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得意牵着出岫,拼命跑,双头剑幻化的火龙,在南山一脉中穿梭,烤红了铁甲,齐整的队伍乱了,出岫的步子也倒了。风得意一拉,出岫便叫:“痛……痛……”风得意这才发现,出岫的脚崴着了,红肿在踝,他看城门近在咫尺,没有多想,抱起出岫,扛上肩头,朝着城门奔跑。
不一会儿,城门开始合上,风得意气急败坏:“现在还没宵禁,关啥门!”城楼上,立起一群黑衣薄甲的兵,更传出亓官颙和黄衣的笑。
亓官颙换上一身镶了金边的黑袍,梳高了发髻,戴枚玉戒指,走到城墙边:“今天特地为你早关,风公子!”
“我不是什么风公子,我就是风得意,一介草民而已,快放我走吧。”亓官颙笑道:“我依你说的,但你肩上的出岫,是梁山翁主,也该死!”
“君上,我看风得意的神光护佑气数已尽,快动手!”
双头剑果然很快没了,南山大军得以出动,不一会儿,城上旌旗,迎着猎猎的风,疯狂起舞,草木中折、砖石飞旋、人仰马翻,什么也看不清。
流觞坠马,摔疼了手脚,宇文连摸索过来,扶她起来,看她的伤势:“小心点,我让人送你回南山,梁山出师不利。”
“我要去嘛……”
“听话!”刚落话音,风又呼啸而过,石滓打她脸上,流觞果断随他叫来的士兵慢慢走了。
风得意牵着出岫,艰难地摸索着前路,越走越沉重,风得意扭头一看,居然拉的是个男人,还朝他微笑,风得意顺手抓起耳边的一块石,砸在他头上,迅速钻入阴霾中,喊着“云姑娘”。
黄衣卿士看亓官颙挥动着手臂,知道他即将召唤出魔兵,赶紧跌跌撞撞到他身边,亮起嗓子:“君上,快抛出黄金令,为诸军照明!不能再耽搁了,要是云无涯回了梁山,区区南山乌合之众如何杀敌?”
亓官颙一听,把积聚的气焰尽数隐匿,按黄衣卿士所说,抛出了黄金令,覆盖了所有烟尘,千里通明。
大军重整,阴霾散尽。
风得意和云出岫,早已没了身影。
“人呢?”亓官颙十分生气,叫宇文连:“拨些人,搜城,务必找到此二人!”
殊不知,正是黄衣卿士引荐的毒师羽立,救了风得意,只是这风得意坚决要找到云姑娘,所以浪费了些时辰,而黄衣卿士的喊声,让他觉察到亓官颙将要做法,迫不得以拖走了风得意和出岫,他又是迅速逃离,偷偷看着风得意背了出岫跑出城。
“宇文连,改道华山,骚扰梁山!”亓官颙看着疲惫的军马,知道再去梁山,恐怕是以卵击石,只好先对付华山一点楼,再想办法稳住梁山军。大军再一度开拔,黄衣卿士却叹息一声:“君上不该杀了云横,他不在天陵洞待着,梁山之人可就都惟云无涯之命是听了……”
“哎……”亓官颙露出一抹神秘的笑,“他没死!”见黄衣卿士一脸错愕,亓官颙大笑:“我可还要他们拜我为君,怎么让他们轻易死去?再说,这二人在,梁山、华山都不敢轻举妄动!”
黄衣卿士深深一鞠,大为赞叹:“君上睿智,微臣自愧不如,不知君上有何打算?”
亓官颙看着远去的南山一脉,一字一顿地说:“放虎归山。”
“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我可不会傻到放人回去!”
“君上的意思是……”黄衣此刻,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亓官颙便告诉他:“我只是将云横的虎符拓印下来,借他的手书,送回梁山,提醒众人,云横没死,愚忠之军只认虎符,云无涯也无可奈何。”
“南山一脉比华山一点楼强些,这宇文连要是赢了,怕更加不把君上放在眼里。”
“他赢不了,你看他指挥无方,一阵风就吹得人困马乏,本君这才想到让他去和华山斗,斗个两败俱伤,我就好责罚他。”
“君上圣明!”黄衣卿士跪下来,拍了一通马屁,亓官颙爽朗地大笑不停,“你去一趟华山,可别让他被杀了!”
