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影子笑容还未消逝,便动了起来,好快的速度,一口咬住余梁手中的三界碑碎片,余梁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影子已向白爷爷退了回去。
余梁并未追击,他想不通这爷爷有什么毛病,刚刚把碎片送给自己,转身便又夺了回去,这是几个意思?
余梁静静望着白爷爷,也不说话,他在等白爷爷说话。
白爷爷也未说话,脸上一丝表情也无,那三颗洞状的鼻子、嘴巴也似乎停止了呼吸,他看来就像坟前的石翁仲一样诡异。
接下来,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白爷爷落在地上的影子,犹如魂魄一样,渐渐与他身体分离,终于,二者完全分开,白爷爷失去了影子。
那影子在地上蠕蠕而动,随即站立起来,那影子也由薄薄的一片,变得立体化,又由立体的影子变成一个人,这人穿着白爷爷一样的衣服,长者白爷爷一样的脸。
只不过他的脸上有一张完好的嘴和鼻子,他的嘴很宽大,似乎一口可以吞下一头牛,他的鼻子很笔挺,就像巍峨的山峰。
这一看就是个豪迈之人,可他嘴角噙着一抹笑容,这一笑才是点睛之笔,让他变成了一个肆无忌惮、无所不用其极之人。
白爷爷也从僵木中苏醒过来,他开始呼气,面上肌肉蘧然绷紧,嘶声怒道:“你是什么人?快把碎片还给我。”
说着握手成爪,抓向那人手掌,去夺他手中三界碑碎片。
那人身子微侧,避过白爷爷急攻,哈哈笑道:“我叫白镇玺,你不记得了吗?”
听到这个名字,白爷爷动作一缓,面上露出回忆之色,喃喃道:“白镇玺…白镇玺…”
趁此时机,白镇玺身形一闪,掠至石洞门边,白爷爷恍然回过神来,自知上当,哼了一声,厉喝道:“哪里逃。”
身上缚咒急速流动起来,绕着他身体周游旋转,最后输送至他满头白发中,白发上爬满了蠕虫似的缚咒,看来漆黑如墨,在缚咒加持下,白发好似活了一般,翻飞卷舞,犹如密密麻麻的黑蛇,吞吐蛇信,张牙舞爪。
随即缚咒涌上白爷爷脸上,霎时将他脸堂染得漆黑,犹如被烧融的沥青浇铸过一般,他缺乏起伏的脸堂,变成漆黑流动的熔浆,其上有五只洞眼,十分骇人,让人不敢直视。
与此同时,白爷爷身后升起一道黑色的虚影,那虚影足有十来丈高,身负八只手臂,每只手臂都有数个成人身子粗细,八臂皆被黑色锁链缠绕,锁链一直伸入虚空之中。
虚影上身亦是覆满了缚咒,还有半截下身,似被什么物事困在虚空中,不得而出
余梁一眼就认出这尊虚像,七块石碑中的第三块便绘有其图像,祂正是天空中七尊神像之一。
一起不过瞬息之间,白爷爷再次发起攻击,他双臂向前虚抱,身后虚像的八只手臂跟着向前虚报,白爷爷抱住虚空,八只手臂却抱住了白爷爷。
只这轻轻一抱,天地都为之静默,洞口的白镇玺也呆住了,再也不知逃窜,他上空凭空伸出一只黑色巨手,巨手一旋,将他握入手中。
黑色巨手缓缓收缩,要将白镇玺拖入虚空之中。
那黑色巨手微微透明,白镇玺双目闭合,犹如标本一般僵卧其中,忽然,他睁开双眼,邪魅一笑,嘴中轻轻吐出一个“开”字。
这个“开”字化成实质,从他嘴中吐了出来,由近及远,由小变大,静静的飞入空中,“开”字越变越大,四周却越来越静寂,直至这个“开”字将半边山洞笼罩,巨大的“开”字一闪而逝,没入虚空,四周才渐自发出声息。
余梁也才渐渐感到好受一些,先前在那“开”字造成的无边静寂中,耳旁明明听不到一丝声音,可他却又有一种错觉,他知道这是错觉,耳中听到了声声巨响,耳膜都在不住颤动,以致于心脏也阵阵悸动,眼前发黑,周遭景物也剧烈摇晃起来,他觉得他将在这静寂与摇晃中沉沦,直到永世。
白爷爷身上的虚影似乎遭受重击,发出一声悲嚎,抱住白爷爷的八只手臂猛地松开,白爷爷脸上的黑色熔浆也褪去了一些,稍稍露出了他原本的面目。
抓住白镇玺的手臂也猛缩了回去。
白镇玺踏虚而立,他背后有两只黑色巨翼的虚影,外形与黄金战甲所带的白羽有些相似,只不过他这两只黑翼在可见与不可见之间,并未完全显形。
在黑翼之后,另有三道黑色虚影,每道虚影皆有十来丈高,同样属于石碑画像中那七尊神像。
白镇玺朝着白爷爷微微一笑,转身飞出洞外,白镇玺带走的是病村的希望,一万年来唯一的希望,无论付出何种代价,也不能让他逃走。
白爷爷明知不敌,又受了伤,仍是一咬牙,黑色熔浆再次将他脸堂全然遮住,他奋力追了出去。
白镇玺、白爷爷二人方出洞外,洞内便天崩地裂起来,地上石柱接连炸裂开来,石刺四下飞射,洞顶钟乳石亦是成片坠下,“轰轰隆隆”,地面被击出无数洞坑,扬起阵阵飞尘。
余梁见机极快,展动身法,背着暮千雪在飞尘与石刺间,来回穿梭,飞快躲闪,虽不时被溅射的石刺、碎石击中,只是微有痛感,并未受伤。
忽然,余梁注意到乱糟糟的石洞中,有一处地方始终保持安静,只见七块石碑后的玉璧静坐如山,钟乳石、石刺只消落到石璧一丈之内,即刻便化成灰烬,丝毫不能加诸其身。
余梁心道:过去瞧瞧。心念方动,一个箭步,已窜到石璧之下,这一来他便轻松许多,不必再担心被飞石所中。
余梁望着石璧之外的乱象,渐归平息,由衷赞叹:“老伯和那白镇玺的修为真可谓是神鬼莫测,方才二人一翻交手,钟乳石、石柱实则早已从根基上脱落、损毁,只不过在二人气势压迫下,无法显露出来,二人一离去,便骤然爆发,唉,我不知何时才能有此修为。”
随即转身面对石璧,想要一探究竟。
余梁见识了石璧奇异之处,不敢贸然上手,他把暮千雪放在地上,又脱下身上破损的单衣,枕在暮千雪脑下,此时,暮千雪虽仍是昏迷不醒,面色却安详不少。
做完这一切,余梁绕着石璧走了一圈,只见乳白色的石璧,通体绝无一丝杂质,对于如此大一块石璧来说,这简直不可思议。
终于,余梁忍不住好奇,伸手靠在石璧上,石璧温润如玉,让人爱不释手,余梁的手也没有拿下来,而是像陷入淤泥一般,缓缓陷入石璧之中。
余梁恍然不觉,嘴角露出痴痴的微笑,半截手臂已陷入其中。
忽然,石璧如水波一般荡漾起来,荡漾的水波中似有一张脸即将浮出,余梁的身子不知不觉向那张脸靠了过去,他的嘴也即将吻在那脸的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