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遥远的临济城里,魏王听说章邯退走了,大喜过望,就宴请群臣。大臣们一齐恭维道:“大王,章邯南下,必然是攻打楚国去了。听说江东的项梁人强马壮,并且非常有号召力,章邯这下可算是遇上劲敌了,我们应该趁他无北顾之暇西向入关。等灭了秦国,您的霸业就成啦!”众大臣的话完全使魏王飘飘然起来,也使他醉心于霸主的美梦而不可自拔。不过乐极生悲,有一天,忽然有流星马来报,说大将军和丞相在襄邑中了秦军的埋伏,吃了败仗,大败而回。魏王听到这样的报告,根本就不相信这话是真的,还非常生气地说:“你们一定是弄错了,大将军和丞相怎么会打败仗呢?他们一定是抓住了章邯,大胜而回吧?”军士就再次解释道:“不是的大王,他们确实是打了败仗逃回来的,现在已经到了城中。大将军命我先来报告,这事千真万确!”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顿时惊得脸色苍白。魏王就急忙传令二人进见。
一会儿,魏豹和周巿就狼狈不堪地走进来,见到魏王后大哭。魏王怒道:“你二人不是去追杀章邯了吗?怎么如此狼狈?”二人便痛哭流涕的把他们遭到伏击的经过详细地汇报了一遍。魏王听罢,呆若木鸡,老半天才缓过神来,就愤怒呵斥周巿道:“都是你的馊主意!如果用陈平之计,怎么会败?现在看来我们是中了章邯的奸计。你,你还有何脸面来见孤?”周巿就羞得无地自容,便伏地请死。魏王道:“现在就是杀了你又有何用?你现在就去户牖把陈太仆请回来,快去!”周巿诚惶诚恐道:“大王,秦军乘胜追击,已经占领了外黄城,兵马很快就会打到临济。臣怕是还没有走到户牖,临济城就被章邯包围了啊!”魏王大怒道:“你请不来太仆,就去齐国和楚国求救,否则就不要再来见孤!”周巿只好答应着退了出去。魏王又把魏豹训斥了一顿。魏豹磕头如捣蒜,便道:“丞相因为兵败,精神几乎失常,让他去齐、楚求救,怕会耽误了事情,大王还是另外派人前去,另外赶紧召回武蒲和皇欣二将。只要我们坚守城池,章邯就拿我们没有办法。”大臣们也都说只能这样了。魏王就赶紧派人去召武蒲和皇欣回来,又另外派了人去齐国和楚国求救。
周巿出了临济城,心想都是因为自己嫉妒陈平才有今天,现在还有何脸面去见他?左思右想,就没有去找陈平,而是去齐国求救。可是当他走到济阳城的时候就生病了,便住在客栈里养病。随后他又听说魏王已经另外派人去了齐国,心里更加羞愧,便一病不起。
魏国的使臣到了楚国,听说项梁已经拥立了楚怀王,就直截来到薛县拜见怀王。怀王立即召集大臣道:“秦将章邯攻魏甚急,应该怎么办?”项梁道:“大王初立,民心尚未归附,再说士卒也没有练好。眼下各路参军的人已经结束,我们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把大王即位的消息通告各国,然后抓紧时间练兵。虽然说参军的人很多,但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安营摆阵和变换阵法这些基本的常识,更有甚者还不知道击鼓是前进还是鸣锣是前进呢,因此,我们应该抓紧操练兵马。等练好了士卒,才能与秦军交战。”怀王就对魏国的使者道:“寡人刚刚即位,一切还没有准备好,不便大举攻伐。请你先回去,等我们练好了兵马就与秦军决战。”魏使只好回去了。
