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云淡,秋光泼眼。龙啸天、店小二和书僮一行三人,边走边欣赏着山野初秋的景色。
龙啸天诗兴大发,正欲亮开嗓门吟诵。突然从头顶上纵横交错的树杈上,"嗖嗖嗖"跳下数十只古灵精怪的猴子来,拦住路不让他们走。
店小二从背囊里取出弓,故意把弓弦拉得嘣嘣响,企图把群猴吓跑。
一个壮实的大猴子目露凶光,对着店小二呲牙咧嘴发着狠。群猴呼啦啦一下全跳了过来,吼叫着向他们发起了围攻。
龙啸天左遮右拦闪躲着,书僮竟吓得哭了起来。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山崖上,一只老猴子大声嚎叫了起来。群猴听到嚎叫声,立时停止了骚动。
老猴子是这座猴山上的猴王。他威风凛凛地环视着崖下,有倾。尔后从一株胳膊粗细的老藤上飞身而下。
刚一立稳,猴王便厉声责问道:"出啥事了?这般闹哄哄的!"
大猴子迎上前,似乎说了句什么;回转头指了指店小二,学着他拉弓的样子。意思是说:那傢伙吓唬咱们。
猴王看了看店小二,打着官腔问道:"你们是干啥的?"
店小二担心被猴子拦在这儿走不了,怎样才能尽快脱身呢?
他蓦然想起曾听师傅说过唐僧去西天取经的故事,不由灵机一动。连忙打开书僮的行李箱,对着箱子吹了口气。
象变魔术似的,店小二飞快地从箱子里取出了三顶僧帽,为龙啸天、书僮和自己戴上;又取出一顶袈裟给龙啸天披好。最后取出了九齿钉耙和降妖宝杖,将柄儿拉拉长;钯子自己扛着,棍儿给书僮挑行李。一切安排停当,便上前一步向猴王作个揖,道:"禀告大王,咱们是去西天取经路经贵地,请予放行。"
"去西天取经?"猴王有些摸不着头脑。沉吟了一会,道:"本王活到了一千多岁,只听说人界有个和尚去西天取什么经,路上遇着不少妖魔鬼怪,多亏了咱本族兄弟孙悟空护着他。这和尚叫什么来着?"
"叫唐玄奘,大王。"店小二提醒道。
"不错不错,是唐和尚。"猴王耳朵有点背,把唐玄奘听成了唐和尚。他一拍脑袋,道:"他们一行好像是四个人呀,怎么只剩三个?"
店小二陪起笑脸,道:"大王有所不知,那孙悟空一一咱猴哥一路上降妖伏魔,劳苦功高。可也时常使性子冒犯了佛家戒律。有时打死了人,说是打死的妖怪;咱师傅一一"店小二指指龙啸天,接着道:"师傅他难辨真伪。这回又打死了几个人,据猴哥说是几个强盗。师傅责怪他杀生害命,一怒之下就把他逐走了。"
"哦?"猴王眨巴眨巴眼睛,若有所思。
群猴象听天书似的,痴不痴呆不呆地听着店小二同大王侃大山。
猴王忽然有些愤愤不平起来:"本王不是护着本族兄弟,倒是要为他争个理儿。那悟空乃齐天大圣美猴王,曾经炼就一双火眼金睛,试问哪个妖怪能逃得出他的法眼?你师傅上当不止一次,咋就不长点记性呢?"
店小二向龙啸天使眼色,道:"师傅,大王说你哩,快来赔个不是。"
龙啸天竟也会逢场作戏。当下合掌念一声"阿弥陀佛",走上前面带愧色地对猴王道:"大王休怪,贫僧肉眼凡胎,人妖难辨良莠难分;加之耳根又软,有时听信了馋言。逐走悟空大徒弟,都是我的不是;明日咱就让八戒去把他找回来。大王之言有如醍醐灌顶,贫僧今后再也不敢造次。"
看到龙啸天假冒唐僧装着认错的样子,书僮禁不住掩面而笑。
"罢罢罢,知错能改就好。"猴王倒也大度。忽而,他又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们不是还有一匹什么马吗?弄到哪儿去了?"
"大王是说咱师傅骑的那匹白马?"店小二不假思索地道:"那伙计受了点伤,腿有点跛;拴在白虎岗养伤哩。"
猴王有些着急,道:"拴在那儿?这不是送上虎口了吗?若是被白虎吃了可怎么好!"