“好。”黄衣卿士弯腰驼背,慢慢往后退去,下了城,拍马直奔华山而去。
然而,在华山一点楼中,风烛残年已经掌控了所有,他坐在楚山孤的位置,在一点楼中抚琴,身上的镣铐还没解除,所以一到动情之时,铁链打在古筝上,扰乱了琴声,他便会愤而摔断琴,冲到崖边的围栏处,望着深渊中每条道上摆的兵。
听说宇文连在华山门挑战,他抿嘴一笑,置之不理。
黄衣卿士赶到了,参拜了宇文连。“你来了就好,这门,你给打开,我率军杀进去!”黄衣卿士却唬着他:“这华山门可神奇了,只见石上刻字,门却虚无缥缈,待会儿我开门时,你们切不可冒然进,我先到一点楼,会会风烛残年。”
“也好……也好,你去劝他投降,我好打道回府!”
黄衣卿士内心发笑,站在门口,左右运起气,只见天上风起云涌,地上滚滚,一圈转动的青光,赫然眼前,黄衣卿士用力一推,并无什么反应,但他轻轻松松走进了门,宇文连带了三三两两的亲信,蹑手蹑脚地到门口,试探半天,他推出一个亲信,瞬间被万箭穿心,吓得他赶紧退出几丈远。
黄衣卿士在悬崖峭壁上投下身影,他的笑声在林间回荡,不多时便上了一点楼,见到风烛残年。
先来一句:“恭喜风兄,取得华山,大恨已弥!”
“没想到,你倒和我一边,出了个好主意……”风烛残年才高兴一会儿,马上板起了脸,脸色切换得非常自然,惆怅满怀:“大恨虽弥,大仇却未雪,大限又将至!”
“风兄何必感伤?”黄衣卿士拱手笑道,“今君上不是为你除了他吗?”
“他那是为他自己!”风烛残年瞪起眼来,面目十分狰狞,手上也绽起青筋。黄衣卿士没有被他吓到,还是嬉皮笑脸地对他说:“也怪他罪孽深重,人人得而诛之。”
“你找我怕不是为了道喜吧?”风烛残年说。
“君上想让宇文连输,好夺了南山一脉的兵。”
风烛残年一听,火早冒三丈:“我处心积虑数十载,就为了重返华山……”他没有再说下文,再说下去,也是对亓官颙的轻蔑,他倏而一笑:“亓官养了条好狗,可他爱吃狗肉,我们非得让狗在临死前反咬一口。”
“譬喻恰当,合情合理!”黄衣笑了,“我这就去放他进来。”
华山门洞开,黄衣都还没出来,按捺不住的宇文连率众冲了进去,逢人便杀,直冲入半山腰,如入无人之境,要不是山高路险,他还真登了顶。
山中起风,树叶沙沙作响,每一阵一阵的风,刮下路边的人,一片片的叶割破了皮,宇文连抬头望,听风叶在山里的回声,似乎说着“降”字。
“是华山的千秋辞,风烛残年投降了。”黄衣卿士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轻声细语对他说,宇文连反倒有些拿捏不准:“风烛残年可是个高手,怎么会不做多少抵抗就落败呢?”黄衣卿士开始慢慢引他入彀:“风烛残年本来是华山的罪人,才占有这一方山,人心不齐,没什么好奇怪的!”
宇文连听后,打心眼里高兴,他看着险峻的华山,喟叹一阵:“要不是这山太高了,累得筋疲办竭,我倒要冲上山顶,活捉风烛残年!”
黄衣卿士听了他的“豪言壮语”,憋了好久,终是忍不住笑话他:“这华山上可有东、南、西、北、中五个山头,都有一点楼,且相距甚远,又崎岖难走,主上可有把握?”
宇文连顿时臊红了脸,垂头丧气,只好率军凯旋。临到宫门,黄衣卿士突然想起:“主上,快奏响《秦王破阵乐》,风光一回!”
