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天气,寝室里刚停了暖气,不免觉得阴寒。
白茶心里有事,又畏寒,整个人恹恹的,不爱笑也不爱动。余芳整天忙着家教和学习,白天几乎看不见人影。贝贝最近减肥瘦了一大圈,不知是饿的还是怎么了也提不起精神。
男寝那边,刘伍元去参加全国大学生辩论赛了,舒坦近来和贝贝约会次数也渐少,一味躲在寝室打游戏。史忆寒更是非社团工作时间一律不太露面。
所以最近联络上都疏懒了些。
宗晓珊看大家都闷闷的,一如这阴郁的天气,心中刚升起的小火苗也被浇熄了大半,不怎么蹦跶的起来。
还是姜磊在“五朵金花”群里说屋里比外面还冷,提议不如一起去吃火锅。宗晓珊看白茶和贝贝两位大神都懒得挪地儿,索性和姜磊去超市买了一大堆东西,回寝室涮锅,开一个小小的姐妹派对,活跃一下连日来环绕在头顶的莫名的阴郁气氛。
当宗晓珊和姜磊提着大包小包回寝室的时候,余芳也回来了,另外两个女生,一个裹着厚厚的面包服,只露着小脑袋,手都不伸出来半点。另一个靠着椅背,眼神空洞地看余芳利落地把电火锅收拾干净,接水,插电。
余芳叹了口气,怜惜地看着白茶和贝贝,“这俩人,一个没话,一个没魂。”
宗晓珊一边把袋子里的菜啊肉啊什么的拿出来,一边说:“这个没话的白茶我不奇怪,她一向都这样,怕冷怕冻,只要没暖和气就没精神了,只会窝在被子里会‘周公’,这个贝贝我就奇了怪了,她一向活力十足,火力旺盛,小嘴吧吧地说个没完,怎么最近眼眶都好像凹陷了,真跟没魂儿了一样。”
宗晓珊用胳膊肘碰了一下贝贝的额头,关切地说:“哎,贝贝小朋友,你没事吧,可别吓我们。”
贝贝瞄了宗晓珊一眼,欠欠地在她胳膊上捏了一小下,“你才有事呢,我好着呢。”
姜磊居然是个“全能型人才”,洗菜,分肉,忙上忙下,非常利落,四个女生都插不上手,看得直傻眼。
“姜姐姐,你居然还有这一手呢,真让我们刮目相看,佩服佩服。”宗晓珊由衷地说。
“我何止这一手,我还有好多手呢。我爸妈工作忙,我一直跟着姥姥,从很小就会做饭洗衣服了,洗菜切菜算什么,下次有机会让你们尝尝我做的饭,可好吃了。”姜磊自豪地说。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当代男生的模范。”水开了,余芳边把菜和鱼丸放进锅里,边称赞姜磊。
“哎?我怎么听着那么别扭,这不是形容女生的嘛?”姜磊提出抗议。
“你本来就是我们的姐妹啊。”白茶冒出来一句。
“亲爱的,你又缓过劲来了?不冷了?”余芳关心地问。
水开了,徐徐的热气渐渐氤氲了整个房间,暖暖的食物一下肚,人的心情也一下子变得明媚起来。
白茶脱掉了面包服,煞白的脸上有了一丝血气,她端起自己的小碗,用筷子往锅里捞了一大串青菜和粉丝,放在自己碗里美美享用,吃完了,又跟宗晓珊去抢豆腐和鱼丸。
宗晓珊急了,一个劲儿地拿筷子戳来戳去,也吃不着想吃的东西,“看见了吗?我说白茶这丫头没事吧,一冷就冬眠,一暖和就活过来了,看看,跟我抢吃的抢得多来劲儿!”
