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是特殊的一年,也许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没有什么,但是,对于那些混黑道的人来说却是难挨的一年,能逃出这场轰轰烈烈的严打运动的只是极少数。那个时代的严打运动厉害到了什么程度?也许大多生于70后、80后的朋友只是听说,却并不能了解。总之在那一年,全国起码百分之九十五的黑帮被剿灭。不止黑帮,就连一些平时并没多大恶迹的小流氓也遭到了灭顶之灾。这并没有夸张,说1件发生在1983年我们城市的真实事件,也许大家就了解了。那是1983年的夏天傍晚,四川夏天的天气炎热且潮湿,这个大家都知道,而且那个年代根本也没多少娱乐活动,所以在夏天傍晚纳凉吹牛就是当时人们最大的娱乐。而就在那天傍晚有几个待业青年也在纳凉,待业青年是那个时代1个特殊的名词,却带些贬义的意思。反正,在当时人们的眼中大多就是一些不务正业的人。言归正传,虽然他们被人们看不起,但纳凉也是无可厚非的事儿,怎么会扯到严打里面去?坏就坏在他们开了一玩笑,而且年轻人的冲动让他们把这个玩笑变成了现实。当时,我们那里是一个厂区,厂区子弟嘛,不管待不待业的,大家相互之间还是比较熟悉的。所以,当时1女的走过他们纳凉的地方时,他们就认出来了,是他们同学。
恰巧的是,其中1个还喜欢那女同学。于是,其中就有人调侃起来了,说道:“××,听说你喜欢这女娃娃啊?”“扯这些做什么?多久前的事儿了。”“你就装吧!”“谁装了,现在哪个儿子才在乎她!”“不在乎?那不在乎你上去亲她一下!我赌你!”就是那么一段对话,激到了当时那个喜欢这女同学的人,他还真就冲过去把那女的亲了。而那女的陡然被人亲了一下,就做出所有女的都会有的反应,一声尖叫。就是这声尖叫,引来了当时正在厂区巡逻的民兵排(民兵排在1983年是个什么样的作用和地位,不知道的朋友可以去问问家里的老一辈)。没话说,流氓罪,这小子当时就被抓了。后来,判决时,定性的是影响极坏的流氓罪,因为是在众目睽睽的厂区,而且天还没黑呢。所以,死刑!这半点都没夸张,就是当时的真事。那时,还有个特色就是抓住的重犯一律是要游街的,这小子在枪决前,还被拉去游了街。我爸当时也是民兵排的,必须要站在那解放车上,押解着犯人陪同游街,所以,据我爸后来说起,这小子被警察从牢房里提出来的时候,那一身可是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的。
上车后没多久,他就侧过头来,一脸可怜的跟我爸说,大哥,你能不能把绳子给我弄松点嘛,真的,我会记得你的,下辈子都会感谢你。我爸听了,也心软,低头一看,也皱起了眉头,是啊,那手腕处还真是被捆的乌紫一片了。于是我爸就给他松了松,连同车上的其他犯人,我爸也叫人给松了松。就那么游行1天下来,我爸回来的时候,是累瘫了。见我爸这样子,我妈还调侃了句:“咋的,你是也犯了什么罪,被拉去游行了啊?”1983年之后的两年,中国大地真就那么清净了两年,那雷厉风行的政策,还真的把很多人都收拾怕了。1983年以前的很多风云人物,枪毙的枪毙,入狱的入狱,侥幸逃过的都学会了夹起尾巴做人。直到1986年,地下世界才慢慢死灰复燃起来,直到现在。当然,并不是整个四川都是这样的,四川的黑帮大抵是集中的,而有黑帮腹地之称的Y市,N市,R县就基本上称得上四川地下世界的集中营,本来,还应该包括紧邻云贵边境的三角城市L市,不过因为这座城市有一个在全国还是比较有名的公安校,所以治安反而很好,乱的是它周围管辖的两个县城,×县和G县!夸张的时候,7点以后,当地的人一般都不出门。
而本文中的主角--陈卫国,也就是在这一年被开除出厂,走上了“涉黑”之路,并慢慢成为了“太和”帮最辉煌的时候,当之无愧的大哥。关于卫国叔叔和他那一帮子人,我是很熟悉的。因为卫国叔叔还在厂里的时候,就是我爸的铁哥们。现在的他,看见了,完全让人想不到他就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白老吆”。前两天,他来我家里玩的时候,还拉着我讲了一下午的道学,说真的,还真把我听得直打瞌睡。呵,这个现在一心做好事,潜心修道的人就是当年的黑道大哥?陈卫国其人,在80年代的我们那个厂是很出名的,为什么?有两点,第一,他的脾气特别冲而且直,三句不对,是个连厂领导也敢揍的主儿。第二,他长得很精神,用当时女孩子的话来形容,就是长的跟个电影明星一样。四川人的身高在当年普遍都不高,而陈卫国足足有1米8,在夏天光着膀的时候,一身腱子肉结实的连男人都羡慕。浓眉大眼的样子,很是符合当时的审美。还记得当时热播《射雕英雄传》,很多女的就说过一句,里面的主角长得实在太像陈卫国了。
