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都,蜀王和郡守等大小几十名官员都出逃的蜀都,好像一点也没受影响,繁华依旧,只不过在街上三三两两的散落着白衣白衫,腰垮长剑的蜀山弟子在协助维持秩序。
秦慕白站在这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捏着手帕捂着鼻子尽量让自己远离那些骡马牲畜的粪便味道,可这味道仿佛浸入了空气,区区一张手帕难以抵挡。
旁边面红齿白的俊俏小书童也捂着嘴巴,稚嫩的声音透过手帕和指尖还是可以很动听。
“少爷,这街上也太臭了吧,”小书童边说着话边慌忙躲避着从身边擦身而过的大水牛,可还是蹭了一点到衣服上,也顾不上闻着臭了,慌忙拿起手帕擦了起来。
也不知道水牛蹭上来了什么东西,怎么擦也擦不掉,手帕反而也脏了,一赌气,洁白的手帕就被扔到了满是垃圾粪便的地上。
本来是被当做垃圾扔掉的手帕,掉在地上的泥泞里时却显得那么不像垃圾。
秦慕白眼睛撇了下小书童生气的模样,笑了笑:“这是骡马市,自然味道会大一点。”
小书童一脸的牢骚,臭着个脸,捂着鼻子一句话也不想说。
秦慕白笑了笑,刚张嘴要跟小书童解释让蜀地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李家的时候,一头路过的驴子尾巴微微翘起,一个响亮的屁带着屎就那么喷了出来。
一瞬间,价比黄金锦江南作坊织造的白色锦衣就被染成了别样的黄色,更是有些屎渣飞溅起来,飘进了嘴里。
呕......
再也忍不住。
秦慕白在客栈洗了澡换好了衣服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儿了,小书童玉华早已饿的前心贴后背了,心里有些埋怨且嘴巴已经撅到天上去了。
秦慕白神清气爽的走出来发现一脸怨气的玉华,然后就听到了玉华腹鸣如鼓的声音,随即恍然大悟。
“店家,赶紧上一桌酒菜,熟肉尽管切了端上来。”
听着这声音就知道是不差钱的主,小二眉开眼笑的答应着,赶忙去通知后面睡觉的大厨起来做饭。
不一会儿,三四个切的满满当当还冒着热气的卤肉就端了上来,异香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嘴里嚼着肉的玉华心情好多了,俊俏的鼻子和小嘴虽然沾满了油,可也还是可爱无比。
“三哥,啊,不,公子,我们等下去哪里啊?”
卤肘子真的太香了,玉华不顾形象的抓起一整个在毫无形象的撕咬着,嘴里说的话自然也是含糊不清。
秦慕白笑眯眯的看着玉华在狼吞虎咽,“不急,等下自会有人来接我们。”
“我们暴露啦?”玉华不可置信的问道,这一路为了乔装打扮可是吃尽了苦头,就这么暴露了,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失落。
“傻的,”秦慕白吃相还是很优雅,不过仔细看,他每一筷子上夹的都是好几片肉,看来的确饿了,“如果现在还不暴露,那蜀山也就太名不副实了,那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吃完这顿肉,打道回府好了。”
玉华使劲的咽下嘴里的肉,刚想抢着说走的时候要打包一大堆的卤肉在路上吃,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响起。
“蜀山文菡,见过太子殿下,等下太子殿下用完膳,还烦请随属下蜀山一行,掌门有请。”
秦慕白看见玉华郁闷的眼神,觉得有趣,哈哈大笑了起来。
蜀山刺秦皇,天下皆知,无数人在为蜀山的快意江湖感到豪迈的同时,还有很多人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机遇。
秦二世本值壮年,不出意外起码还能当个二三十年皇帝,可能他自己也没想到才当了两年的秦皇,自己就被蜀山给咔嚓了。
秦二世膝下六子,老大秦慕白,老二秦飞彦,老四秦木生,老五秦易,剩下两个皇子乃是双胞胎,不满五岁,还年幼。
抛去两个老幺,其余兄弟年纪都差不离,二十出头,都是满腹野心的年纪。
秦二世暴毙,秦皇谁来坐,这是个问题。
按理说太子秦慕白应该是理所当然的登基即位,然后挥兵蜀山为父报仇。可事情就是这么玄妙,秦飞彦是战神秦无双的亲侄儿,秦木生又是天下士子魁首孔落生的外孙。
至于秦易就更不得了,江南苏家外孙,没错,苏宜良的苏。
本来只需要凭借父皇的宠爱,就可以一路平坦的安稳坐上皇位的秦慕白,一下子成了无人疼爱的弃儿。
当皇位都是奢望了,想活下去这天下都没几处地方可以去。
又想活下去,又想登基继承大统,天下只有一个地方。
蜀山。
所以他来了。
世人皆知这世间有战神秦无双、圣人孔落生、军神苏宜良,很多人都忘了,这世间还有一个人。
蜀山李飞白。
“咳咳”,文菡礼貌的咳嗽两声提醒一下发呆的秦慕白,“太子殿下,我们走这边的小路吧。”
秦慕白终究亲眼看见了蜀山山门,尤其看见了山门前那块洁白如玉的巨石,上面一个个传奇般的名字,无一不在诉说历代豪杰只如流星划过天际般短暂。
最新的刻字很显眼,苏宜良。
字痕很新,看得出没刻几年。苏宜良把字留在了山门石上,这就意味着苏宜良把自己毕生兵法所得,全无保留的交给了蜀山。
正感慨着,耳边突然传来文菡的声音,秦慕白苦笑两声:是啊,可能有九成的蜀山弟子都不愿意看见自己吧。
说是小路,其实也不窄,只是没有用山石铺路,但小路无人把手,秦慕白在纳闷,岂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走小路上山?
