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没有人,也没有什么怪物,先前那些祈祷的人们呢?他们去了哪里?
余梁走出门外,门外亦是漆黑一片,风雷真气又自然流转到他眼中,在风雷真气加持下,黑暗中的事物也清晰可见。
余梁发现他正在一条隧道的中段,两边皆无尽头,他原地转了一圈,四下望了望,目光被那道重门所吸引,重门呈圆形,门侧有一只十字形的机栝把手,门上刻印着许多古怪纹理,这些纹理与先前那些祈祷之人,衣袍上所绣纹理相仿。
余梁还在考虑一个问题,是谁打开了重门?是先前在门外提醒我要成为破界者的人吗?他为何不出来相见?他会不会也是那只无形之手上的一根毫毛、或是一截小指?
余梁满腹疑问,好在再难以解答的疑问,终有水落石出之时,他将疑问暂且按下心底,当务之急,是如何从这里出去。
余梁站在隧道中,左右望了望,是往左走还是往右走?他想起先前在门外提醒他的人,他脚步声当是从左边传来。
他好心提醒我,门极有可能也是他打开的,至少他对我没有歹意。
余梁决定向左。
他向左边隧道走去,每隔数丈距离,隧道旁便有一道重门,门上也都绘制着奇怪的纹理。
他行不多久,忽听脚步声响,余梁赶紧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却听那人也停了下来,那人似乎有些胆怯,低声道:“谁?谁在前面?”
是暮千雪的声音。
余梁有些拿不定主意,该不该上前与之相认,且不说背后那下闷棍,还有一个旁证,可以证明暮千雪与金霖铃一早就串通一气了。
金霖铃从头至尾,也没问过那几枚魇珠的下落,她完全不在乎吗?
绝无此理,只有一个可能,她已经掌握了魇珠的下落,而魇珠就在暮千雪手上,显然是暮千雪把魇珠交给了她。
不过,若暮千雪也是这盘棋中的棋子,她的出现,是不是代表着棋局往后的走势,她是不是来引导我逃出这个鬼地方的呢?
况且此处只有一条路,我若要避开她,只能往回走,她若追逐过来,只怕引人注意,我完全没有必要冒险。
余梁决定与之相认。
快步上前。
暮千雪再次听到动静,往后退了几步,低声道:“你…你是谁?你别过来!”显得异常惶恐。
余梁低声笑道:“阿雪,你别害怕,你家公子可不会在背后给你一棒槌。”
暮千雪惊喜道:“公子,是你?你没事吧?快让阿雪瞧瞧。”她忽又叹了口气,道:“公子,你还是别过来的好,你一定不喜欢瞧见阿雪现在的样子。”
余梁注意到暮千雪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女子之声,低回婉转,温软动听。
余梁走到她面前,握住她手,调笑道:“半日不见,阿雪便瞧也不给你家公子瞧了?老实交代,与本公子分开之后,是不是另觅新欢了?”
暮千雪先是噗嗤一笑,随即又是连声叹气,并不言语,余梁这时才注意到暮千雪脸上带了只面纱,他探手便去取。
暮千雪吓一大跳,挣脱余梁,远远退开了,双手护住面门,生怕余梁不肯罢休。
余梁目蕴风雷真气,仔细向暮千雪打量着,只见她原本秀美的手掌,变得枯槁如柴,就像是八十岁老奶奶的手。
适才,余梁握住时,便觉她的手甚是粗糙,原以为是沾染了污垢,没太在意,此时,才明白暮千雪也遭逢了大变故。
暮千雪见公子盯着自己的手看,连忙转过身去,掩面低泣。
余梁走上前去,欲待拍拍暮千雪的肩膀,好生安慰一番,却见暮千雪脖颈上满是皱纹,枯似鸡皮。
难道阿雪也受了那神像之祸?
难道金霖铃过河拆桥,把阿雪也摆了一道?
余梁微微摇头,这或许只是苦肉计,但他实在想不通,为了他这个小人物,阿雪这样娇滴滴的姑娘,为何甘受此等辛苦。
他发现他内心深处,实则更情愿相信是自己错了,阿雪从没有背叛过自己,可为了避免对真相失望,他又不得不坚信自己是对的。
手在半空僵了一会儿,终于没有落下。
余梁低声道:“阿雪,咱们闲话稍后再叙,先从这鬼地方逃出去再说。”
暮千雪乖巧的点了点头,忽道:“公子,先前我用棒槌打你,是因为我瞧不过你与金小姐调情,心里酸溜溜的,气昏了头,这才…这才…我从未想过要害你,公子,你信我吗?”
她侧过头,定定望住余梁,晶莹剔透的眸子,稍显黯淡,就像一口行将干涸的深井,井底薄薄一层水面,仍闪动着真诚的柔光。
余梁与她对望半晌,哈哈一笑,道:“打是情骂是爱,我当然信你。”
说罢他转身便往前走去。
暮千雪咬了咬嘴唇,低声自语:“公子,你放心,我绝不许任何人害你,若我还能活着回去,便会将一切都告诉你的。”
暮千雪快步走到余梁身前,瞧那姿态,显然是要为自家公子开路。
两人走了一阵,隧道到了尽头,隧道尽头有一面墙,墙上有一道门,应该就是隧道出口了。
两人在门外静听良久,门内一丝动静也没有,二人正考虑该不该破门而入时,那道门忽然从中洞开。
门后是一间静室,四壁挂着火盆,似乎没有人,却有人说话。
“进来吧。”
余梁一下就认出,这是刚才在重门外提醒自己的声音。
二人走入门内。
只见一个黑袍人坐在屋中一角,他脸上戴着一张金色面具,看不清他的相貌、神情,更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余梁注意到他这张面具铁板一块,上面一个洞也没有,眼睛、鼻孔、嘴巴全被罩在面具之下。
这人不用看路的吗?不用呼吸的吗?说话不觉不方便吗?
余梁正替那人大感不便之时,那人已站起身来。
“跟我来。”
他说话总是极为吝惜感情,就像是在纸上写字,他说的话是给你读的,而不是给你听。
他也不等二人,从另一扇门走出去,余梁二人对望一样,只有跟了上去。
门外是一间宽敞的大厅,这间大厅有些像“快活斋”那间“候车大厅”,只不过要更大些,也少了栅栏通道,只有一扇古朴的大门,门内黑雾缭绕。
门前有几个黑袍人,他们也带着面具,不过是都是黑色的,他们身前是一条条商队,商队排成一条长龙,粗略算来约莫有十来支,中间偶有驮着数只包裹的散客。
商队不时在黑袍人面前停下,接受检视。
黄金黑袍人指使余梁二人到队伍最后去排队,余梁朝他拱手一拜,道:“阁下大恩,没齿难忘。”
黄金黑袍人道:“你别谢我。”又道:“你顺着这条路走,路上不要多管闲事,只管赶路,尽快赶回快活城。”
余梁点头称是,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黄金黑袍人顿了顿,道:“我叫…银,你去吧。”
余梁再三致谢,便去排队了。
队伍不算太长,检视亦不算严苛,很快便排到余梁二人,二人穿过那扇黑雾缭绕的大门,来到一片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