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春才回王府,大门刚迈进去一条腿就瞧着尚步云一脸失意地往外走,失魂落魄的模样都未瞧见凉春,凉春上前喊住了他,“尚大哥……”
此时尚步云才知道方才与他擦身而过的是凉春,“凉春呀,原来是你,我一时失了神竟为察觉。”
“这天下还有让我尚大哥这般逍遥自在的人失魂落魄的?”凉春饶有兴趣的看着尚步云,瞧他一脸有苦难言的神情,大概能猜到是为何了,“孟凌云给你闭门羹了?”
尚步云身后的小厮耐不住接了话,“这闭门羹我家少爷都吃了几回了,这孟小姐的心肠莫不是铁石做的?”
“不得胡言乱语!”尚步云呵斥了身旁的小厮,转头向凉春说道:“明日就是王府乔迁喜宴,孟姑娘自然这几日都是忙碌些的,劳烦你带句话,若她忙清停了,我在老地方等她,有些话要与她说。”
尚步云只再补了声“有劳”便领着小厮走了,秋生此时才嘀咕说了声:“从前觉得这尚公子花花肠子不正经,但今日瞧着还觉着听痴心深情的,到底是孟姑娘魅力大,竟让京城第一纨绔子弟收了心。”
“秋生,你也瞧着他有些可怜对吧?”凉春方才还真是有些偏袒了他,毕竟她心中明白孟凌云为何与他亲近,近日又为何与他疏离。“走吧,去瞧瞧孟姑娘忙什麽呢。”
凉春路过花园时,卓盛正在领着人布置,远远瞧见凉春便喊着:“指着你回来给我干些活,却听王爷说你折腾伤了自己,让我给你院子多拨些银两买些滋补。”
凉春走进了,一脸不服气,“我此番出诊诊金就有五百两,充了你的库房,拨些银子买吃的还如此心疼,小心日后我记恨阻了你的姻缘!”凉春做了个鬼脸,不忘看身侧的秋生一眼,而秋生不好意思的拉扯了一下凉春的衣袖,羞答答地喊了一声“姐姐”。
“哼,人跟着你又是受苦又是挨打的,你还有什么脸面好阻的,等过了年,我就去北陵君骊山走一趟提个亲,人再随着你,定没有个好了。”卓盛这话说得一本正经的,旁边的丫鬟下人们个个都掩着嘴笑着看了过来,窃窃私语这管家这是要“铁树开花”了。
秋生的脸憋着通红,“你们斗嘴别那我打趣!”说着脚下像是生了烟一般刺溜跑了。
凉春假装一路追着回了院子,刚进了院子,就听到丝竹之声,而院子中央,孟凌云一身淡紫色长裙,白色的长绸在手里不断挥舞,舞姿甚是妙曼。许是舞罢了,也或许是见凉春进来了,丝竹之声停了,孟凌云立在那里,挽着白绸对她浅笑,“凉春,回来了啊。”
“尚步云让我给你带个话,他在老地方等你。”凉春原本还想着帮他说些话,可看了孟凌云精心排练的舞,想着别说太子,只一个普通的男子,也定是会被她迷倒的,所以明日她所想的怕是一定会成真,而尚步云再痴心又能如何呢。
孟凌云在听到尚步云这个名字之时也有一丝一样,“他未说别的?”
“没有,或许他心里都清楚了,只是对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你该与他说个明白。”
“你怪我?”孟凌云细细看她,知道她其实心里有许多话想说,但是都忍着,“你若是也有空,晚些时候陪我去一趟可好?”
凉春凝眉,不知道她是何打算,但是起初是因为自己才让两人熟识的,凉春也有些责任,“有空,我陪你去。”
尚步云说的老地方在京都城南郊的落雁湖,那里有一处搭在湖上的木阁房,凉春与孟凌云的马车到时已经是入夜了,青丫头提的灯笼,凉春扶着孟凌云,因为她这一身拖地的舞裙着实不便行走。
走进屋子能闻到一阵酒气,脚在木板上踏出的声响早就惊扰了屋内的人,只听尚步云不耐的声音传来,“别来烦我,且和府里说我今夜不回去了!”
