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终于来了,白茶拖着疲惫的心情坐上了火车,她在学校里装了一个学期的“钢铁女侠”的人设终于在回家后溃不成军。
白茶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自学法律专业的知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也不想去,度过了有史以来最“清闲”的一个假期。
刘伍元几次三番邀请白茶来他的家乡内蒙古大草原玩都被白茶回绝了,两个月,她彻彻底底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宅女,连她的父母都察觉出了异样。
最后还是钟洁出面把她勉强从家里拽出来,俩人又去游乐场坐了回云霄飞车。
白茶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坐过山车了,可却是第一次在云霄飞车上泪流满面,坐了一圈下来之后扶着树连呕带吐的。
在钟洁面前,白茶丢盔卸甲,之前所有的隐忍终于在今天集中爆发了。
白茶扶着痉挛的胃,缩在长椅上。
钟洁一下一下给白茶顺背,“心里舒服点了吗?发泄出来就好了,不然你总窝在屋子里会生病,连你爸妈都觉出你不对劲了。”
“好多了,谢了,洁子。”
“在我这儿就别说谢了,我就看不得你硬挺着的样子,憋在心里干嘛,大声说出来,茶宝儿,来,跟我大声喊史忆寒是大混蛋!”
白茶苦笑,“可他并不是混蛋啊。”
“哎,我去,他都跟你分手了,你怎么还护着他?”
“没有护着,陈述客观事实而已。”
“我说你这是什么倒霉运气,接连遇上两个混蛋。”
“都说了,史忆寒不是混蛋。”
“噢~高中的那个混蛋是混蛋,大学这个史忆寒即便跟你分手了,你也不觉得他是混蛋?在我看都是一丘之貉。我倒好奇了,当初他到底哪里最吸引你了?你看上他什么了?”
白茶抬头想了想,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似的,戏谑地说:“呃……许是觉得他弹吉他很好听。”
钟洁讶然失色,“吉他,又是吉他?小白茶,我说你什么好,你的喜好还真是专一又长情,从高中就喜欢弹吉他的男生,到大学还是没变啊!以后不会又被一个弹吉他的男生拐跑了吧?”
白茶黯然神伤,“再也不会了,跟你说实话,我现在都看不得吉他,看见了就觉得扎心,躲还来不及呢。”
暑假转眼过去了,金秋九月,又是一年迎新季,不知不觉间,白茶已经上大三了。
新生军训,她被Lily抓来当跟班,在Lily身旁给新生讲学校守则、军训规范等等,天热,Lily不愿多说话,只负责黑着脸站在那里像门神一样镇住新生,其余琐碎的活全交给白茶了。
休息间隙,学弟学妹们惧怕Lily,所以都围着白茶问东问西。
“学姐,你是咱们外语系的系花吗?”
“啊?”面对小学妹稚嫩地对她称呼学姐,白茶有点不适应,被陌生人团团包围非常局促,有一种轻度窒息的感觉。
“麻烦让一下,白茶,过来一下,我找你有点事……”刘伍元不知什么时候挤进人群中,护着白茶冲出了“包围”。
“喏,喝水。”刘伍元把白茶带到阴凉处,递给她一瓶水。
白茶长舒一口气,刘伍元对她来说简直是大救星,不然的话她的轻度社恐症就要犯了,白茶接过水,由衷地说了声:“大刘学长,谢谢替我解围!”
刘伍元摸着脑袋,笑得灿烂,“不用,这帮新生见什么都好奇,唧唧喳喳的,你肯定吃不消。”
“大刘学长,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啊,我碰见余芳了,问你在哪,她说的。”
“哦,那你是专门来找我的?有事?”
“有那么一点小事需要你帮忙,我广播站的女搭档尹一今天突然有事不能来了,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替她,白茶,你能不能救下场,临时给我当个女主播,不然的话我广播站可就开空窗了,行吗?”