"没事没事。"店小二笑笑道:"那白马乃西海龙王敖闰的三太子,是条桀骜不驯惯会惹祸的孽龙。自从在蛇盘山遇上咱师傅,便成了师傅的如意座骑;他毕竟是条龙不是蟲,那白虎再凶,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嗯。"猴王点点头,道:"听你们说的倒真象那么回事;既重任在身,要去取经,那还是赶路要紧。"说着,回过头对众猴道:"小的们,统统让开道,给他们送行!"
为了示好,猴王吩咐大猴子带着几个小猴子,上山采来两筐红彤彤的野果,送到龙啸天和店小二手上。
三人只是象征性的拿了一点野果;向猴王和群猴又是合掌又是抱拳,谢了又謝拜了又拜,这才上路向前走去。
三人走了十数里远,忽听得"嗷"的一声悠长尖锐的嚎叫响彻山野。
"糟糕,狼来了!"店小二听出,这是狼王在召集远近的狼群。不由立住脚,警觉的喊了一声。
说话间,就见远处的草丛中狼群闪电似的飞奔而来。
狼群越来越近,随着"嗖嗖嗖"的声音,恶狼锋利的牙齿和刺人心胆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狼快要冲上来了。
龙啸天和书僮很有些慌张:"怎么办?我们赶快跑吧!"
"不能跑!"店小二象个指挥官,道:"我们全都双脚站开蹲马步,一边大声喊叫,把狼吓跑。"
于是,三人蹲起马步,扯开嗓门喊叫起来。
初时,狼群停下了脚步,有的狼开始后退。但不一会儿,就又包抄过来。许是看着这儿没几个人,还在虚张声势。
狼群仗着狼多势众发起了新的攻势。
店小二拈弓搭箭,对着跳起的狼王射去。
这一箭正中狼王咽喉。可是,箭镞却从它的项下滑了出去。是它的毛太厚?还是……
店小二正疑惑,就听得狼王大笑起来。道:"本王苦苦修练了三百余年,这副皮襄有如金刚不坏之身。区区一箭,焉能伤及皮毛?哈哈哈哈……"
店小二听了,吃了一惊。但他强作镇静,道:"大王既然修仙得道,何故却来拦路打劫?如此岂不尽弃前功,得不偿失吗?"
"阁下所言差矣。"狼王环顾一下左右,接着道:"本王麾下两百余众,每日需大量猎物;为众生计,本王不领头谁领头?难不成让部下全都饿死吗?"
"每日需多少猎物?大王尽管说来。本尊悉数包下了!"店小二向狼王拍了拍胸脯。
"嗬,好大的口气!"狼王阴笑一声,道:"就算阁下天大的本事,供得了一天,供得了一月?供得了一年半载?"
"没问题!"店小二响亮地答道:"至今日起,本尊啥也不干,专给大王狩猎。"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狼王老奸巨猾,不肯轻信:"阁下箭术确是高超,狩猎是把好手;可谁能保证你不是在撒谎?本王没功夫与你闲磨牙。小的们,给我上!"
狼王一声嚎叫,狼群就又扑了过来。
龙啸天忽然想起腰间挎着的那柄神剑。拔出剑迎风晃一晃,剑锋立时显出纯蓝色,有如跳跃的蓝色火焰。
狼王见了,满眼惊恐,不敢近前。
龙啸天挥舞着神剑,闪耀着蓝光的长剑在他的四周划了一圈。
地面上立时现出一条环形的蓝色小河,河风啸啸,波浪滚滚。
狼王观望了一会,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道:"挖了一条小河就想拦住我等,也太小瞧咱们了吧。小的们,快快冲过去,活啖了这几头两脚猪!"
数十只狼"嗖嗖嗖"跳入水中。可是,这些狼只扑腾了几下,浑身便烧得焦黑。一个个嗷嗷惨叫着倒入水中,被水浪卷走了。
原来,这河中看起来满是水浪,其实是蓝色的火焰;满河尽是熊熊燃烧的神火!
