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千雪自打进到此间琉璃世界,就闷闷不乐,说好的豪门巨富呢?
怎么只有一座穷野乡村。
眼看着即将到手的财宝,成了镜花水月,她只想静静的在这无以言表的悲戚中沉沦,一句话也不愿讲。
忽听得李圣龙说要她在祠堂中睡一晚,她尚在那悲戚中回味,先是一愣,还不能理解李圣龙的意思,随即幡然醒悟,在死人的房子里睡觉,这可不成。
就想和李圣龙理论,李圣龙早已没了踪影,只留下那口棺材,黝黑的棺面,返照着烛火,映出黝黑的光。
暮千雪咒骂了几句,便走到余梁身旁,微微一福,腻声道:“公子,晚上你可要保护好人家哟,你最好抱紧人家,让人家进入你的身体,那才好呢。”
余梁一直在看画像,乍听到“进入你的身体”,猛可打个激灵,莫非她不仅是个女装大佬,还是个攻吗?
想到此处,余梁不禁用犹疑的目光,向暮千雪身下扫了扫。
暮千雪见余梁在自己身上看了又看,立即笑靥如花,朝他连抛数个媚眼。
余梁又是一激灵,不敢看她,目光回到画像上,他总觉得他应该看出些什么。
莫奕在祠堂一角,捧着那只僵硬的玉蚕儿,对着蚕儿既哼且唱,连蒙带哄,那蚕儿却始终不肯活转过来,他正是无可奈何。
过不多时,天色渐暗,一个青衣小厮提着两只食盒并几件衣裳走了进来,他将食盒放在堂中一只空案上,将衣服交给余梁等人,并嘱咐他们穿上,余梁向他询问李圣龙的情况,小厮只是不答。
小厮打开食盒,取出饭菜,端端正正摆在案上,提了食盒,便退了出去。
饭菜倒也清爽,玉带虾仁、竹笋炒腊肉、水晶莴笋、清炒土豆丝、黄鱼炖豆腐,再配一壶清酒,很叫人赏心悦目,胃口大开。
三人饿了大半日,不消片刻,便将酒菜对付个干净。
酒酣饭饱,三人客随主便,换上了小厮送来的衣裳,三件衣服制式相仿,皆是黄黑相间的袍子,暮千雪嫌弃这衣裳不如自家的好看,只将衣裳随意套在身上。
余梁忽然叫出声来:“我知道了。”
他一拍脑门,总算发现了那画上的怪异之处。
暮千雪忙问:“公子,你知道什么了?”
余梁指着那神案后的画像,道:“你们瞧。”
暮千雪向那画望去,笑道:“这些老爷爷、老奶奶,有什么好瞧的…”
她话声渐低,皱起了眉头,似也发现了其中的关窍,指着那画像,喃喃道:“这画…”
莫奕已走到神案旁,朝那画像瞧了又瞧,说道:“这画上之人所穿衣物,与那小厮送来给我们的一模一样,不可不可,死人岂可穿与我一样的衣物,大大不妥,大大不妥。”
说着便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他明明已将衣服脱下来了,余梁二人也瞧得明白,可下一刻,那黄黑相间的长袍又回到了莫奕身上,如此反复,怎么也脱不掉。
余梁二人见状,也试着脱下衣物,结果与莫奕一样,那长袍仍穿在二人身上。
余梁也走到画旁,指着那画像道:“莫兄,你且看,不光是衣物,这画上三人是不是变得与我们愈来愈相像?”
莫奕朝画中人脸上望去,只见那原本满是皱纹的脸上,正起着惊人变化,皱纹逐渐褪去,就像有一只无形的画笔,饱蘸鲜艳的色彩,正一笔笔将皱纹抹去。
画中人越变越年轻,也越来越与余梁三人相像,画中人虽变得年轻了,实则大致轮廓并未改变,这也是余梁先前一眼便觉得画中有些古怪的原因,画中本就画的是三人老了的样子。
莫奕显得有些生气,嘀咕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区区一死物,竟敢与我比美?”
余梁无语,当此诡异境地,你就想这些?
只见莫奕伸手去抓自己的画像,欲待撕毁泄愤,他手方一碰触画像,忽然整个人化作一道金光,投入画中。
余梁大吃一惊,正待施救,却听暮千雪大声喝道:“什么人。”话音方落,暮千雪人已奔出屋外。
余梁急道:“不可…”暮千雪早已没了踪影。
是该救援莫奕,还是出去追回暮千雪,余梁已没有余裕考虑,他听到一阵异响,一声接一声,像是有什么怪物在耳边喘息。
声音是自那口棺材中发出的!
夜黑风高,破落祠堂,诡谲图像,棺中异响。
不由得人不害怕,余梁心中砰砰直跳,他警惕的望向那口棺材。
忽然,棺中发出“呼”的一声,过了一阵,棺中又“呼”的一声,随即“呼”声接连响起,每声“呼”之间的间隔愈发短暂,声音也愈发急促。
就像溺水之人,奋力而无望的呼喊,静夜中听来,却十分可怕。
此刻,余梁发现双足仿佛灌了铅,他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见四下飘来无数道黝黑的雾气,这些黑雾丝丝缕缕,穿墙而入,犹如嗜血的鱼群,发疯似得投入棺材里。
棺材剧烈震动起来,忽然,棺中重重“呼”了一声,短暂,急促,这一声“呼”似乎还未响起,便已消失了,以至余梁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四下一片静寂,浓雾一般粘稠、寂静。
神案上的烛火,无风自动。
灯焰犹如书写狂草的笔毫一般摇摆。
无数黑雾,在灯下投出黑压压的鬼影,漫天漫地,扑向棺材。
余梁发现他的脚已不听使唤,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向棺材走去,他拼命想要停下脚步,却停不住,然后,他发现他的意识也不听使唤了。
他失去了意识,不由自主的走到了棺材边,推开棺盖,棺中躺着一副枯骨,枯骨、胸口、双臂、肚脐上分别放着一只小小物事,四只物事皆笼在一团黑雾中,看不清质地形状。
枯骨的头忽然微微颤动一下,似从亿万年的沉睡中醒来,头颅缓缓抬起,就只有那一颗两眼黑洞洞的头骨抬了起来,他的身子却是一动不动。
头骨艰难的张开嘴,喀嚓…喀嚓…喀嚓…仅张开一半,对着余梁,呼的一吸,余梁浑身血肉,就像猪肚下的肥膘一般闪动,化作一缕黑雾,向头骨的嘴飘了过去。
忽然,一张画皮自黑雾中分离而出,一张金黄色的画皮,黄金画皮端端正正的浮在空中,面向黑棺,威严的发出一束金光,余梁身体化成的黑雾立时倒卷而回,被摄入黄金画皮之中。
随即,黄金画皮在棺材上空急转数圈,猛地向枯骨脸上印去,黄金画皮金光大盛,灿烂的金光透过枯骨的缝隙,暴射而出,整间祠堂霎时被金光笼罩。
就在此时,枯骨发出一声刺耳、凄厉、可怕的尖叫,枯骨抬起的头颅重重的垂了下去,“砰”一声,落在棺材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