另一路魏国的使臣来到齐国,向齐王说明了情况。齐王道:“从前楚国的公孙先生曾经来齐国申明合纵的重要,遗憾的是孤没有听他的话,现在后悔不已。公孙先生是位壮士,孤应该学习他的精神与秦决战。魏国地处天下要冲,如果魏国被章邯攻破了,秦军就会向齐国进兵。孤要御驾亲征,与章邯决战,一来告慰公孙先生的英灵,二来鼓舞天下抗秦的士气!”丞相田横听说齐王要御驾亲征,连忙劝阻道:“大王贵为千乘之尊,怎能亲冒矢雨救魏?您应该托付一位将军前去。”齐王豪情满怀地说:“名为救魏,实为争霸。现在张楚的事业已经烟消云散,齐国不就此时成就霸业,更待何时?”大将军田荣踊跃道:“大王如果要争霸天下,臣愿意担任上将军。”大司马龙且也挺身而出道:“臣愿意担任副将军!”又有一员少年将军要争着做先锋。齐王一看,原来是族将田巴,大喜道:“好啊,你是咱们田家的千里驹啊!”便当即任命田巴为先锋,提领一军先行。然后留下丞相田横守卫临淄,再拜田荣为上将军,龙且为副将军,起兵十万,浩浩荡荡,向临济进发。
齐王御驾亲征的消息传到了楚国,武信君就对范增道:“齐国出动十万军队救援魏国,而我们没有出一兵一卒,恐怕得罪魏王啊?”范增就道:“可以派出一支部队去会合齐军救魏。”武信君便召来项羽、英布、蒲将、朱建四人吩咐道:“你们先率领二万军去和齐国的军队一起救援魏国,我随后就会起兵攻秦。”四人就慷慨激昂地接受了任务。这时忽然有一位少年也风风火火地赶来对项梁道:“伯父要让大将们出征,我愿意担任先锋将!”原来是项伯之子项它,今年二十岁,比项羽小四岁,哥俩经常在一起练武,关系十分密切。项羽见弟弟也要争做先锋将,就高兴地对武信君道:“有弟弟打先锋,还怕章邯吗?”项梁看着两位侄儿都是出类拔萃的少年英雄,便忍不住夸道:“都是我家的千里驹啊!”就让项它率领五千军士先行,项羽随后出发。
项羽率兵来到单父时,听说齐军已经到了定陶,就对英布等人道:“齐王出动十万军救援魏国,他们必定能够打败秦军,我们去了,就算打败了秦军也不能显示我们的力量。”英布一听这话,就问项羽:“以将军之见,我们应该怎么做?”项羽沉声道:“不如西进咸阳,这样就能夺得灭秦的头功。”朱建道:“武信君让我们去救援魏国,如果西进,怕是不妥。”项羽不以为然地道:“我们人少,齐军人多,他们在临济交战,肯定会获胜,我们再去就是画蛇添足了。”英布也激动道:“不如让项它去救魏,这也不算是违抗武信君的命令,而我们去抢函谷关。想当年,我只仗着一杆铁戟就杀出了秦国的数十道关口,现在有项将军打头阵,还怕什么呢?”朱建道:“章邯和李由都是秦国的名将,他们的军队加起来有十几万众,我们不消灭这支秦军就无法到达函谷关啊?”项羽道:“齐魏联军不是孬种,他们一定能够打败章邯,不必担心。就算他们打个平局,拖住了章邯,我们就已经攻入关中了,何必忧虑?”朱建道:“就算我们获胜,章邯和李由从后面袭击怎么办?”项羽道:“我们不走三川。”朱建问:“不走三川,何以到达函谷关?”项羽道:“以前听武信君说,从颍川郡出轘辕关也能到达函谷关,我们何不绕道颍川?若是灭了秦国,还在乎章邯和李由吗?”朱建总是觉得不妥,道:“可是千里奔袭敌国,这也是兵法上的大忌,更何况我们只有两万兵马,怎能打进关去?”项羽就无所畏惧地道:“秦军即使有百万,我也视之如草芥!我只想早点灭掉秦国替祖父报仇!就这样定了,你不要再说啦。”就让项它去救援魏国,自己率领英布等人径直赶往颍川去了。