“来来来,晓珊你吃这个,这些都煮好了。”姜磊忙用漏勺捞了一大勺吃的,还用手挡着怕其他人偷吃,飞快地放进了宗晓珊的碗里。大家一看,满满一碗好吃的,鱼豆腐,魔芋丝,蟹肉棒,海带丝,水煮肉片,还有嫩嫩的笋尖,喷香的蘑菇。
白茶扭头瞪着姜磊,狠狠地说:“都是姐妹,你也太偏心了。”
姜磊被白茶瞪毛了,嘻嘻笑了两声,连忙讨好似的往白茶碗里也夹了两块肉。
看在两块肉的份上,白茶才悻悻地放过了姜磊。
五个人围着一个小桌围了一圈,热气缭绕,吃得渐入佳境,开始有说有笑。
宗晓珊看气氛调动得不错,就开始试探性地打听史忆寒的动向。
她看似漫不经心地聊天,“我说姜磊,你们寝室最近怎么也感觉死气沉沉的,他们最近都干嘛呢?怎么一个也不露头。”
宗晓珊那么一问,一下戳到了两个人的痛点,白茶顿了顿筷子,贝贝更绝,一下子脸色都变了。
虽然史忆寒没给白茶任何压力和负担,但是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最糟糕的是白茶现在还没理清自己的头绪,越想越乱。
“最近刘伍元不在,就剩下我们三个人,我也觉得气氛有点闷,感觉他们俩都有点那什么,说不高兴吧也不是,反正说不上来,就我最正常。史忆寒在忙学生会的事,在给学校优化什么终端管理的程序,他平时就话少,一忙起来话更少了。舒坦最近整天在寝室练级呢,在游戏里净瞎跟人喊,我说贝贝最近我们系课业挺重的,他最近有点太沉迷游戏了,你劝劝他,哥几个说话他都不听,回头该挂科了。”姜磊一边吃一边语重心长地说。
贝贝只夹了两筷子青菜,就不吃了,她心虚地说:“舒、舒坦说他心里有数的。”
“我们贝贝是典型的‘窝里横’,就会欺负我们,一见到舒坦就趴窝了,舒坦说东,她不敢往西,你还指望贝贝劝他?”宗晓珊恨铁不成钢。
余芳突然沉下脸问:“贝贝,你多久没见过他了?”
“舒坦说他、他最近挺忙的,学习,还在外面接了兼职,所以很辛苦,让我最近别打扰他……”贝贝低头拽着自己的衣角。
“啊?他兼职?没啊,我怎么不知道。哎呦!疼……”宗晓珊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踹了姜磊一脚。
大家都停下了筷子,白茶看了看贝贝可怜兮兮的小脑袋,忙夹了一大块肉放进贝贝的碗里,“贝贝,快吃,怎么才吃了两根青菜就不动筷子了,这些都是你以前爱吃的,都给你,我们不跟你抢。”
“茶茶,我减肥,没胃口,不想吃。”贝贝情绪不高。
“是不是舒坦又说什么了?”余芳用手蹭着贝贝的小脑袋,很忧心。
“难道他还是不相信你,还嫌……”宗晓珊瞥了一眼姜磊,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这个白痴,他有没有常识啊?”
白茶“咣”的一下把碗砸在桌子上,一脸气愤。
这声吓了其他四个人一跳,差点从凳子上蹦下来。
贝贝忙语无伦次地解释,言语间一直小心维护着舒坦,“你们不要多想,舒坦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太忙了,最近我们见面次数少了些,他对我还是很好的,求求你们,千万别去问他,他他已经够辛苦了……”
“贝贝,你真是个傻子,你这个恋爱谈得也太卑微了。”余芳心疼地说。
“咱家傻贝贝全心全意对他好,就差没把饭喂他嘴里了,舒坦倒觉得都是理所当然了,一点也没有珍惜的意思。”宗晓珊插着腰,气愤地说。
“其实卷毛也没你们说的那么坏,最近好像他玩游戏有点自虐似的,感觉他也不好受,他以前对贝贝也是好得没话说吧。他是一根筋,不知最近抽什么风,想明白了就好了。再说这是人家贝贝和舒坦俩人的事,咱们就别掺和了,别那么紧张,小情侣不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没那么严重,说不定人俩明天就好了,咱们白担心。快吃快吃,一会儿都凉了。”姜磊尽力缓和紧绷的气氛。