狼王愣了片刻,夹着尾巴掉头便跑。余下的狼群急急如漏网之鱼,紧随狼王窜入了草莽山林之中,不见了踪影。
龙啸天和店小二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三人继续前行。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天突然下起雨来。
幸好前面有个山洞,三人急忙跑去躲雨。
龙啸天和店小二走在前面,书僮在后面跟着。
店小二刚要跨进山洞,忽听得一阵沙沙沙沙的声音,正从山洞深处隐隐传来。
习武之人耳朵尖,警觉性高。店小二预感山洞之内定有不测之险。便伸手将龙啸天拦在洞外。
三人刚离开洞口,就见一条巨蛇从洞中唿啦啦一声窜了出来。
巨蛇目如灯笼,通体赤红。粗如牛腹,长约数丈。所到之处,草荆翻飞,树木摇曳,行速如风,声浪如潮。
三人吓得呆立在一旁。巨蛇忽然掉转头,向他们冲过来。
店小二一箭射去,箭镞却从蛇头上弹开,巨蛇毫厘无损。
龙啸天腰间神剑嚓一声飞出半截。他握住剑柄,正欲抽出神剑;巨蛇疯狂地嘶叫着,"沙沙沙"吐着数尺长的蛇信子,蓦然向他扑来。
龙啸天连忙一闪身,跳到巨蛇侧后。巨蛇猛然转身,长尾巴"呼"地一声卷过来,将龙啸天一圈圈缠得结结实实。
店小二见状,急忙拈弓搭箭,一连数箭射向蛇身。
蛇身浑如铜墙铁壁,箭镞撞在碗口大的鳞片上叮当有声,蛇身楞是难伤分毫。
店小二火冒三丈。他运足功力跳上蛇背,挥动榔头似的铁拳对着蛇头猛砸。
蛇头被打得歪在了一边,但蛇尾依然缠着龙啸天不放。直缠得他骨节格吱吱作响。
这时,雨渐渐停了下来。
书僮急中生智,从行李箱中取出备用的松节油,赶忙点燃一支火把,烧向巨蛇尾尖。
蛇尾居然被火点着了!烧着的皮肉滋滋作响,象烛油似的一滴滴扑嗤扑嗤滚落到地上。
巨蛇痛得伸头缩颈,嘶嘶直叫。蛇身倏地一圈圈松了下来。
龙啸天忍住疼痛,正欲拔出神剑。不料神剑"嚓"一声自动飞出。雪亮的利刃对着蛇头蛇身猛然扎去,一剑一个血窟窿。
巨蛇血流如注,痛得在地上打滚。哀嚎挣扎了有半个时辰,便一动不动地躺在了血泊中。
龙啸天接住飞回的神剑,在蛇身上擦干血迹,插入剑鞘。
被巨蛇勒过的龙啸天已是骨软筋蘇精疲力竭。他一步步艰难地行走在血泊中,浑身满是巨蛇喷溅的血污。看去象个血人。
经过这场人蛇搏斗,龙啸天本来就很虚弱的身体再也扛不住了,他一下晕倒了。
店小二背起龙啸天,一直走到天快黑下来,才走到山下的小镇。三人在一家客棧住了下来。
却说胡荷花向父王提出比武招亲,其实只是个缓兵之计,为的拖延出嫁时间。至于后果,她当时没有多想。
但后来细细一思量,不对!狐国武士如云,本领高强者大有人在,所谓高手在民间是也。
若是最后胜出者是个武艺高超却文墨不通的夯货甚或人渣,是不是也嫁给他呢?
这肯定不能嫁。然君子无戏言,都当着父王的面说定了,而且拍了掌的,想改口,门都没有。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胡荷花一时没了主张。
她想起了龙啸天。
龙啸天可是她的最爱,尽管由于某种原因,他不能爱她;但面临此等难题,她首先想到的还是龙啸天。
胡荷花决定去找龙啸天商量对策。
这天一早,胡荷花稍稍梳洗打扮,便急匆匆出了月荷宫。
临近晌午时分,胡荷花来到了龙啸天暂住的客棧。
自住进客棧,龙啸天一直昏迷不醒。店小二发功施救,毫不见效。
"公子他怎么了?"荷花一进屋,见店小二和书僮正围着双目紧闭、躺在床上的龙啸天,知情况不妙,赶紧走过来询问察看。
店小二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答道:"他病了,病得很重。"
胡荷花将手指搭在龙啸天的左手腕,为其把脉。
这一把脉,惊得荷花双目圆瞪,倒吸了一口凉气:寸口脉脉搏开始细若游丝,似有若无;后来竟全无一点声息。莫非他的心脏已停跳了?