1986年10月普通的一天,对于厂里的人来说,这天可不普通,而且是每个月的这天都不普通,为什么?因为是发饷的日子啊,一到这天,大家心情就好,陈卫国也不例外。下午,还是老规矩,提前半个小时下班,大家都赶到了财务室,陈卫国还特意提前了5分钟,排了个前面,他急着去买酒。陈卫国好酒,一直到现在都是。那时,最流行的是汽酒,现在是没有这玩意儿了,他却不喝那个,嫌没劲。而白酒,在秋老虎还很厉害的时候,喝了心里躁得慌,也不考虑。所以,唯一能选择的就是啤酒了。啤酒在当时也算个稀罕玩意儿,在我们当地就只有×城啤酒。价钱也不算便宜,要3毛钱一瓶,很多人是舍不得的,可陈卫国就舍得,从夏天开始的那个月到秋老虎结束,他是每个月都要买几箱。单身汉,本身花钱就没个计划,外加好酒,也抽烟,他可能就算是早期的“月光族”吧。况且,陈卫国这人还特别耿直,比如,大家一般知道他买啤酒了,会来蹭蹭酒,他也不会拒绝,爽快地就会给人倒上那么一杯。关系特别好的,多喝他几瓶,也没什么。没等多久,陈卫国就拿到了属于他的7张大团结(废话地解释一句,70元钱),外加一些零钱。也没多做停留,就直奔厂里的小卖部了。
远远地,小卖部的董大婶就看见这个大主顾了,立刻扯开嗓子招呼道:“卫国啊,专门给你留了一箱啤酒呢。”陈卫国一听,立刻加快了脚步,到了小卖部,二话不说,就数出9块6毛钱(瓶子要押金),“董大婶,我还真担心你这里没有啊,这天气,我就知道啤酒紧俏,你卖光了,我可就要跑很远去买呢!”“知道今天发工资,你肯定会来买,我特意留着的,你这么照顾我生意,我肯定也该照顾你一下的。”陈卫国也不接话,看着董大叔拖出的那箱子啤酒眼睛就亮了,上个月的钱早一星期就花的差不多了,那可是几天没沾酒了。迫不及待地他就拿了一瓶过来,“咕咚咕咚”就灌下去了。等到这一瓶啤酒喝完的时候,他就已经有点麻了。这时,肯定有人会问,好酒的人酒量那么差?其实不是,陈卫国酒量非但不差,还很好。这点是肯定的,那瓶啤酒之所以会把他整得有点麻,完全是因为喝急酒。喝酒的人都知道,喝酒是忌讳喝急酒的,特别是在空腹的时候,那样特别容易醉人。就这样,在小卖部就迫不及待地喝了一瓶的陈卫国,二麻二麻地就把酒扛回了宿舍。
刚回宿舍,宿舍里的几个哥们就围了过来,半躺在床上大口喘气休息的陈卫国也不含糊,吼了一句:“哥儿们去把缸子(那时,喝水基本上都用那种大的搪瓷杯,大家应该有印象吧,我们那边叫缸子)拿过来,老规矩,今天我请喝酒,办招待了哈!”这些哥们一听也乐了,卫国就是耿直,不过,他们也不能每次都白喝别人的啊,所以,那几个哥们也立刻凑了几块钱,整了些卤菜花生什么的,在宿舍的写字台上摆开喝上了。刚没喝到两杯,隔壁宿舍的魏二娃也端着一个缸子慢悠悠地走了进来,一看这人进来,刚才还热闹的宿舍立刻就冷场了,陈卫国也皱起了眉头。魏二娃这个人,在当时厂里是相当招人讨厌的,第一,爱占小便宜。第二,爱吹牛,别人不信他,或者点穿了他,他还要跟人毛。这样的男人,我想放啥地方,都是不招人待见的。最可恶的是,他自己还不觉得,仗着他是厂里一个官的侄子,平时到处逗猫惹狗的,还以为大家都服他,很给他面子。魏二娃进来后,先是斜着个眼睛,在宿舍晃荡了一圈,见没人招呼他喝酒,可能也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就又走了出去。“呸,龟儿哈皮。”见他出去了,宿舍里有个哥们就忍不住骂了一句四川经典的绝骂。
陈卫国一听,立刻大笑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这句的确骂得很痛快。却不想,没让陈卫国他们痛快多久,那魏二娃过了几分钟之后,又进来了,这次他没有装大了,进来就招呼起了卫国:“卫国,又买酒了?正喝着呐?”卫国听他这么一说,沉默了几秒,也没好说什么,只是接了一句:“嗯啊,一起喝吧。”那魏二娃一听,立刻就凑了过去,坐下也不客气,马上就给自己的缸子里倒上了满满的一缸子酒,那瓶啤酒立刻就见底了。而他手上也不含糊,抓过两片猪脑顶子肉,就往嘴里塞,一边嚼着还一边含含糊糊地说道:“知道卫国哥子耿直,我也不跟你客气哈。”他这一套接连的动作,把卫国宿舍里的所有人都看得直皱眉头,不过,大家都不好发作,也只好任他了。当卫国叔叔给我讲起这段往事的时候,我曾经问过他,就这样的人,你还招呼他喝酒?换我没赏他两句就已经是给他面子了。卫国叔叔听了之后,是这样回答我的:首先,我们那一代没有你们这一代那么我行我素,第二,那个时候的中国人还特别讲究人情二字啊。我听了之后,也没说什么,的确,卫国叔叔说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