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目前看来,卫竞一路都是跟鲁无机在一路,怎地突然倒戈了?
莫非是这小子识起时务了?这念头方一冒出来,大师兄自己都皱皱眉,不知做了什么盘算。
鲁无机也是心头一紧,自己带卫竞一路,同样是打着小算盘的…是不是触了他霉头。
“莫非是我的窥探惹他不快?”
“躲不躲?”
鲁无机牙关一咬,没有理会这一式神通临身。
倘若自己猜测不假,卫竞当真是那里出来的,对自己存了灭口心思,那便是躲也无用。
鲁无机强自镇定,若无其事地任寒冰剑气被云线吞没。
碎剑云线在鲁无机右臂沙沙作响。
鲁无机右臂与云线间,只隔着寸许厚的坚冰。他清除地感觉得到,云线磨蚀之下,他的右手如同虫蚁爬过,麻酥酥的。
他能感觉到,云线一点一点地收紧,缓缓咬向坚冰之下,自己的衣袖。
云线一丝一毫地接近手臂。
鲁无机冷汗微沁,他剑芒越发后继无力,反而大师兄的斧芒开始占据上风,迅速反攻,渐渐压制了回来。
“谢道友助我一臂之力,将这狂徒拿下,事成之后,在下必有重谢,”
大师兄见状,虽不明白卫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也鼓起声势向卫竞喊话。
鲁无机心里咯噔一声,虽说自己的小算盘倒也无恶意,可无端被人窥探到秘密,卫竞心里真的会没有疙瘩吗?
他方欲张口解释,突然冷不丁地眼前一黑,一名形容枯槁的老者加入战圈,不分青红皂白便是一巴掌向他扇来。
“宗主容秉,弟子……”
“鲁无机!本宗叫你来调查首山地震,不是叫你为宗门结仇来了,如今你竟然将那煞星招进宗门,是要我山门开个洞不成?”
“你自裁吧!”
原来鲁无机一时急于向卫竞澄清本意,担心他对自己动杀心,于是有了片刻失神。
就是这片刻的恍惚,被大师兄抓住机会,向他识海渗入一道幻象。
大师兄等人的幻术不算高明,对战鲁无机原本并无太大裨益,最多稍稍迟滞。但如今因剑气被吞,鲁无机略有反噬,他沉浸在幻象中的时间明显延长,虽仍只够一两招时间,毕竟也有了重创逼退的可能。
趁着鲁无机被削弱的工夫,大师兄运左手于右臂,指甲轻轻一划。
一挥手指之后,他的右臂衣袖寸寸裂开,遒劲的肌肉从衣袖中迸发出来。
在随后的一道血光中,从他肩头延伸至指手腕,裂开一道狭长的伤口。
而后,血肉渐萎,只枯槁的血管附着在手臂白骨之上。白骨莹莹剔透,闪着妖异的绿光,却也只是一刹那。刹那之后再看,手臂的变化仿佛是错觉,从未有过异样一般,依然是常人模样。
这自然不会是错觉,因为他的右臂依然赤膊。
因为他的斧刃,已经大到不像话了!
他的斧头上,血光冲天,响起猎猎风声。趁着鲁无机还未从幻象中清醒过来,他狠狠将斧头劈向鲁无机。
不止大师兄做了舍命一击,二师兄,四师兄等人也同时下定决心,个个使出搏命自损的本事,将一身法力灌注到大师兄的巨斧之上。
务必一击重创鲁无机。
巨斧一经挥出,便生成顶天立地的一道虚影,带着滔天威势,如同天威降临,向着仍在失神中的鲁无机落下。
大师兄等人齐齐熟练地眯起了眼。
猛烈的罡风刮向鲁无机。鲁无机的头巾在罡风中簌簌作响,他的发丝也不停地拍打在鼻尖。
本能地危机感使得他自发地想要睁开双眼,想要挥剑自卫。
他紧闭的眼睑剧烈颤动起来,他被眼皮覆盖着的眼珠不停地转动。
那道巨斧虚影在逼近他的头颅时,突然闪耀出一道不可逼视的璀璨光芒,在光芒之下,目不能视物。
鲁无机额头的冷汗滴答一声挂上睫毛,他已经能睁开双眼,却知道光芒厉害,不敢睁开。
虽不敢睁眼,却不妨碍他对敌。
他双眼紧闭,提剑便要格挡,只是刚一苏醒,还未来得及运剑,巨斧之威已迫在眉睫。
施展不开剑术,只凭法宝本身,也不知能挡下几成力道。
而更要命的是,他的剑气还被卫竞的云线几乎吞了个干净!
镗!
不出意料地,他被一股从天而降的巨力砸到宝剑,巨大的冲撞之力之下,宝剑几乎脱手飞出。
轰!他整个人强行承受巨力,自然极不好受,当即跌下云头,重重地落在百丈之下的巨石之上。
疼疼疼疼疼疼疼!