公子即使到了鬼门关,我也要把他抢回来!胡荷花询问了龙啸天生病的详情,决定立即返回王宫,找太医救人。
荷花乘风驭气,火速赶回王宫。她顾不上喝口水,就匆匆忙忙去找太医。
太医根据荷花的陈述,开了一剂还魂丹。处方上写着:
麻黄三两;桂枝二钱;杏仁十二粒。
开好处方配好药,太医嘱咐荷花:此药须以龙蛇之鳞作引,水煎灌服。
当晚,荷花带着还魂丹,冒着月黑急急返回了小镇客棧。
听说要用龙蛇之鳞作引子,店小二想起那条巨蛇,便与书僮一道,打着灯笼去寻蛇鳞。
奇怪的是那条巨蛇的尸体竟然不见了。
是被狼吃了?狼吃了也该剩些尸骨呀,怎么地上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死而复生游走了?店小二一时弄不清。但见满是血迹的地上一片狼籍。
二人寻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三片蛇鳞。
胡荷花要亲自为龙啸天煎药。没有火炉,就找来了几块砖,又向客棧掌柜借了一只砂锅。
书僮去野地里揪来一抱枯草,帮荷花升起了火。
荷花坐在门前,耐着性子熬着药。草有点潮,一阵阵的冒着黑烟,呛得她大咳不止。
砂锅咕噜咕噜响起来。荷花目不转睛地盯着火把,将火头控得细细的。沾着黑灰的俏脸,有点古怪而又滑稽,透着几分家庭主妇那样的焦躁和贤惠,看去更是令人疼爱。
一碗汤药灌下去不久,龙啸天双目轮动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但此刻意识还有些模糊。
龙啸天忽然抓住胡荷花的手,紧紧地攥住不放松。他满是感激地说道:"桃红,桃红,是你来救我了吗?"
荷花顿生妒意,但又不便发作。一时面红耳赤,很是尴尬。
龙啸天依然说着胡话:"你是那么爱我,我知道你不会不来救我;唉,这讨厌的枷锁,锁得人好难受哦!"
龙啸天仿佛还置身在流放的岁月,行走在流放的路上。
胡荷花第一次与龙啸天靠得这么近,第一次被龙啸天紧紧地抓住双手。如此亲密的接触,不免让她想入非非。
尽管龙啸天把她当成了胡桃红,她仍然觉得:一个女人被她心仪的男人爱着,该是何等的福气何等的爽啊!满心的醋意,无尽的憧憬,促使她誓与胡桃红换个角色。
胡荷花想,只要让龙啸天服下移情散,这一切便有望成为现实。而现在这个时候正是天赐良机。
胡荷花夺爱心切,早把与巨龟的许诺拉钩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借口为龙啸天抓药,星夜急回月荷宫,取来了移情散。
荷花让店小二去休息,把他支开后,给龙啸天服下了移情散。她激动不安地守在床前,等着龙啸天醒来。心中一遍遍祈求着,奇迹快快出现。
龙啸天这一觉睡得好沉。许是移情散起了效,此刻,他正在睡梦中追逐着一个美貌惊人的女子。
长长的林荫道。阳光从枝叶间筛下来,路面上闪烁着点点光斑;原野开遍色彩绚丽的鲜花,花香在温润的空气中飘浮着,令人沉醉。
女子在前面奔跑着。长长的黑发被风吹起,衣袂飘带飞舞着,首饰玉佩叮当响。一路撒下银铃般的笑声。
龙啸天不顾一切地向前追去,一边急切地喊着:"小妹小妹,等一等,等一等一一"
他要我做他的姐姐,此刻却在喊着小妹,莫非还在迷恋那个胡桃红?难道这药一点也没有效用?荷花嘟起嘴,心里很是不爽。
"啊,美女快来哟!瞧这碧蓝的海水,金色的沙滩,鲜艳的珊瑚,多彩的珠贝……还有还有,天上飘浮的云朵,空中翱翔的鸥鹭,好美好美哦!"
龙啸天在梦中欢快地喊叫着。
胡荷花听了,象打翻了醋坛子,心里很不是滋味。美女是谁?不用说,一定是那个妖精胡桃红!
突然,龙啸天的一句呓语,让胡荷花心跳脸红,激动万分:
"荷花荷花,你真可爱!"
啊,原来一一原来他在梦中追着恋着的是我胡荷花!
荷花喜上眉梢,笑逐颜开,高兴得真想蹦起来。
她想象着被龙啸天追逐着的潇洒;想象着在海边与龙啸天手挽手走过柔软的沙滩、趟过浅浅的海水的浪漫;想象着依偎在龙啸天温暖的怀抱里的幸福;想象着与龙啸天热烈地亲吻着的甜蜜……不由"咯咯咯咯"笑出了声。
荷花这一笑不打紧,却把龙啸天从睡梦中惊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