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虞面色不善,冷笑一声:“两位真是好兴致,在我府上住的可好?”
“之前还不错,”落下煌看起来仍旧风轻云淡,意味深长道,“只是现在见了二位,当真可就提不起兴致了。”
唐虞一听怒急,瞪着他不言语。无端被一起骂进来的孟夫子,方才一脸的迷惑转瞬成了勃然大怒:“是你!我可认得你这声音!”
简昭一听这话就觉不妙,咯噔一下,果然下一秒就听夫子暴躁开口:“那日在花园里,就是你扔石子捉弄于我!你可抵赖?!”
简昭转头看仍旧风轻云淡的无樽兄,心里起起伏伏,最不好的预感果然还是应验了。因为无樽兄笑的潇洒,展开折扇晃悠悠的说道:“没错,就是我!有何可抵赖的?”
简昭:“......”这无樽兄什么都好,就是太过随性,什么也不放在眼里。
孟夫子教了一辈子的书,从来遇见学子犯错都是摇头不认,还从没遇见过这么爽快承认的。不过他在大发雷霆之前隐约想起曾经多年前,好像自己还真的教过一个相同顽劣的。只是那人虽说年少顽劣,哪里比得过今天这人?!
今天这人,简直就是,就是分外可恶可恨!夫子气的头发差点竖起来。
唐虞在一旁也是大怒不已:“你你你,还从没遇见过你们这种人!这可是夫子!你竟敢如此出言不逊!”
简昭怕事情闹大,急的拉着无樽兄的衣袖,想要趁机逃走。
然无樽兄果然是意气中人,笑着朗声回道:“我当然知道这是夫子,在夫子面前不可说谎。那日投石子的确实是我,我只是承认而已,何来出言不逊之说?”
孟夫子和唐虞二人被他气得脸红冒气,嚷了好几个“你”字,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落下煌还要再说几句“实话”,简昭已经被他惊的不行。赶紧弯腰拱手向夫子二人,匆匆行了个礼道歉几句,简昭拖着无樽兄逃之夭夭。
简昭拉着无樽兄一直拖到隔了一条街,方堪堪停住脚。她气喘吁吁的对无樽兄摇头叹息:“无樽兄,你,你怎么就如此爽快的承认了!”
“既然是我干的”,落下煌气息平稳,挥着扇子悠然道,“我为何不能承认?况且我还偏要承认,气倒那个腐朽老儿!省的整天教坏了学子!”
简昭实在纳闷,随意的嘟囔了句:“你也太过强烈,倒像是你与孟夫子前世有仇似的。”
前一世有仇倒不至于......她虽说的无心,但落下煌听的有意,遂不再言语。
他们既出来,少不得去草市逛逛。
走到街头,老大槐树下,恰遇见三五幼童围在一起嬉戏,说话声不断。
简昭走过时就好奇的看了眼,原来这几个小孩子围着一个破旧瓦盆,在斗蟋蟀取乐。落下煌见了没有多大反应,倒是见着简昭驻足不前,他摇着折扇在她身旁道:“简兄弟,可感兴趣?”简昭应声点头。
“你对斗蟋蟀感兴趣?”落下煌问道。
简昭摇头:“我对放蟋蟀感兴趣!”
落下煌:“......”
既然简兄弟开口了,虽说落下煌他毫无兴趣,也少不得走过去,试着把那几只蟋蟀要过来给简兄弟放生取乐。
那几个小孩子自是不肯,但无樽兄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一两银子,把几个小孩子哄得服服帖帖。他们把蟋蟀连瓦盆一并塞给落下煌,就争先恐后的跑去买桂花糕吃了。
落下煌此刻端着一个与他这身行头完全不符的瓦盆,对简昭笑的比春风还要和煦暖人。“都说千金难买佳人一笑,简兄弟倒容易,几只蟋蟀便够了,当真是我荣幸至极。”
简昭听他又开始轻言浮语,只管把瓦盆拿过来。
二人蹲在槐树旁的草丛边,简昭拾起地上一根木枝,一只一只的挑着蟋蟀放进草丛里。蟋蟀一落进葳蕤茂盛的草丛,登时消失无踪。
简昭放生蟋蟀放的有趣,落下煌则是撑着额头盯着简昭动作,十分有趣。他笑着道:“简兄弟是可怜它们?”
简昭也说不明白,她说道:“好像也不是,就是觉得它们有自己生活的草丛,就应该回到这里去。”
落下煌手掌撑着额角,一缕墨发垂至肩上:“那你可知道,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有定数。既然它被捉住供人玩乐,那就是它的命运,就算你想改变也无济于事。”
“你可曾听说过‘子羊三放稚鸡’的典故?”落下煌问道。
简昭摇头:“无樽兄,此系何典故?”
落下煌笑着侃侃而谈:“春秋时鲁国一猎户,名子羊。他善射弓箭,一日能射十一只野物。有次他打猎归来,肩上已经扛了十只野禽,按他以往规矩还需再捕猎一只。但子羊觉得今天打的已经足够了,遂起悲悯之心,决定今日不再捕猎。”
“恰巧就在这时,他发现不远处田野荒草中,一毛色鲜艳,生着红啄的稚鸡。子羊虽见它绿颈斑尾,肥壮羽丰,但还是忍住杀心,视若无睹的走过,放了它一条生路。”
简昭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那为何说‘三放’呢?”
“简兄先别急”,落下煌笑着拉她站起身,两人边走边说,“子羊没想到,在他下了山头,准备走小路回家的时候,竟又遇见了这只稚鸡。可他今日偏是不愿再杀生,遂又绕道走过。”
“待他回家之后,将十只猎物堆在院中,等待家兄归来。没成想家兄归来时,手里竟提着一只毛色鲜艳的稚鸡。就是子羊两次放过的那只红啄稚鸡。子羊觉得此稚鸡定是与他有些缘分,遂说服家兄,将它驱逐出院,三次放生。”
“然而没料到的是,子羊上一刻将稚鸡逐出院子,还没等它奔回田野,下一刻,一道锋利快狠之箭便射了过来,将这只稚鸡当场射杀。竟是同村之人见此猎物,眼红心热直接一箭射了过来。”
简昭听完之后,不禁心有悲戚:“这只稚鸡实在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