“我?我从来没当过主播,不然你找找别的女生,你们系的或余芳贝贝她们……”
“白茶,你不要谦虚了,就你最合适,声线动听,余芳下午还有心理学的课呢,就那个,那以后,你好像一直对我和姜磊有点疏离,你都拒绝我多少次了,我们还是朋友吧,我不希望因为别的事情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谊。”
“你说的对,对不起……”
“不是不是,白茶,我理解你,我不是让你道歉的,我,瞧我这张嘴……”
“今天你们广播站什么时候广播?”
“啊?”刘伍元楞了。
“我问时间,你们今天广播的时间。大刘学长,你那什么表情。”
“啊,那个……下午6点。我,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嗯,那时我有空,我会提前1小时过去,大刘学长提前跟我说一下播音流程,1个小时够用吗?”
“你答应去了?太好了。够够,1个小时足够了,那我5点准时在广播站等你,咱们不见不散啊。”
刘伍元生怕白茶反悔似的,一边说一边跟她挥手跑远了。
校园之声广播站。
白茶和刘伍元并排坐在主播席,桌前两支麦克风,白茶戴上耳麦,看过稿子后无限唏嘘,她要和刘伍元代班主持的栏目居然是《我想对你说》。
这个栏目白茶太熟悉了,记得大一时杨旭轩曾经通过这个栏目向她高调告白,白茶还依稀记得刘伍元也曾经在主播这个栏目时摔伤过。
没想到,兜兜转转,两年多过去了,这个栏目还屹立不倒,可见深受同学们的欢迎,只不过改版之后不是由主持人念大家的来函了,转而改成直接接大家的电话了,让大家在电话中把想对他/她说的话说出来,是个非常有人气的栏目。
六点钟,广播正式开始,刘伍元先开腔:“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下午好!校园之声广播站开始广播了,我是刘伍元。”
刘伍元用眼神向白茶示意,白茶立马心领神会,继续说道:“大家好,我是今天的代班主持白茶,我们即将进入的栏目是《我想对你说》,相信大家对我们这个节目很熟悉了,今天我和刘伍元学长都是倾听者,如果你有郁闷、有欢喜、有悲伤、有无助想对他/她说,请打51215XXX,我们在这里等着你,帮你通过电波带给他/她。”
“我们栏目的宗旨是有话就勇敢说出来,我和白茶在这儿等着你们的来电,下面请导播切进第一位来电的听众,这位同学你好。”
“你好,我,我是计算机系的舒坦……”
白茶和刘伍元面面相觑,他怎么打电话进来了?
秉承专业态度,白茶接着问道:“舒坦同学你好,请问你有什么话需要通过电波带给他/她的吗?”
“我、我想对外语系的任贝贝说几句话……”
白茶眉目微蹙,心里腹诽道:这人怎么还没死心呢。
“贝贝,你在听广播吗?我是舒坦,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原谅我,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痛定思痛,我发觉我以前对你真的太不好了,我非常后悔,如果时间能倒流,我一定不会再干那些混蛋事儿了。分手后我才发现你的存在已经成为我的习惯了,你不在我身边,一切都不对了。贝贝,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会在尹文楼天台一直等你,如果你愿意跟我和好,来找我,以前是你照顾我,这次换我照顾你好吗?”
刘伍元听得动容,“任贝贝同学,你听到舒坦同学的心声了吗?无论他过去做了什么事,现在都悔改了,你如果能原谅他,就去尹文楼天台吧,他在那里等着你。接下来为大家放一首歌曲,然后继续接听大家的电话……”
插播歌曲的时候,刘伍元闭了麦,悄悄问白茶:“舒坦他自尊心很强,他能公开认错,求原谅足见他的诚意了,你说贝贝会原谅他吗?她会去尹文楼吗?”
“在一起时不珍惜,分手了才后悔,晚了,舒坦他是等不到贝贝了。”白茶晃了晃自己手里的手机,“贝贝刚给我发微信了,让你转告舒坦,不要在尹文楼等着了,她是不会去的。”
“就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了吗?以前贝贝不是非常喜欢舒坦吗?我不是偏袒舒坦,这一年多他确实变了很多,有一阵为了求贝贝原谅他都要疯了,难道贝贝还记着舒坦带给她的伤痛?”