凉春看了一眼孟凌云,“看来也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家伙。”
孟凌云一丝苦笑,她的手轻轻的推开那扇木门,扑面来的风将她的长裙吹得漫天飞舞,提着酒壶的尚步云蓦然回首,只以为是否自己喝醉了,那盛装打扮了的心中人怎么会就那般站在那里。
凉春扶着孟凌云进来了,“人来了,你倒是看傻了,尚大哥,你没喝醉,还不给挪个座?”
尚步云此时才醒了神,赶紧起了身,孟凌云却摆了手,“尚公子,能否为我奏一曲《南山高月》?”
孟凌云曾在此处与他合奏过,她抚琴他吹箫,一曲《南山高月》甚是婉转悠扬,也是那时,孟凌云从尚步云的眼睛里看出了情谊。
尚步云一愣,取过墙上挂着的那把玉箫,“你想听,我当然乐意吹一曲。”
一把木凳,尚步云跨步而坐,手指覆在玉箫之上,而孟凌云走至屋子中央,随着箫声起孟凌云的腰枝蜿蜒,双手即使开了望月的姿态。她将《南山高月》的曲子编了舞,随着曲子的高低起伏,她的舞姿变幻,能看得见她舞姿卓越,能看得见她笑若明月清朗,淡淡素素的漫纱长裙里,她红唇却特别妖妖。
尚步云本是愉悦的,她为他们曾合奏的曲子编了如此美的舞姿,她在他跟前翩然起舞,可是这份愉悦他未能持久,转而是噬心般的悲凉,他看不见,看不见她眼眸里有情谊,看不见她舞姿里的灵魂。
她只是在卖弄她最美的姿态,像一个对着猎物使出浑身解数的猎人,而她的猎物显然不是他。箫声本就该是悲凉的,所以他一泪落下最后一个音符,而她盘旋落地后才看向他,凉薄一笑。
凉春立在那里,一切都看的清楚,孟凌云今日来是要彻底断了尚步云的念想,如此也好。
“今日来是想请教公子,方才我那一舞与滿花楼的罗素姑娘比如何?”孟凌云立在那里,不走进尚步云半步,似乎没有见到他瞧瞧抹了眼泪。
“罗素不及姑娘舞姿倾城。”
“那我便安心了。”孟凌云这话说得像是事先背下的,“明日王爷家宴,介时我将舞上这一曲,听闻太子殿下曾夸赞罗素舞冠京都,应会为我垂目吧?”
“你想入太子府?”尚步云虽猜到却还是有些震惊,“所以你让我带你去赏菊宴是因为听闻太子会去?那些日子与我一同游玩仅是为了接近太子?”
孟凌云没有否认,“来日若我进了太子府,定不忘公子近日恩惠,必定为公子美言。”
“哈哈哈……”尚步云突然像是发了狂一般的大笑着,“我尚步云号称万花丛中过不沾花一瓣,竟成了姑娘的过河桥,荣幸啊,荣幸!”
孟凌云伸手,凉春扶过她,话既然已经说完了,孟凌云知道自己没有在逗留的必要了。只是身后那显得苍凉的狂笑让她心中有些刺痛,走到浮桥尽头,她突然停下来步子,“凉春,我欠了他的,本以为他心性放荡不羁,却不想竟为我如此这般,你说他会好的吧?”
“对他,你没有半分动心?”凉春反问,“将他与你扯上关系虽是他那日北陵的一见钟情,却也是我心中所愿,我想着若是你能被他感动放弃了报仇也是好的,却不想,如今未动摇你却害他泥足深陷。”
“是我欠他的,来日若是因果循环,若能还便好,若不能,那便让我受报应吧……”
风乍起,那纱裙飞舞,落了一地心伤,欠了一地情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