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雄雄的火,在南山一脉的亭台楼阁上燃烧。宇文走之赶的马车,在山路中绕来绕去,不经意间,又绕回了后山之后,失控的马儿绊上了石头,车翻了。三个人都落到地上,先醒的是宇文走之,他看到山脚的大火,拍手叫好。
后醒的是流觞,看南山大火,失声痛哭,喊着主母夫人。
最后是宇文连,看苍生毁于一旦,长跪不起,仰天长啸。
流觞哭晕了,宇文连赶紧跑到她的身旁蹲下,让她依偎在怀,看着燃烧着的山林,发誓:“此仇不报非君子!”
云无涯率领了梁山精锐,一路直杀长安城,而此时的长安,空空荡荡,隐藏的大军,都在南山凯旋路上。
但是,云无涯却畏葸不前,他心想,连纵横天下的吐蕃兵,都败在了一个小巧而又空空荡荡的瓜州城,更何况,这是偌大的长安。
不过,副将拍马上前,向他执鞭拱手:“公子,这长安城怕是无兵无卒吧?”
云无涯暗自揣度,手指自然地敲动,几十万严整的梁山大军默默地杵着,等着云无涯决断。
这时,长安城大门敞开,亓官颙来到了城门楼上,向云无涯喊话:“我这长安城中没有兵马,门开了,你进来吧!”说罢,他哈哈大笑,掀起下裳,坐在太监摆的椅上,把着酒壶,自娱自乐。云无涯抬头看着,止住了挺马而来,对劝他进攻的副将,说:“看样子,这长安城似乎早有准备。”
“主上,这是空城计!”副将仔细瞧了瞧,紧张地提醒云无涯。他埋头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扬手一摆,梁山的副将朝他劈来一刀,好在云无涯反应快,只是被他伤了手臂。
楚儿吓了一跳,马儿也吓了一跳,楚儿从马上坠落,无涯扶起她,指着副将:“你干什么?”
亓官颙在城门楼上替他解释:“你梁山再兵强马壮,也捱不住有你个花花公子,成日只知和这个华山女嬉闹,竟然不知孤指派的黄衣来了天陵多次,买通了一干副将?”
“你……”云无涯指着亓官颙,“既然你早已收买了我家的部下,为何不在天陵洞里杀了我?”
亓官颙摊开手,站城边,惆怅满怀:“奈何梁山兵忠勇啊,只认虎符军令,又戒备森严,有这一支大军,我长安真要是千里奔袭,会吃亏不少,所以孤只好让他们带着到长安来,遂了你复仇的愿。也让你亲眼瞧见乃父一手缔造的兵,如何毁于你手?”
云无涯听罢,急得吐了口鲜血,倒在楚儿怀中。
“你们还愣着干嘛,为主上杀了这些叛徒!”楚儿招呼着梁山大军,可是惊魂未定的兵马,都乱作一团了,群龙无首,不知如何是好。
亓官颙重新坐在几案前,轻轻抚弄琴弦。
只听得一声大叫,是无涯跳起来,手起刀落间,几个副将的头飞出了颈,云无涯伸手捉住一头的发,顺势骑上一匹马,昭示剩下的副将、众军:
“众军听令——”
拾人牙秽的副将们,吓得魂飞魄散,从马上跌下来,梁山军停止了骚动,朝无涯禀手。他向楚儿伸手,搭上她的手掌,提上马背,坐在他的身前,告诉他:“我率军进城,平定了长安,再送你回华山!”
楚儿支一指贴在他的嘴唇,说:“我已经没了亲人,你是我的唯一!”
无涯抿嘴笑了,手指着亓官颙:“我梁山大军将奋二世之烈,为长安君族讨一个公道!”
“公道?”亓官颙按下手掌,问底下的人:“长安君族何在?”
见无人应答,他大笑一阵,弹起琴来。悠悠的琴声奏了一曲哀歌,听痴了一群人,到了高昂之处,琴声作刀,在无知无觉时,悄悄地割开颈项。
斜坐的楚儿看见无涯的颈上渗些血,告诉了他,云无涯看亓官颙的手法,意识到问题所在,扭头向大军命令:“堵上耳朵,跳下马!”
话音刚落,一批受伤的军士落下马来,痛苦挣扎。云无涯挥剑斩断琴音,因为要护着楚儿,所以处处受伤。
“孤要是有兵,必定挥军而出,杀你们个片甲不留!”亓官颙任性地拨弄琴弦,短剑弹出。
突然,锣鼓喧天、礼乐齐鸣,是长安的魔兵凯旋了。
亓官颙笑了,梁山副将怯了。
“杀——”无涯往后出剑,安慰众军:“长安援军还在兴头上,毫无准备,我们迅速冲过去,一定会抢得先机!”
先机转瞬即逝,魔兵在一波冲击后,重整旗鼓,一个个凶神恶煞、虎背熊腰、浑身黝黑,瞪着红眼,吓懵了梁山军人。魔兵蹿进人群,划一刀,便杀了人,抱着头脑,顷刻扭断,又提起人来,抱摔于地。
梁山军跳上跳下,砍着魔兵。
残肢断体,比比皆是,呜呼哀哉。无涯指挥着将士,发起一轮一轮的冲锋,但一轮一轮的冲散,军士护着他节节退去。
此时此刻,面前是黑压压的魔兵,背后是长安门楼,两旁的山峦,藏着的魔兵,搭起光做的弓箭,光耀万里,蔚为刺眼。
云无涯气得捶胸顿足,一批一批的梁山士兵倒下,重归麾下的副将又重新变节,同残存的士兵打起来。云无涯吐一口浓血,有气无力地喊着诸军:“对不起,对不起……”
亓官颙背手笑着,在乱糟糟的人群中,叫着“黄衣”。黄衣迅速推开人群,跑进长安,跑上城门,向亓官颙报喜。
他朝黄衣耳语,黄衣便抛出黄金令,魔兵虽然朝梁山孤军扬起法术,但是大地震动,锋利的土色的光束扎进魔兵的后背,众人一看,是树着“华”字旗的黄袍兵马,冲刺而来。
“是华山一点楼的人马……”楚儿高兴地叫起来,云无涯赶紧将她扑倒,一支箭恰好划过耳畔,楚儿睁大明眸,惊恐地看着无涯,慢慢倒下,一起翻滚。
迟疑片刻,无涯站起来,朝士兵们喊道:“是敌是友,不知道,但杀出去,总有一丝生机。”
梁山士兵有些怕了,无涯立即掏出虎符军令,在他们面前展示,吼道:“走,冲!”
梁山士兵这才鼓起勇气,杀出重围,华山兵马同魔兵周旋一阵,在城下扬起剧烈的沙土,趁乱冲走。
可是,华山一点楼,并没有善待他们,缴了械不说,还拿黑布罩头,把无涯和楚儿,押上马车,径直驶向华山。
警戒的华山一点楼的士兵慢慢也退去了。
大道上,只听着楚儿在喊:“我是华山一点楼的翁主,你们瞎了吗?放开我!”
喊得多了,马夫干脆给他塞了口,还把阻挠的无涯打昏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