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俱寂,城楼上的人,就剩下了羽立站得住,其余的人,东倒西歪。
亓官颙虽有渭河觞君送的甲衣,但从城上摔下来,不死也残了,他大口大口吐血,时不时地艰难抬头。
魔兵惊恐地看着亓官颙,有些失了生机,随着皮囊开裂,黑漆漆的魔迸出来,重新钻入地里。然而,剩下的精干的魔,依然数量可观。
“亓官颙,你瞎了眼,但耳也聋了吗?竟然听不出我的声音?”羽立狂笑道,“我就是被你残害的渭河觞君仉督翌!”
亓官颙听到了,他抬起头,往后看,但又很快埋下头。
城角的楚儿抬不起魔,风烛残年找了些华山兵帮忙捞出宇文连,邀马过来,对他说:“你不辞而别,该当何罪?”
宇文连很痛苦,说话也上气不接下气了:“知……知……了……”
“哼!”风烛残年看在楚儿的面子上,没做过多理会,他抬头看着城上的仉督翌,喊着:“大哥,我来了!”
仉督翌拄拐一呼:“二弟,把这些魔兵都杀了!”
仉督竖阴笑着答应了,华山上蹿下跳地杀入魔兵群中,和魔兵交手,和风得意也交起了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宇文走之悄悄押走,硬生生扯开宇文连和楚儿,亓官颙像蠕虫一样爬动。在混乱中谁也无法觉察。
梁山的兵马找不着风得意,也只好冲进魔群中,出岫一边寻着风得意,一边杀着魔,一边还得防着华山兵的偷袭。
“华山诚不可信,不管是楚山孤还是风烛残年,都是一丘之貉……风得意,你在哪儿?”出岫和身边的护卫说着话,但很快便被冲散。
骏马奔腾,一股脑冲入城门。仉督翌慌得大喊:“二弟,是你进城了吗?”
“我进城了,为你扫清余党!”仉督竖朝城楼看了看,“放心,我留下些兵剿灭残魔!”
“你不要进城,命令你的兵退回去,你灭魔之后,就回华山听候指令。”仉督翌此时还没有明白仉督竖的用心。
风烛残年哪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趁着宇文连的没头没脑,他受相臣谏言,出兵相助,没成想,误打误撞,竟除掉了亓官颙,而且仉督翌又没有完全借亓官颙之名掌控朝政。他回头望望华山兵,高喊着:“羽立擅杀君上,众军随我擒拿此贼!”
仉督翌大惊,大骂仉督竖。
华山兵全进了城,在城里斩杀着魔兵。
城外的魔兵被翦除殆尽,出岫才见着了伤痕累累的风得意,她跳下马,看着风得意的伤,瞟着楚儿的木然,用力地捶打着风得意的胸膛,又心疼又生气:“我叫你别找她,你怎么还到长安城下了?我可是为了你,动用了梁山所剩的兵,梁山也元气大伤。”
风得意连忙认错:“误会,都是误会……”楚儿赶紧过来解释:“是这样的……”“你闭嘴!”出岫提起马鞭,扭头瞪着她,“你差点害死了大家!”
楚儿的泪水夺眶而出:“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我……”
“别在这样假惺惺了,我梁山为了你,什么都豁出去了,可你的华山,连个谢字都没有!”
“我和这华山没关系!”楚儿丢下一句话,哭泣着跑走,风得意追上她,强行拉回来,好生劝她几句没有效果,便吼了她一句:“你这一走,是还要让无涯肝肠寸断吗?”
楚儿一听,扑上风得意肩头,嚎啕大哭,风得意尴尬极了,出岫气急了,吩咐着梁山兵马:“列队,回山!”
这时候,谁也没注意到,半死的亓官颙抓上了她的脚,祈求道:“救我……救我……”
出岫本来就心情不好,拼命地拔腿,连番跟他:“松开……你松开……”
亓官颙松开了,趴在沙土中,风得意摇头晃脑地走过去,抱起他的头,试了试鼻吸,还有一丝气。
“也是可怜之人……”风得意叹道,“你一直想杀我,我却活得好好的,把你的眼弄瞎了,我的仇也报了……”他放下亓官颙,走向出岫,抬头看着马背上的她,说:“把楚儿带回去,不要让云主担心!”
“那你呢?”
风得意望望死气沉沉的城楼,思虑再三,才说了两个字:“留下。”
“你为什么不和我回去?”
