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在台上端坐的钰轩看她一袭白长袍朝着自己方向款款走来,心里一阵莫名的悸动,不自然的更坐直了一些。昨晚上看不清楚,现在亲眼看到她无恙,一颗心安下来不少。
坐下后的宋宗勋足足休息了几分钟,才将气息压平,脚也不抖。可他仍一直在保持微笑,并告诫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祖宗,自己的姓。
“你好像从来没有乖乖听过我的话。”他听到钰轩突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明天你待在房里哪也别去。’宋宗勋知道他说的是让自己别来会场,来或不来好像我自己能做主一样,他自嘲的笑了笑,没有答话。
钰轩转头看了他一眼,才发现即使在如此贵气衣袍映衬下,他的脸色仍然苍白如纸,脸也如刀削般瘦了下去,做什么事情都只知道逞能,不动动脑子。钰轩有些不悦:“你一会儿别又躲起来哭鼻子才好。”便不再看他,也没再说话,而是专心的看着台上的戏码。
台上经过了几个人的发言后,便听见爹对着台下讲:“此次,我是真心感谢张洪文张大人妙手回春,救回犬子。”
而后他转过头来跟宋宗勋低语道“你去吧。”一切都似乎那么理所当然,宋宗勋点点头,轻扬嘴角,终于轮到自己演戏了,她步态轻盈地走到台中间,对台下说:
“在宋宗勋受伤之时,承蒙各位关怀和挂心,在下十分地感谢。好在有惊无险,已无大碍,在此,我更要感谢张大人,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我几天几夜,才把我救了回来。这才是为官者的典范,为官之道也应像医者,怜悯世人,造福百姓。”说着便回身冲着张洪文坐的位子,轻作了个揖后接着说,
“被刺之事,我十分遗憾,也说明出当今朝廷官员确有鱼目混珠。’学好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在下愚钝,只望诸位学长们都能做好学问后为国效力,这才是杜绝这类事情再次发生的最好方法,小生也会为此努力的。”说完宋宗勋便鞠躬回到座位上,全是虚头巴脑的话,可是对这场戏来说却是足够了。
之后台上又一位坐着的官员站起身拍着手说“宋公子果然豪气干云天。舍身救人在先,胸怀天下在后,大仁大义实在是当今仕子的典范。对于那几个朝廷中的害群之马,圣上昨日以下圣裁决定押解回京师,待彻查其罪状之后,砍头抄家,将头颅悬挂于城门3天,以儆效尤。“
“好,皇上声明”,实在是大快人心,台下的学子们都高呼万岁起来,宋宗勋觉得台下的学子们也顺服异常,相比也是悉心安排过的。
“另外皇上听闻宋公子的高尚品德,决定册封宋公子为礼部侍郎,以显示朝廷求贤若渴的姿态,和唯贤是举的决心。”台下书生听到后,更是掌声不断。朝廷若要举贤任能,这就是个最好的开端。
’礼部侍郎?’区区四个字,宋宗勋却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要让自己去京都做官?她转过头望向台上坐着的人,发现所有人都了然于胸般一齐鼓掌祝贺。他们早就知道的,包括爹和张洪文还有钰轩。怪不得钰轩刚才那样怪腔调的说自己。她有些累得要虚脱了似的整个人向后瘫倒,却靠上了一个人的肩,宋宗勋闻到钰轩的气息,那清冽的墨香。
“如果我死了呢。师哥,那又会怎么收场?”靠在他身上的宋宗勋也不回头看,好似自言自语一般问道。他终于明白,这出戏少了谁都能唱得圆满。自己又庸人自扰了。
“把他们论罪处置,给你荫封,开恩科,再不行就正法几个闹事的头子。”钰轩说得坦率。
“只要挡了你们的道,谁都是烂命一条吧。”宋宗勋觉得他说杀人好似摘花拔草一般云淡风轻,不免有些讥讽。
他耳畔一直充斥着爹欲拒还迎的推辞之语,为什么昨晚上不跟自己说呢。是怕自己不答应上演假凤虚凰祸乱朝纲的戏码?难道他不怕败漏后的欺君之罪吗。
宋宗勋努力的直起腰杆后向前迈一步摆开了钰轩的支撑后笑着说:“不过还好我命大,不但死不了,还青云之上了。若是早知道如此,多挨几刀又何妨。”
之后宋宗勋由宋志陶领着向各位大人谢恩行礼,嘴上尽说些“因祸得福,感激涕零”之类,表现得异常兴奋。闭幕特别圆满,台上台下一片祥和,宋宗勋似乎已经有些分不出其中的真假了。
这天,在满楼前的树荫底下,宋宗勋斜靠在椅子上。前几天一直雨疏风骤刮落一地嫣红,可现下又是春光无限灿烂,接下来还会是枝繁叶茂的景色,一切都只会向前看。讲学已经结束几天了,学子们又分散到各处,一切回归了往日的平静,仿佛一切发生过的事情都是梦境,没有了踪迹可循。宋宗勋自回府以后就一直窝在满楼。打望四周,一切都如往常无二。平日自己最不喜欢这里,因为娘和沈姨总是能轻易的监视躺在这里的自己是不是又逃出去找黄孝春了。可现在却觉得最真实,也最安全。照着往日的路线走到西门口,宋宗勋犹豫起来。这些天黄孝春已经来敲过好几次门了,可自己这样的身体,加上心情也很混乱,便都让下人转告他先回去。不过。。自己受伤后就没见过他了。想了想,还是叫人去敲开了他的门。
黄孝春风一样跑出了大门,最后到自己跟前是还不忘双手抱胸,脸上摆出气鼓鼓的神情。可是因为跑得太快,有些喘,便显得十分滑稽。
宋宗勋望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和闹着别扭的表情,轻轻伸出拳头意思意思地碰了碰黄晓春的肩膀,悻悻地说:“真的好久不见,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