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游爱怜地抚摸着手中的刀,仿佛一瞬间去到了金戈铁马的战场,看到了那个英勇无匹的青年在万军从中过,十步杀一人的壮丽画面:“金陵将军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不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你。”
他固执地看着沉月,黑沉的眼睛眨也不眨,沉月沉思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扔给沈霓,“给他喂下去吧,”看着李肃怀疑的眼神,她又恶劣地笑了笑,“当然,不放心你也可以检查检查,不过……耽误了解毒时间我可不负责。”
“嗯,我沉月虽不懂什么家国大义,但也不屑于与李狗这种祸乱朝纲的贼子为伍,如今他们也想要得到《造物集》,这心思就是昭然若揭了,这东西我不需要,如果能找到你们尽管拿去,但我们给你当靶子,你总要保证我们的安全。”
“这是自然的,你的父母如果还在世,一定会为你骄傲。”
沉月对陵游带着欣慰的话不置可否,答应他们自然有原因的,无论是百晓生、锦衣卫,还是《造物集》,有这些东西在一天,她就别想着安宁,这些东西重要吗?在有欲望的人眼中价值千金,对她而言却是一毛不值,想要摆脱现状,不如一次性来个彻底。
“我有话想和你说。”沈霓拦住了想要离开的沉月。
“说什么?”
沉月抱臂审视着沈霓。
沈霓看了眼李肃和陵游,“我们去你那里。”
“行。”哼笑一声,沉月讽刺地看着她,看她能讲出什么名堂。
“我不叫沈霓。”这位神医手抠着桌角,好像下定什么决心一样,带着豁出去的气势。
沉月却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是吗?”
“我本来的名字是沈纭,沈德是我父亲。”
“沈德?”沉月猛地抬头,漫不经心的表情一変,露出几分诧异。
这个名字她是听过的,因为一件震惊四海的大事。
沈德是前任太医院院首,李荃一党当时几乎是一手遮天,当时已经成年的太子对李荃一党及其不满,他坐上皇位,那么李荃一定会被清算,于是李荃党一手制造了嘉和之变,太子死在了登位前夕,而太医沈德就是被推出去的替罪羊。几乎众所周知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但是那又怎样,没有人愿意没有人敢也没有人能站出来说话。
沈德也是医术卓绝的一位大家,他治病偏向稳妥,而医圣则习惯于于剑走偏锋,两人因为理念不同产生过无数次的摩擦与矛盾,然而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外界所传言的那样剑拔弩张,相反,颇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小时候的的沈霓就展现出惊人的天赋,深得两位长辈的喜爱,医圣更是把她当成了衣钵传人。嘉和之变前,沈德就察觉出自己会受到牵连,提前把她送到了医圣那里,沈霓的的娘亲则选择了和沈德共进退。
后来沈霓以自己的一身本事为投名状,向李肃投诚。
“你知道吗,我本来不是这个样子的,以前的我也很好看,但是他们要杀我灭口,呵,所以我就换了张脸,”沈霓轻抚着自己的侧脸,状若癫狂,“我熬过了剥皮换骨之痛,就是为了看着李荃踏入坟墓,坠入悬崖,我会好好看着,替我父母看着,用他的碎骨祭他们在天之灵。”
沉月并没有出言安慰,她心里有个结。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后果,但是背叛就是背叛,不管什么理由。她不会去报复但他们之间却再也不可能和她回到从前。
两人无言沉默半晌,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
“三儿呢。”
沉月突然出声,把沈霓惊了一下:“三儿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
“我……我和他没什么的。”
“那李肃呢?”
“李肃?”沈霓猛地站起来,脸上带着不可思议,“李肃又怎么了,他关我什么事,莫名其妙。”
“你坐他身旁的时候满脸倾慕挡都挡不住,你说什么事?”沉月戏谑地道。
沈霓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人家和王小姐鹣鲽情深,你倒好,怎么,要去做小?”
“你是在关心我吗?”
“你想多了,好奇而已。”
“我知道该怎么做,我和他没可能的。”
沈霓眼中泄露出几丝感伤,她从踏上这条路的那天起,就从没想过回头,而且就算没有王小姐一个将军,一个罪臣之女,他们之间本就没有半分可能,更何况他们异常恩爱,几乎可以说是整个京城的夫妻典范,李肃一谈起家中糟糠,满眼都是温柔。
“你说你有多卑鄙,”沉月的话像锋利的尖刀刺进沈霓的心口,“三儿那种一直都很自卑,但却善良热忱,你一来就看出来他其实是最好下手的口子,所以表面上一副和善的样子,这下别人一颗心被你掳走,你却说你们没什么。好一个没什么……”
“是我对不起他……”
“所以说你活该。”
“你会原谅我吗?”
沉月摇了摇头。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但是我还是想问问。”
“我原谅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并不会因此改变什么,顶多就是愧疚、伤感几天,然后就该做什么做什么,你有你的阳关道,我有我的独木桥,既然这样,不如各走一边。”
“我只需要做好我该做的事。”沈霓明白,这是她的责任,是她无法割舍的使命,她会孤独地走下去,永不退缩。
拍了拍自己的脸,沈霓打起精神,又恢复了那张无甚表情的脸。
“我走了,祝我好运吧。”
沉月忙着捏核桃的手抽出空来挥了挥,也没说什么道别的话。
沈霓也没期待得到回应,收拾好心情斗志昂扬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