这时姜磊的电话响起来了,他们系通知临时加课,姜磊忙又塞了满满一嘴吃的,才着急忙慌走了。
南院301教室里,学生们零零散散地往里进,刚坐下就一片怨声载道,都不愿意被临时拽来加课。
姜磊再赶到时,老师已经开始讲课了,他瞅准了自己寝室兄弟们坐的位置,趁老师不注意,弯着腰,从后门溜着墙,一溜烟跑到史忆寒身边坐下。
舒坦压低声音问他:“老姜,你小子上哪打野食去了?来这么晚,也不记得带上兄弟们。”
姜磊总不能说和对面寝室女生拜把子,称姐妹,开派对吃火锅吧,所以索性当没听见,没理舒坦。
舒坦见姜磊不理他,有点气,隔着史忆寒一个劲儿向姜磊扔小纸团。
终于把姜磊扔烦了,“我上哪吃去?没吃。”
“胡说,你丫一身的火锅味,骗鬼呢!我的鼻子可好使!”舒坦不依不饶。
姜磊一下子瘪了,只好半真半假地说:“我去超市刚好碰到宗晓珊买涮火锅的材料,东西太多,她拿不动,我帮她拿到寝室,她们就顺便留我吃了两口。”
说完“她们”,史忆寒和舒坦齐齐转向姜磊,用探究的眼神看了他半天,姜磊被看得一个头有两个大,心想做“间谍”的事不会被看穿了吧,自己这“无间道”玩得也太烂了吧。
“她们……都在?”舒坦楞了半天又心虚地问了一句。
姜磊边听讲边随口答了一句:“啊,都在。”
随后,姜磊又反应过来什么,扭身小声对舒坦说,“卷毛,你是不是想问你家贝贝在不在?你俩是不是闹矛盾了?”
舒坦急了,声音稍微大了一点:“扯淡,我俩好着呢。”
“那你还不知道你女朋友在哪?你还问我。”姜磊将了舒坦一军。
“她有手有脚,我还能天天监视她呀。”舒坦辩解。
“最近都很少听你说起她了,我还以为你把你家贝贝给忘了呢。我说女生心思细,你多关心关心人家。”姜磊提点他。
“我特么怎么现在就想把你这个二百五给彻底忘了!不对,她……难道跟你说什么了?”舒坦瞪大眼睛问。
姜磊忙说:“她能跟我一个外人说什么呀,再说我也没呆几分钟就走了。”姜磊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他美其名曰这都是善意的谎言,而且也不全是说谎,三分真,七分假。唉!当间谍的滋味不好受啊。
史忆寒也不转笔了,低头沉思了半天,意味不明地说:“老姜,你可真幸运,每次都能遇到她们。”
姜磊干笑,“谁叫我这人运气好呢,在我们老家,我号称女性之友,下到从18岁上到80岁的没有不能和我说上话的,我超级有女人缘。”
舒坦做势吐舌头想吐,恨恨地说,“屁女性之友,你就是个絮絮叨叨的老妈子。”
“史忆寒你看,卷毛嫉妒我,我能看见他女友,他看不见,自己生闷气,活该,二货,贝贝挺可爱,对人家好点,小心人家不高兴把你甩了。”姜磊越说越溜。
“滚边呆着去!她能甩我?给她十个胆也不敢。”舒坦气哼哼地说。
一节课很快就到了休息时间,三个人坐在教室里各怀心事。
“那……你进去的时候,她们都在干嘛?”史忆寒装作不经意地问。
“是啊,最近都没怎么看见她们,她,不是她们都在干嘛呢?”舒坦声调也软下来。
“呵呵……”姜磊翘起二郎腿笑起来,“怎么不横了?这会儿想起来你还有个小女朋友了?”
“我抽你啊,你TM到底哪头的?”舒坦越来越生气。
“我特么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头的了!”姜磊也急了,“我说卷毛你特么到底干了什么缺德事?你是没看见贝贝那个样子,两眼无神,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你谈个恋爱至于嘛,人家小姑娘哪里对不起你了?”