章邯占领了外黄城后,和将士们讲述了战斗的经过,大家都夸赞他运兵如神。章邯自然是欢喜无比,他们就在外黄休整了一段时间,然后就向临济城杀奔而来。这时他也已经通知李由,一齐前来攻打临济。秦军来到城下就包围了城池。魏王见秦军势大,一面赶制防守器械,一面号召军民奋起抵抗。十多天后,秦军无法攻入城中,章邯就和大家商议攻城的办法。忽然有流星马来报,说项梁拥立了一个放羊娃为楚怀王,他们还派出了一支军队前来救援魏国。章邯大惊道:“现在城池攻不下,敌军又来救援,我们将会背腹受敌啊!”司马欣和董翳立即起身道:“我二人愿意率领一支兵马前去迎敌!”章邯沉吟半晌,就道:“你二人去后不要主动交战,假如他们前来攻营,你们就向后撤退,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们。”说完就向二人授了一条密计。二人非常高兴,就立即率领军队出发了。
项它领军前来救魏,走到济阳时,就和齐国的先锋田巴相遇了。二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根本不把秦军放在眼里,听说秦军前来,就想夺得头功,于是合兵一处,直接前来应战。这时秦将司马欣和董翳也领兵到来,双方就在城西三十里处相遇。
两军对圆,司马欣就用鞭子指着田巴和项它问:“你们两个臭小子是来送死的吧?”田巴大怒道:“我俩是齐国和楚国的大将,今奉王命来救魏国,你就是老家伙章邯吧?”司马欣在马上大笑道:“我是大将章……”田巴还没有等司马欣把话说完,就急不可待地骂道:“章邯匹夫,我就是来杀你的!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快快下马受死吧?”原来司马欣是要说他是大将章邯麾下司马欣,可是田巴就已经打断了他的话,错把他当成了章邯。司马欣也是老油条,见敌将竟把他们当成了章邯,就笑得差点儿背过气去,司马欣笑完了就抹着眼泪道:“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谁敢来和我章邯交战啊?”田巴听说他就是章邯,立即挥舞着兵器杀了过来,司马欣就和他大杀起来。项它见田巴不能取胜,也挺着兵器杀了过来,董翳就挥舞着兵器迎了上去。
四人就在阵前交战,两位小将正是初生的牛犊,就把平生的本领完全显露了出来,二人愈战愈勇,把兵器舞动得如同旋风一般。司马欣虽然是老将,可是此时也感到后生可畏。又战了几合,便大败而逃。田巴和项它更是得势不让人,就从后面紧紧追来。跑着跑着,忽听一声梆子响,突然章邯率领的伏兵从前面杀了出来,原来这是秦军的诱兵之计。齐、楚的兵马就陷入了秦军的包围之中。司马欣和董翳又返身杀回来。田巴猝不及防,就被司马欣一戟刺于马下。项它大惊,见帮手没了,急忙掉转马头逃跑。司马欣和董翳追杀了好一程才回来报告。章邯见援军不堪一击,就继续回去攻城了。
魏王被围在城中,消息隔绝,也不知道齐王来救援的事情。这样又过了几天,魏王见魏兵伤亡严重,忽然想起王卫国来,就准备抓他治罪。可是将士们都说,这个奸贼早在秦军围城前就逃得不知去向。魏王闻言,懊悔不已,就对将士们道:“寡人悔不该听信小人之言赶走了陈太仆,现在谁能解救魏国啊?”大将军魏豹道:“大王放心,城池若是攻破,我就是拼着性命也要保护您突围出去!”魏王道:“现在乘着秦军尚未进城,你尽快杀出去向齐国求救吧?孤听说齐国的龙且是一位勇士,如果他来,章邯未必能获胜啊!”魏豹就披挂整齐,可是秦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城,魏豹根本就出不了城。