“天底下没有后悔药,舒坦他错了就得承担相应的后果,贝贝在回家的火车上碰到了她的中学校友,是一个很憨厚的男孩子,假期里一直在追她,开学了他把贝贝先送回学校才又回的自己学校,所以我和余芳有幸都见过一面,对贝贝很好,最近贝贝准备答应他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希望这次贝贝能幸福。”
“贝贝跟我说了,她没有什么可瞒的,你可以把有人追求她的事转告给舒坦,但贝贝也让你顺便转告他,即便没有人追她,她也不会原谅他,不会跟她和好了。我再赠舒坦两句话,过去的不可追,向前看吧,让他好自为之。”
刘伍元眼睛有一丝亮光闪烁,他突然拉住白茶的手腕,激动的说:“茶儿,你说过去的不可追,那你现在能不能忘掉过去,像贝贝那样向前看,这个栏目的主旨是勇敢说出来,其实我,我也有几句话一直想对你说,以前我不够勇敢,我怕我说了我们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后来我终于鼓起勇气想说了,可是几次都错失了机会,今天你能再给我这个机会吗?其实一直以来,我……”
“别说了!”白茶抽回了自己的手,“大刘学长,求你别说了,我不想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即便再迟钝也懂你的意思了,说实话,我能向前看,但过去的伤痛始终横亘在那里,去不掉,我会疼,跟他相关一切的人和事,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我迈不过这个坎。”
白茶心绪起伏,强自压着,“抛开这一切不谈,大刘学长,我入校第一天就认识你了,如今我大三了,你几乎陪伴我整个大学时光,给我过关怀,给我过鼓励,我晕倒的时候你抱我去医院,我不见的时候你四处找我,我不是铁石心肠,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可是我还是不能回报你,我现在没有心,不值得你这样,你会遇到更好的,如果可以我希望一直都当你的朋友,如果不行,我也会在背后一直祝福你。”
“白茶,如果你先认识我,我们的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大刘学长,这世界上原本就没有‘如果’。”
刘伍元苦笑一声,喉咙滚动:“白茶,还是谢谢你,今天终于让我‘死’个明白了,既然都说开了,我们还是可以当朋友的对吧?咱们之间都那么坦坦荡荡了,你以后就不要再躲着我了,好吗?”
“好,我们当然是朋友,一直都是。”
刘伍元看着白茶那清澈的眼眸,心里激起无限遐想:白茶,但愿时间能治愈一切,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不管以什么身份,朋友也好学长也罢,只要能看见你,只要你开心,我就愿意放手。
放手,终究是最痛的成全。
入秋了,这朵高岭上开出的山茶花,终究与刘无缘,令史遗憾。
白茶帮刘伍元的广播站当过一次代班主持之后,反响很好,白茶声线轻灵曼妙,和刘伍元搭档非常默契,两个主持人在节目中你来我往,配合得天衣无缝,非常出彩。
一来二去,但凡主持人临时有事,刘伍元都邀请白茶去代班,到最后刘伍元的搭档尹一学姐因为要去实习无法抽身,白茶自然而然由代班主持变成了常驻主持,连白茶自己都说不清楚怎么一步步变成广播站的一员的。
她只知道,把事情说开以后,跟刘伍元的相处非常自在,这就够了。
中秋,月饼节,陶然早早给白茶打电话,让她去家里吃大闸蟹,美其名曰:不想自己一个人过节,要抓个人来陪他。其实白茶知道陶然是怕自己孤单,在变相安慰她。
美食当前,不吃白不吃,白茶也不跟陶然假客气,想都没想就应下来,蹦蹦跳跳就去蹭吃了。