“我不能因为我的身份再让你受一次罚。”风得意说完,放开缰绳,背手朝城里走去,走一步回头看看她,走一步回头看看她。
“风得意,你回来,风得意!”出岫直接翻下马,向他跑去,风得意感到她的脚步声,猛然转身,出岫吓得停住脚,差点摔一上趔趄。
“得意!”出岫看着他,刚一迈步,风得意对她流下眼泪,突然关上城门,出岫扑倒城门,痛哭流涕,猛烈的拍门、踹门。
脑海中,又出现同一幕场面,风得意浑身是箭,冲她微笑,倒她怀。
“你出来,我愿用《长安一页》的刑罚,换你平安出来!”
她不知,城里已经乱作一团,华山兵堆了一层层的尸体,甩了一条条的断肢,泼了一股股的血,才让羸弱的魔兵留下一地尸体、一地残肢、一地乌血。
“亓官颙还没断气。”风得意从纷纷扰扰的乱局中信步走向仉督翌,“大哥你这一掌不行,看来你的功力基本没了。”
走投无路的仉督翌循声扭头去,悲叹道:“我是看错了人。”仉督竖仰天大笑:“大哥莫非也说我?”仉督翌心里十分纳闷:“你何故临时起意,把我逼上绝路?”
“是你把我逼上绝路!”仉督竖抓起他的手腕,紧紧地捏,慢慢才松开,叹息了一口又一口:“可惜了黄衣,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
“该死!该死!”仉督翌骂不绝口,疯狂地舞起拐仗,朝他扭头,“你也该死……现在竟想杀兄!”
“是你想杀我!”仉督竖大怒,“只是我不明白,你费尽心思与我联络,为什么起了杀心?”
仉督翌突然大叫起来,紧张起来:“我不想……我不想杀你……”
“可你不仅想了,你还做了!”仉督竖逼得他屈膝于地,仉督翌抱头大叫:“是风三重……我安了你的心,慢慢的掌控了全城……有人告发了,我怕消息泄露……是他……是他告的密……他想害你,也想害我!”仉督竖气得一脚将他踢翻,冷笑道:“你看你这副模样,哪有当年太子的威风!”
“没想到我处心积虑,竟为你作了嫁衣!”
“哈哈哈哈……”仉督竖仰天长笑,“大哥,此言差异,我是男的。”
眼见着魔兵渐渐消失,仉督翌知道,亓官颙即将毙命,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除掉风烛残年,不然霜雪无法继承;要么就是被风烛残年除掉。
他决定,和风烛残年拼个鱼死网破,但是他唯一拥有的风法,也传了大半给风得意。
正在这时,风得意出现在风烛残年身后,朝他作揖:“叔父,小侄得意在此,愿用己命换他一命。”
“霜雪,不要你管,爹爹我……”仉督翌对着仉督竖喊道,他不得不往旁边站了站,说:“你认这个爹了?”
风得意抬头看看他,一字一顿地说:“我的爹,早死在你手里了,我今天来,就是想报他救命之恩而已。”
风烛残年笑笑,朝他走去:“成全你!”
“不要!”仉督翌飞身上前,抱住风烛残年,对风得意喊:“你的功力尚不能熟稔,快跑,他杀不了我的,不要管我!”
风烛残年踹他一脚、又一脚,仉督翌承受着一脚、又一脚,风得意急了,扑了上去,挨不着风烛残年半点,仉督翌趁此机会踢他一脚,虽说功力丧失,但还是有些威力。
风烛残年紧追风得意,仉督翌赶紧去救,但一招不慎,被打伤在地,抚膺吐血。
“你没事吧?”风得意冲了过来,扶起他,仉督翌一把推开他:“小心!”
风得意一回头,风烛残年的拳打中了仉督翌,“我便让你筋脉尽断!”
“不要……不要……”风得意一边说一边无意使出了风法搅得烟尘弥漫。风烛残年拨开风烟,见风得意搀起仉督翌。
“想跑?没这么容易!”
风得意背着人,跑得很费劲,眼见着风烛残年追近了,他突然往后撒了一把又一把的石灰,风烛残年躲来躲去,只见风得意跳下了城。
他追了过去——
城下,万箭待发,尖锐的镞正对着他,而他也看着慌乱的人群中,楚儿的脖上架着梁山副将的刀,他不敢妄动。
“你怎么还没走?”风得意慌张地问出岫,她倒神色自然地说:“我等你呀。”
“快走!”
仉督翌突然动了动,对风得意耳语,他便让出岫去看看亓官颙。
“快死了!”
仉督翌晃晃手指,缓缓地说起话。
风得意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仉督翌说着说着,吐了一些血。
“带他走!”
“为什么?”出岫也不解。
然而,华山的兵马,整装待发,城门洞开。
“走!”出岫发号施令,梁山兵有序地撤,依然紧紧盯着城,丝毫不敢松懈。
楚儿心中万分悲凉,她的生父,竟然是这副样残忍,而她,却受着梁山天陵洞的好,真是莫大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