舒坦心头一紧,但也抹不过去面子,梗着脖子说:“我们的事你知道什么?少掺和。再说我什么也没做过,连见面都……”
“哦,你跟人家女孩子冷战啊?那你还问我贝贝的事干嘛?接着冷战,我多爱掺和似的。”
“你TM以为我好受?总之我没法说。我过不去那个坎……”
“你要看不上人家就赶紧好聚好散,折腾人家算怎么回事?再说今天你都没看见,一提你她们寝室的那三位大神差点要吃人了,你对她们姐妹不好,我都差点受连累,说了你一箩筐好话才糊弄过去。”姜磊心有余悸。
“我?”舒坦语塞,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样,这段爱情于他而言越来越像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也许一开始他就是抱着半真半假的暧昧态度才招惹贝贝的,纯粹是觉得小姑娘肉肉的活泼可爱,可是要说自己到底付出多少真心,他也不清楚,不知道。
“你不是说没呆几分钟就出来了吗?还有时间说一箩筐的话?”史忆寒突然问了一句,一针见血。
“呵呵,我那不是为了给卷毛说好话又多呆了两分钟嘛。”姜磊讪讪地说,“你不知道,我看她们寝室四个人就两个正常的,另外两个都有点怪,连她们寝室老大都说一个没话,一个没魂。”
“你说谁怪?怎、怎么了?”史忆寒一下子抓紧姜磊的肩膀。
“哎,疼……松开。”姜磊觉得史忆寒反应很奇怪,一边揉肩一边看他。
史忆寒自己也反应过来,忙咳了一声,又神色如常地转起笔来。
“嗨,也没怎么,宗晓珊和余芳还那样,贝贝减肥没精神,白茶怕冷不说话。这种天气,我都感觉冷,阴冷阴冷的……尤其白茶好像特别怕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脸煞白煞白的。”
忽的,史忆寒感觉自己的心抽冷子疼了一下。
三人下课回公寓,天已经彻彻底底黑了,走到公寓楼下,史忆寒抬头看见对面七楼的窗户上挂着厚厚的橘色窗帘,暖黄的光从里面丝丝透出来。
在楼下,他看着那扇窗,站了良久。
7楼女寝:
“嘟嘟”贝贝手机突然响起来,她打开一看,呼吸都屏住了。那短短数十字的讯息让她反复看了好几遍,才确认是真的,她激动地跳了起来:“舒、舒坦约我明天见面……”
“这小子把你晾了这么多天,今天终于良心发现了?贝贝别答应他,就说明天有事,也晾他两天。”宗晓珊不满地说。
“舒坦哪里晾我了,他,他那不是忙吗?”贝贝拿着手机又看了两遍,喃喃地说,“我明天就能看到他了……”
“哎,小傻子,没救了。”余芳和宗晓珊对着贝贝唉声叹气,无计可施。
“对了,珊儿,帮我把检查写了,交给Lily。字体可别太像了。”贝贝说。
“我凭什么要替你写检查啊?我是你老妈子啊?”宗晓珊一脸不满。
贝贝此时有了精神,小嘴像抹了蜜一样,甜甜地哄宗晓珊,“珊姐姐,你最好了,我不是明天要去见舒坦,没有空嘛!你忍心看我被‘灭绝师太’给灭了吗?肯定不忍心啊,我的好姐姐,求你了……”
“妈呀!肉麻死了,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行行行,别再粘我了,我替你写,成了吗?老大,你说我这是什么命?自己一份检查,还得帮贝贝写一份。”宗晓珊满嘴牢骚。
“你好像还少说一份。”余芳淡然地说。
“我这儿都两份了,还少?哪里少了?不会老大你那份检查也得我代劳吧。”宗晓珊脸开始垮了。
“不是我,我明天要去两个地儿,也很忙,但我力争在公交车上把检查赶完,别人的就没法帮你了。”
“别人?谁呀?”宗晓珊疑惑地问。
余芳抬头用眼扫了扫白茶的位置。
“我去!老大,不是吧?你的意思是我还得替茶儿写一份?她怎么不自己写?”宗晓珊开始炸毛。
“你没看见嘛,她在冬眠。”余芳坦荡地说。
宗晓珊撇了一眼在床上睡觉的白茶,身上裹了一条鸭绒被外加一条蚕丝被,顿时无奈起来。
她苦涩地说:“行吧,行吧,本姑娘就当积德行善了,明天我就跟‘检查’死磕到底了,左右手都开工,写三份,就当练字了。”
“那谢谢了。”白茶从被子里发出猫一样软软的声音。
“嗨?你没睡觉啊?”余芳觉得挺神奇。
“没,就闭着眼睛养神。”白茶幽幽地说。
“既然醒着就自己写……”宗晓珊立马狡黠地插嘴。
“我……已经睡着了。”
“白茶小同学,你也太会耍赖了。”宗晓珊拿她实在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