反正白茶什么狼狈样儿陶然都见过,陶然对于白茶来说,不是亲人早胜似亲人了。
既然中秋是个团圆节,那么两颗孤单的心在一起互相取暖,也算“团圆”一回了。
陶然对白茶说:“小丫头,以我多年来的经验看,其实自己一个人不孤单,想一个人才孤单。”
白茶深以为意,为了表示赞同又多吃了一只大闸蟹,大有把陶然吃垮的架势。
在陶然那过得开心轻松,暴饮暴食了些,夜晚恶果就来了,大概吃了太多寒凉的东西,白茶的胃又开始痉挛了,半夜起身冲了袋胃药,胃里还是细细密密地疼,好不容易熬到清晨,她赶紧起身托着孱弱的胃去公寓对面的粥铺喝粥,好好给过度寒凉的胃补点热气。
上午本没课,若不是胃痛,白茶不会起个大早,这个时候应该还在睡,事情往往就是这样阴差阳错。
白茶喝了粥,翻腾的胃终于渐渐消停,她刚走到公寓门口就觉得大地在摇晃,当时白茶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大清早的她又低血糖了,这是又要晕菜的节奏。
可是周围的同学在尖叫,白茶突然意识到不对,不是低血糖,这是地震,白茶迅速开始脑补地震紧急避险措施,所处地方还算空旷,她下意识地抱头蹲下……
大地在颤抖,到处都有尖叫声,公寓M楼正在进行基建整修,本来有围挡挡住了沙尘,经过地震这一顿震,沙尘都给震出来了,漫天飞扬……
楼上的学生们猝不及防被震醒,纷纷弃了电梯从安全通道往楼下跑。
几分钟之内,世界变了个样子,一片兵荒马乱。
地震暂时停止了喧嚣,大家变成惊弓之鸟,聚在楼下空旷处。有的在下楼的时候扭伤了脚,有的闪了腰,有的穿的太单薄,一直在发抖,总之一片混乱。
史忆寒一发觉地震就一个激灵从床上蹦起来,从7楼男寝一路跑下楼,一刻也没停歇,直奔对面女寝而去,在二楼碰见正往楼下跑的余芳和贝贝,忙问:“白茶呢?你们看见白茶了吗?”
“她不在寝室,不知道去哪了。学长,你别上去了,小心还有余震……”
“你们先下去,别管我……”
在所有人都往楼下跑的时候,只有史忆寒一个人一口气逆行跑到了7楼,寝室、楼道、盥洗间都看了一溜遍,没有找到人,才复又下楼,几近疯狂的在人群里到处找她,喊着她的名字:“白茶,白茶,你在哪儿?你千万不能有事。”
白茶缓缓站起来,在一片尘嚣漫天中,渐渐看清了史忆寒的脸。
“别找了,她在你身后,公寓门口那。”宗晓珊满是失落的声线从史忆寒后面传过来,她一路跑下楼本就灰头土脸,没想到还要亲眼目睹自己的现任男友疯狂寻找前女友的一幕。
地震无情,人有情,宗晓珊在漫天尘埃中彻底绝望了,史忆寒的感情从来都不属于宗晓珊的,无论她宗晓珊付出多少真心,多么努力都没有改变过一丝一毫。
史忆寒回头,眼神越过不远处扶着树的宗晓珊,看到白茶远远站在公寓门口,宗晓珊站在他们中间,一如她当初插足了他们的感情一样,史忆寒在公寓这头,白茶在那一头。
“史忆寒,你还记得我是谁?我是你什么人吗?”宗晓珊心头大痛,她忽然觉得自己从头到尾就像一个可笑的跳梁小丑,“这一幕可真够可笑的,是我不配,我玩不过你们,不跟你们玩了。”
从史忆寒口口声声喊着白茶的那一刻起,宗晓珊就知道她和史忆寒之间注定完了。
这次,一向争强好胜不服输的宗晓珊认栽了,强扭的瓜不甜,她默默地从俩人之间退出位置,把自己拢到了阴影里,眼泪这才不受控制地滑了下来。
“白茶,你没事吧?”刘伍元冲到白茶身边,上下逡巡着。
紧随刘伍元身后跑过来的姜磊看着远处的史忆寒,暗地里拽着刘伍元的衣角,“呵呵,大刘,我看白茶没什么事,你跟我去看看余芳和贝贝她们吧。”
阴影里的宗晓珊,公寓深处的史忆寒,把白茶的脑子搅了一个乱,她大口的喘着粗气,任凭灰尘冲进她的鼻腔,眼前一黑,不知东西……
“白茶!”刘伍元、姜磊、史忆寒、余芳、贝贝……所有人都向白茶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