那神秘至极的蜀山山顶,又是如何保持神秘的?
走了约莫一刻钟,看见前面小路两旁山上那一个个白色的小帐篷,秦慕白豁然明白,随即又只有苦笑。
蜀山剑侍的苦修之地,能闯过去的人,恐怕还没有出生吧。
玉华对小路两边山上的白色帐篷充满了好奇,拉着文菡不停的问东问西,“姐姐,这些小帐篷里面住的是人吗?这么小的地方怎么睡觉呢?他们是犯了什么错吗?他们...”
还好文菡很温柔,也很耐心的在解答,秦慕白算是放下心来,生怕这蜀山师姐一不高兴直接把玉华丢到山下面去。
帐篷不止有白色,还有黑色。
正当玉华对黑色的帐篷充满好奇,刚准备问文菡姐姐这是谁住的时候,突然玉华感觉周遭空气瞬间凝固,温度在急剧下降,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都被神秘力量在操控,动弹不得。
秦慕白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杀气。
滔天杀气,秦慕白习武,瞬间感觉到天似乎都变的如血般殷红了起来,浑身的血液却像冻结了一般,眼眸充血变成了猩红的一片,心里狂躁到了极点,几乎失去了理智。
文菡自然知道这是谁,恭敬的拱了拱手,“师叔大人,文菡奉掌门之名带太子殿下上山一叙。”
声音如刀子划过玻璃般尖锐刺耳,“还不出来,非要我出手是吗?”
话音刚落,几个身影就那么凭空掉了出来,摔在地上,不停的在吐血。
秦慕白瞬间感觉到滔天的杀意消散了,顿时汗如雨下,身体几近虚脱,看到跟在自己身后的人,秦慕白才知道刚才的杀意并不是对自己而发,自己顶多算被殃及池鱼。
凭空出现的几人身穿黑袍,黑袍上有着繁复明亮的彩色条纹,脸上的条纹更密更添神秘。
“密宗使者?”文菡如临大敌,腰中长剑“噌”的一声从剑鞘弹射而出,握在文菡纤细的手上。
“尊敬的白起大人,我们只是奉命保护太子殿下,并没有侵犯蜀山的意思,”为首之人顾不上擦去嘴角的鲜血,一个翻身爬起来恭敬的弯下腰,对着那顶黑色的小帐篷深深的鞠了一躬,嘴里说的话夹杂着浓重的异族口音。
“下山去吧,蜀山保他不死,”还是那让人一听就起鸡皮疙瘩的声音。
密宗使者四人又恭敬的鞠了一躬,倒退着走出了众人视线。
文菡再次看向秦慕白的眼神,就没有那么平静了,隐有怒气。
“你知道密宗跟我蜀山的恩怨,为何还要带着他们。”
秦慕白虚弱的几乎站都站不住了,连连摆手,“我,我真不知道他们跟着我。”
玉华没有习武,没有见过血腥,杀气的影响是所有人中最小的,饶是如此,也吓的不轻,在接下来的一路上罕见的一言不发,拉着秦慕白的衣袖,乖乖的走在后面。
文菡没有追问秦慕白真假,因为这是在蜀山,是或不是都不是那么重要。
路的尽头是崖顶,崖顶上没有传闻中恢弘的蜀山正殿,只有一个小庭院,普通的茅草,普通的泥墙,甚至门都有些破败。
破败的门口上有一个小小的屋檐,屋檐下挂着一幅字。
悠然居。
秦慕白一扫疲惫,神情激动的走到屋檐下,仔细端详。
“这...这可是,孔繁祖师的笔迹?”秦慕白的手有些抖,抖的很剧烈,但是他自己丝毫没有察觉。
文菡撇撇嘴,“很好吗?还没少主写的好呢。”
秦慕白强忍住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的放屁两个字,心知这帮子武夫是不会理解的,收起颤抖的手对着字画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这可是圣人亲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