“好!”宇文连自己拿了剑,拍起盾牌,引领军舞,慷慨激昂的旋律奏响,亓官颙被吓得砸下还未及嘴的茶杯,骂骂咧咧:“他宇文连小胜便如此飞扬跋扈,若是让他拿下梁山,这刀岂不架在本君头上了?”黄衣卿士从侧门遛进来,悄悄走到亓官颙旁侧:“我看是风烛残年无心应战,才让他捡了个便宜。”
“他连这个都看不出来?”亓官颙盯着黄衣卿士,愣了一会儿,“我看他南山一脉全是蠢货,待我魔兵练成,先灭他南山一脉!”
“君上,宇文连此举不过是小打小闹,下个褒奖之令,打发了事,千万要忍一时之气,这长安城宫,还空空荡荡,君上也无兵无卒,等这些事办成了,再做个了结不迟。”黄衣卿士一边跟着亓官颙的身后转悠,一面接着他不断丢来的字画、宝物,压得他后弯着腰,说话上气不接下气。
“你叫我如何忍气吞声?”亓官颙余怒未消,“简直是条疯狗!”亓官颙听着门外欢快的乐舞声,冲到门前,新来的宫人为笨拙地为他开门,也挨了骂。“君上,荡平华山一点楼指日可待!”宇文连看他出来,靠近他的身边贺喜,身上挂的锣鼓,不小心撞在一起,发出欢乐的声音。黄衣卿士风势不妙,拉长了嗓门,吼着一干将士,偃旗息鼓,他又迅速藏到亓官颙背后,轻声耳语:“君上,沉住气。”
亓官颙才吼出来“宇文连”几个字,手也扬起来,扬起一阵风来,又以微笑示人:“辛苦你了……”宇文连刚要回话,亓官颙就开始训斥起他来:“眼见着华山顶,你却不打了,这劳师动众的,不是白跑一趟?”
宇文连细想一下,说:“也是……不过,华山确实太险了,爬起费劲儿。”
“罢了,此战便不赏不罚,你带着自家兵下去休息,回南方一脉吧。”话一说完,亓官颙便不再理他,回了宫中,宇文连瞪着他的背影,旁若无人地丢下身上悬挂的鼓,朝宫里叫嚣:“你还真把我当个下臣了,若不是我南山一脉为你守护宫苑,你能安睡在荒芜的宫中?”
黄衣卿士赶紧推他走:“你尊他为君上,哪怕是南山之主,也是藩属。”
“谁尊他了?他就一个自封的!”宇文连指着他的鼻子,“黄衣,你到底帮谁?”宇文连也赌气,把他推地上,吆喝了南山兵马,心事重重地返回南山一脉。
黄衣卿士把他的话,添油加醋一番,告诉了亓官颙,他只是撒一通气,然后请教他:“你说怎么办?”
“依臣看,君上当与城主成婚,才能名正言顺……”黄衣卿士抿了一口茶,悄悄看亓官颙脸上的变化,看得出来,他对流觞是有些意思,然而他又背负着弑君杀父的罪名,只好藏着掖着。“不可不可,城主失忆后,我便骗他是妹妹令狐未,恐怕不好吧……”
黄衣卿士喷出一口水,大笑不已:“君上啊,君上,你这谎说的,坑自己……”亓官颙没办法,当初就是想逗弄一番,没想到弄巧成拙,黄衣卿士又对他说:“君上不怕,这妹妹有亲妹,有戚妹,你就说令狐未是舅家女,成婚有何不可?”
见亓官颙犹豫,黄衣卿士又加了把火:“君上一完婚,便召四面山之主来拜。”
“这云横、楚山孤行将就木,风家又遭灭门,哪里来人?”
“醒了!君上,二主都活了!”黄衣卿士也像是才想起一样,叫了出来,“羽立救的。”
“真的?”亓官颙简直不敢相信,坐直了身体,心想当夜进贤令一发,羽立拖着一身污秽来,同他讲论天下大势,他一直不以为然,着黄衣一面探听底细,一面试着用他,但始终膈应他的长相,置于深居之中,凡事都由黄衣传言。
“那风家还留有后人,只是在长安城中让他跑了,目前下落不明。”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是僵硬了,也要抬进宫中拜我。”
“那羽立如何处置?”黄衣特别关照起这个瞎老头,然而亓官颙想起他恐怖的面孔就怕,极力推脱:“还是你好生安置,我看着就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