这时救援魏国的齐军已经离开了定陶,他们沿着济水鼓噪而进。齐王坐着玉辇香车,驾辕的是纯一色的白马,马身上还裹着犀牛皮制成的软铠甲,左首是田荣,右首是龙且,看起来军容十分浩大,真有王者的气派。华无伤和田解两员将领在最前面率领甲士开道,大军来到济阳城下,齐王就把军队驻扎在城外的平地上。扎好营后,帐篷竟然把济阳城围了好几圈。齐王就率众入城。百姓看到齐王的仪仗队非常壮观豪华,就焚香夹道迎接,还有人高呼:“齐王万岁!万岁……”
这时,一个落魄不堪的人挤在人群中探头探脑地张望齐王,他就是魏国的丞相周巿,因为他生病了,就一直在客栈养病。这天听说齐王到了城中,就走出来观看。当他见到齐王后,很想上前打个招呼,可是看见自己衣衫不整,就羞于见人,只好缩首而退。
次日,齐王正在府中用膳,周巿就来觐见齐王。原来他今天特意换了件新衣服,还把自己打扮了一番。当他走进府中时,齐王对他非常客气。周巿行过礼后,就把魏军在襄邑如何战败的事情向齐王陈述了一遍,然后恳请齐王尽快救援魏国。齐王道:“请周丞相放心,寡人这次御驾亲征,就是为了打败章邯,鼓舞天下反秦的士气,哈哈!”就让周巿暂时留在军中。忽然流星马来报,说齐将田巴已经被秦将杀了。齐王听说侄儿死了,非常震惊,就立即主持誓师大会,号召全体将士要替田巴报仇雪恨。
陈平在户牖募到了一支军队,此时听说魏军已经败了,就在家乡驻扎。没过几天,又听说齐王御驾亲征,大军已经到了济阳城。陈平就带着新军前来拜见齐王。陈平见到齐王后说:“大王御驾亲征,这真是魏国的幸运啊!我想给您献一个计策,就能彻底地打败章邯。”齐王就问是什么计策。陈平道:“大王千里而来救援魏国,魏人真是感激不尽,不过章邯多次打了胜仗,他们的士气一定很旺胜,因此不能正面去交战。大王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先要占据济阳城,再与魏王取得联系,然后同时向章邯发起进攻,秦军就一定会失败啊!”齐王笑道:“寡人这次来就是与章邯决一雌雄,你为什么要劝寡人不要离开济阳城呢?你是怀疑齐国的军队不够勇敢,还是怀疑寡人不会打仗?”陈平赶忙解释道:“我是担心大王的军队在旷野中作战,如果秦军集中优势兵力围攻大王,您就失去了护身的屏障。大王是一国之君,怎么能够亲冒矢雨上阵厮杀?您应该坐镇城池,全力指挥将士们战斗,这样即使齐军遇到什么不测,您还可以安全地退回城中休整。”齐王一听陈平之言,不禁勃然大怒道:“寡人提领十万大军前来,就是要与秦军一绝雌雄,而你却说出如此不吉利的话,是什么道理?”
这时周巿正好走了进来,他见陈平劝齐王不要离开济阳城,就没好气地道:“临济城危在旦夕,齐王应该主动与章邯决战,而你却阻止齐王救魏,是想看着魏王被章邯活捉吗?”陈平见是周巿,气不打一处来,愤声道:“你把魏国害残了,现在又来祸害齐国吗!我看你表面上是为了魏国,可实际上是在帮助章邯!”周巿怒不可遏,就和陈平争吵起来。齐王呵斥道:“你们竟然在本王面前如此无礼?”说完甩袖走进了后堂。陈平只好走了出来。可是陈平走后,齐王就单独召见周巿,陈平心中大怒,就离开了济阳城,路上叹道:“言不听,计不从,都是一群废物!我陈平不值得对这样的一群白痴再费口舌啦!”就带上原班人马投东郡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