他面孔已经染得殷红一片,零零散散粘着几缕头发丝,凌乱地盖在脸上。
他后背仿佛开裂一般地疼,脑子呜呜嗡嗡响个不停,有如一场水陆法会,钵儿罄儿一刻不停,锣儿鼓儿连番响动,五脏六腑正互相打得火热。
毕竟好歹是数百丈之高的距离,这一下即使有修为在身,那也不是好受的。
他提起左手,揉了揉生疼的右手虎口,又将稍有变形的宝剑换到左手。
他已经落下一身不轻的伤势,却仍要重新冲上云头,找回场子。
却在此时,突然注意到,宝剑上的云线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想来应该是跌下云头时没有跟来吧。
总算摆脱那诡异的云线了。他强催剑气,将剑锋重新覆盖上冰霜,只是这次冰霜凝聚速度明显有所下降。
哎,这卫竞真是,怎地还专拖后腿。
嗯?后腿?
他忍不住抬头看向卫竞,却见卫竞仍然端坐在云头。只是这次,他的手指并拢作拈花状。
咔!
他打了一个响指。
大师兄等人向鲁无机一斧劈下,本该趁热打铁,一鼓作气将刚受伤,尚在恢复中的鲁无机趁你病要你命。
可这斧类兵器本就不是收发自如,灵动潇洒的物事,又是合众人之力驱使的,劈得一次已经相当勉强,
方才一斧之下,声势浩大,如今余力未消,锋刃上血芒缭绕,嗞嗞地蹦着火星子。
大师兄等人正欲再次自损,趁施展第二击时,却惊奇地发现,斧刃之上,火星子怎地越蹦越响了?
他这斧头法宝品阶不高,所以每次超负荷使用时都会出现过热,冷却时就会轻微掉火星子。都是正常现象。
可万事总得有个度,随着温度渐渐降低,越发趋近常温,这种现象应该会越发平稳才对。
怎么会突然暴躁起来?怎么会越来越抖得厉害?
“噗”
“噗”
“噗”
“噗”
“噗”
“噗”
六道血箭喷射当场,六人全力施展之下,巨斧威力自然不凡,只是一旦被破之后,反噬也轻不了。
是的,反噬。
“咔…咔咔…咔”众人喷血结束,斧刃才应声而裂。
从一斧劈罢,到斧头火星四溅,到反噬重伤,再到斧头法宝彻底灵性尽毁,四分五裂,其实也就眨眼的工夫。
直到此时,众人才观察出斧头的异样。
斧头崩碎后,从空中下坠的不仅有碎块碎渣碎屑,还有微不可查的碎末粉尘,以及升腾的水汽。
碎块碎渣碎屑,自然就是崩碎的斧头,还有掉落的火星子。
至于粉末和水汽…大师兄想起了卫竞诡异的举动。
卫竞在召开三师弟的剑后,用它挡下大师兄的枣核钉,可同时,又有意借枣核钉之力,将剑击碎。
接着将碎片打成铁屑,随后一步步磨成粉末,直到细如纤尘。
他忽然明白了,卫竞何以要将好端端一把剑作出此等操作。
他忽然明白了,卫竞何以要在自己等人与鲁无机对峙时,主动削弱鲁无机的剑气。
看似是在帮他们几人,实则是嫌自己等人死得太慢。
卫竞将铁剑磨作纤尘,直到沉重的铁疙瘩变成一团轻盈的……云。
而后,趁双方胶着,这团云就去吞噬鲁无机的寒冰剑气。
吞噬剑气的结果,就是这团云的寒气几乎等同于另一把鲁无机的剑。
吞噬剑气的另一个结果,是鲁无机占据下风,是大师兄等人乍见救命稻草,拼死一击。
这一击,又造成两个后果。
其一,光芒炽盛,无人能看清这团云到了那里。
其二,斧刃因为超负荷承载法力,会变得极为炽热。
而极度炽热的斧刃,遇上鲁无机修炼多年的寒气,后果就是当场崩裂。
如同装了开水的茶盏浇上冷水,骤冷骤热,哪有不碎的道理?
倘若换鲁无机以剑对斧,只是兵器互击,短暂接触,一触即分,是不足以使斧子炸裂的。
所以卫竞用一团碎剑云雾,作为寒冰剑气的载体,将一份寒气,均匀地涂布到炽热无比的斧刃上。
于是,斧子炸了。
于是,阵中众人齐齐反噬,重伤难支。
东风倚柳阵?玄妙归玄妙,那也只是对外部攻击抗性极强。
若是硬拼,以那点威力,绝对无法短时间将阵法正面攻破。
因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下,斧头受到的攻击由六人一分担,也就轻描淡写地接下了。
可阵法无法修补内部兵器自发的耗损,这一点!,卫竞早从阵法运转中看出了些许端倪。
而斧头冷却过快,就属于这种情况。
极端快速的冷却,崩溃了斧头自身,也通过阵法连接,反噬到了掌阵者们。
这阵法很狗血,能将众人合为一个整体,全方位提升实力,却也会将阵中一人的反噬,复制到众人身上。
当真是达则一根藤上七朵花,穷则一条绳上牵蚂蚱。
“剩下的,就由鲁兄代劳了。”
卫竞向鲁无机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