子扶了下来。
“还回来干嘛!”李大人冷哼。
“爹,我就去玩了一会儿,整日呆在屋子里太闷了。”宇公子撒娇道。
“没事儿,别听你爹的,但是以后出门找个人跟着,你一个小孩子在外面太危险了。”李夫人宠溺地摸了摸宇儿子的头。
“娘,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真的遇到了一个坏人,钱袋差点被抢了。不过后来有个好厉害的妹妹,会功夫,帮我把钱袋拿了回来。”
“啊,你没受伤吧?孩子!”
“我没事。不过那个小贼太狡猾了,偷偷溜走了,还顺手牵羊偷走了那位妹妹的玉佩。我答应了她,帮她找回来,三天后约在留香茶馆还给她。”
“这自是应该的。人家小姑娘帮了你的忙还丢了玉佩,自然是要找回来还给人家的。余总管,你去查查,把玉佩找回来。”李夫人对着身后的总管说道。
“谢谢娘!娘你最好了!”宇公子嘴像抹了蜜似的。
“好了,很晚了,还没吃东西吧,走,娘给你留了你最喜欢吃的桂花糕。”李夫人边说着边拉着儿子的手往屋里走。
李大人也心疼儿子,估计儿子一天没吃东西了,不忍责罚,对着旁边的侍从说道“好了,把小林这孩子也放了。下次再不跟好公子,定要重重处罚!”说罢便跟着儿子一起去里屋了……
而此时,姜乐来到姜府门前,只见家门口围着一群士兵。为首的骑着大马,其余个个手里握着刀剑。
姜乐正要上前去,却被人拉住拖到拐角处。
“小姐,是我!”说话的是姜乐的乳母樊妈妈,与姜乐感情深厚。
“樊妈妈,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家门前围了这许多的官兵!”姜乐满脸焦急,惊恐不安。
“小姐,快跟我走!刚刚这群人带来王旨,说将军通军叛国,证据确凿!王上下令要将姜府满门抄斩,一个不留!!”
“什么?怎么可能?我爹是忠君爱国大将军!他不可能通敌的!”
“小姐!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夫人说了,将小姐托付给我,老奴就算是拼死也要护小姐周全!”樊妈妈眼角闪着泪花,目光却格外坚定。
“不!我要去救我娘!我娘还在里面!”姜乐泪眼朦胧,声嘶力竭。
樊妈妈立刻捂住她的嘴,拉着她往别处走。
说起来,樊妈妈对她比对自己的女儿还好,夫人一直体弱,将军又常年征战在外,这个小姐从小便是在她跟前长大的。
想当初自己是个乡下人,又带着生病的孩子,四处求助无门,若不是夫人好心收留了她,还找大夫给她的孩子看病,只怕是自己和孩子早已不知道死哪儿去了吧。将军只有这一个独苗,现在姜府又遭此劫难,樊妈妈心里想的是要替将军,替夫人,保住这唯一的血脉!
只要这姜府还有人,姜氏一门就不算完!
樊妈妈今天是铁了心了。任凭小姐哭闹挣扎,也要将小姐带走。
“小姐!换上这件衣服!此地不宜久留!”
“这不是婉姐姐的衣服么?”
“小姐,呜呜呜……”樊妈妈的泪瞬间流了下来。
“樊妈妈,你不会是让婉姐姐穿了我的衣服,代替我…”
“别说了小姐,当初若不是夫人收留了我们,我的婉丫头估计早就病死了,今天算是我们报答夫人当年的救命之恩了!”樊妈妈一边给姜乐换上婉儿的衣服,一边呜咽着。
“我不穿!我不能让婉姐姐替我去死!”
“啪!”一个巴掌落了下来!姜乐愣了一下,瞬间脸颊通红。
樊妈妈声泪俱下道:“今日姜府已被下令满门抄斩,将军只有你唯一一个血脉,夫人说了,要我将你抚养长大,日后查出真相,替将军平反!”
姜乐没再说话,低着头,满脸全是泪。
是的,平反!我爹是那么忠君爱国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通敌叛国!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冤情,我一定要为爹爹洗刷冤屈!姜乐握紧了拳头,在心里暗暗发誓。
换好了衣服,樊妈妈又在姜乐脸上抹了抹灰。
此时已是深夜,城门已关。两人还得在这王城逗留片刻,等到天一亮就出城去。
客栈是不方便住了,两人便躲在巷子里。
那些士兵搜刮完姜府之后,便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夜,很寂静,天空黑洞洞的,闪烁着几颗星星,像黑布上的一点带着荧光的刺绣。
火光很诡异,像妖怪一样冲上天去,这是抄家,没人敢救火。那火舌吐出一丈多远,舔住就着。那满园柴垛化作火的巨龙,疯狂舞蹈,随着风势旋转方向,很快连成一片火海。丈余长的火舌舔在附近的房檐上,又接着燃烧起来,只听得屋瓦激烈地爆炸,瓦片急雨冰雹般地满天纷飞,顷刻间砸伤了十几个人。一片爆响,一片惨号。
姜乐抬头望着那火光处,干了的眼泪又如瀑布似的倾下。
深夜的巷子少了叫卖声,家家户户也都关灯睡去了,只有少许夜灯还在亮着。有三三两两的汉子拿着酒壶,喝得醉醺醺的,走路东倒西歪,酒壶掉在地上,滚了出去,发出叮铃的响声,引得远处的狗吠声此起彼伏。
直到天亮,风渐渐停息下来,姜府也全部烧塌了,只余弥漫的浓烟,久久不能散去。
王城又是一片繁华景象,烟火气,叫卖声,一切与昨日无异。姜府一夜之间化为灰烬,往日的护城大将军一夜沦为通敌叛国的奸臣。市井里、茶馆里,无不在谈论着大将军姜逍遥通敌叛国的事情,只说是有人举报,发现了将军与敌军私下书信来往的信件。
留香茶馆里,老张头也得到最新消息,正唾沫横飞的讲得天花乱坠。
只是这偌大的王城,每天都上演着各式各样的故事,人们听个新鲜,图个乐呵。谁又会计较其中的真假?几天以后,又会有新的故事。往日的种种,若在提起,谁又记得?他人的故事,终究也只是故事,听听也就罢了。
樊妈妈带着姜乐,混在人群之中,顺利地溜出城去。
从此姜乐不再是姜乐,不再是姜逍遥之女,她只能改了名“江虞”。
樊妈妈的老家在梧州城,此时,已无别处可去,只能先去梧州城避避风头。以后的事只能以后再说。
已是与小伙伴约好的日子,宇公子早早地便来留香茶馆等候。他还并不知道那个机灵的小丫头,就是刚刚被抄家的姜逍遥之女。他只知道,她叫姜乐,其余的一概不知,毕竟只一面之缘。
到了傍晚,人逐渐多了起来,老张头也开始他的生计。
“可惜咱们的护城大将军,竟然私下与敌军有所来往!这不,被王上知道了,下令抄了家。姜家这下是全完了。就连姜逍遥唯一的女儿,也被……”老张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哎!可怜那孩子才七八岁!这般年纪,就丢了性命!”
宇公子等得有些着急了,根本没想到他等的人就是姜逍遥的女儿。
玉佩握在手里发烫了,茶馆里的人来了一波又散了一波,姜乐仍是没有来。不久,府里又派人来寻。
“公子,天快黑了,老爷喊你赶快回去。”前来寻人的小斯说道。
“是啊公子,姜姑娘指不定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要不,咱们明日再来。”小林也劝道。
“那好,咱们明日再来!”宇公子心想再不回去,估计又得被他那容易着急上火的爹骂一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