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烛残年拉拢了一大批大臣,组织了些贩夫走卒,早早地守在城门口,乐师、舞女在吹拉弹唱。楚儿一到,百官、万民便跪下了,这风头,完全盖过了城君流觞的巡游。
“你用这么卑劣的手段弄我回来干嘛?”楚儿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羞辱,风烛残年看着尴尬的气氛,不气,反而笑道:“爹爹想看看女儿……”
“那你看见了,我走了……”楚儿转身便走,音乐停了,官民都偷偷盯着,风烛残年叫住她:“这么急匆匆去哪儿?”
“哪儿来的去哪儿!”
风烛残年看看身旁的武士,说:“楚主风尘仆仆,请翁主下去休息。”
“是!”
楚儿拼命地跑,可是怎么跑得出专门为她设置的圈套,她又气又恨,也顾不得什么颜面,当着所有人的面,冲着风烛残年喊:“仉督竖,你放开我!仉督竖!”她这一闹,众人大吃一惊,都偷偷注视着风烛残年,而他,也被彻底激怒,猛地甩了楚儿一巴掌,向武士咆哮:“野丫头,胡说八道,带走!”
相臣连忙向大家解释:“楚翁主在外流离,听多了流言蜚语,信不得,哈哈……”
众人只得跟着憨笑,但谣言,已经不胫而走。
在长生殿等着楚儿前来好加以赐爵的流觞左盼右盼,不见一人来,她在无聊时,想起宇文连也不来,她急得抱怨:“该死的宇文连,死哪里去了?坎精也不回来。”
正在这时,风烛残年怒气冲冲地走上殿,边走边吼:“君上,撤了楚儿的封爵……君上……撤了封爵……”
“风相为何如此大的火气?”流觞心里窃喜,“被女儿气着了?”
风烛残年不说话,流觞灵机一动,想到了火上浇油的法子:“那孤去见见她,帮你劝劝。”风烛残年坐到地上,垂下了手,睥睨她:“得了吧,上次就是让你劝,你还把人给我劝走了。”
流觞笑了。
宇文连也是才见着自己掏洞钻进东一点楼的坎精,惊奇地提起它头上的草,扔在坐上,俯身看着它,说:“小东西,你来干什么?”坎精咿咿呀呀的,显得很着急,“流觞有危险?”坎精点点头。
“我们走!”坎精三两步就跳到门口,而宇文连也拔出剑仔细瞧了瞧,刚走到门前,突然想起自己也是身陷囹圄,身有余而力不足。他赶紧唤回坎精,在纸上写下“救命宇文连”五个字,再捏作一个团,塞进坎精耳里,交待它:“你快去梁山搬些救兵来。”
累了几天的坎精,连歇也没有歇,心里有无数个不愿,它拼命的摇头,宇文连瞬间变了脸色,瞪着它,再给它一脚:“快点去!”
流觞等不来宇文连,心知风烛残年与楚儿虽然有些隔阂,但日子久了,还是会消弥,所以她决定趁夜去风府探听虚实,顺便放走楚儿。
但是太监、婢女时时刻刻盯着她,脱身乏术,只好等着深夜,她听到了一阵又一阵的呼噜,这才轻手轻脚地换着夜行衣,喃喃自语:“你不要我去,我就自己去”。她在被下放些包袱,悄悄开门,轻轻关门,躲过巡逻的兵,蹑手蹑脚地走向宫城,翻身而下,穿过黑黢黢的街巷,避开醉酒的行人,爬上风府的墙,到处转悠。
把风府的形状看了个仔细,学着难听的猫叫,到处碰着运气。本来心烦意乱的楚儿听着这声音更加烦躁,她囔囔起来。流觞循声追去,只见僻静的一隅,是一间精美的房屋,她趁着家丁还没过来,赶紧跑过去,拍了拍门。
“你是谁?”
“仉督流觞!”
“又是我爹派你来劝我?”
“我来放你……”
“为什么?”
“看不惯风烛残年,就想坏他事!”
“那你快把门打开,风烛残年果真想灭梁山,只是准备还未充分……”
急促的对话,显示出了恐惧,流觞虽然知道了,风烛残年的用意并不在自己,但是梁山完了,她更加没有依靠,所以用石头狠狠地砸着锁。然而家丁走近,她丢去石头,对楚儿喊了句:“明天再来救你!”便越墙而跑,可是这一边的墙要高些,翻越而下,脚崴了。
流觞忍痛回到宫里,庆幸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她躺在床上,左思右想着辙——到底如何放走楚儿?突然惊醒,扰了太监、婢女,她命令他们掌灯。
“去哪儿?”
“去书房,孤做了个梦,有神人告诉孤,风相的府里要出差子,孤要记下破解的法子,明日好谒府讲明。”
众人一听是关于风烛残年的事,都不敢怠慢,陪她去书房,一直守着。流觞这一路,走得很艰辛,为了不让人看出破绽,她努力地保持自己的平稳。
“把宇文走之叫进来,给孤捶捶腿,你们到外面去守着。”
流觞铺了张纸,舞着毛笔,在纸上涂画,把风府的布局画在纸上,可是画工拙劣,有些又想不起,所以纸上的风府就像一座河网密布的岛。她标注了楚儿的位置,咬着笔杆,琢磨着如何开锁。
这时候,宇文走之进来了,他还是一副傻傻的模样,可是比起以前,要顽皮多了,到处瞎翻,扔着东西。
流觞想到了,她一把扯住宇文走之的耳朵,疼得他又哭又蹬腿。“宇文走之,你看着这张地图,明天我送你去风府,你把楚儿放出来。”可是宇文走之看着这张纸,莫名其妙地傻笑,流觞这才意识到,他不懂,所以干脆指着楚儿的位置,告诉他:“这个地方有好多好多吃的,尤其是你最爱吃的肘子,但你要把锁打开……”
“好……好……好……”宇文走之拍着手,抢来图纸,塞到嘴里嚼碎。气得流觞掰他的嘴,抠里面的纸。
“完了,完了……多好的图啊……”流觞潜心作画,宇文走之大搞破坏。她和宇文走之闹来闹去,闹了很久,突然想到把宇文走之送去风烛残年的府上,反正一个傻子,风烛残年也不会太计较。
想到这里,她笑了,宇文走之哭了。
第二天一早,流觞驾临风府,一下轿子,却是瘸子。风烛残年见了,联想起昨晚上府里有生人闯入,怕是她,便问她:“君上为何腿瘸了?”
流觞不以为然地说:“昨晚我在书房,让宇文走之给我捶腿,结果这个傻子把我绊倒了。”
“三理半夜,君上有何军国要事处理?”风烛残年将她一直拦在门口,非要问个究竟,流觞凝重地说:“没什么大事,只是孤梦见风相的府上要出事,特来看看……”
风烛残年仰头大笑:“我府上谁敢来造次?梦中之事岂能当真?”
“既然没事,那孤就走了,你送给孤使唤的宇文走之,一点儿用也没有,孤还给你了……走了……”流觞说完就走,一点儿也不含糊。
“宇文走之没用,你得去找宇文走之,你找老夫干嘛!”风烛残年看着起轿后,傻乎乎跪在地上笑的宇文走之,心生厌恶。
“风相,怎么办?”
“锁到后院,翁主旁边,让他们去闹,再去告诉宇文连,就说宇文走之被君上送到我府了!”
宇文走之一路上大喊大叫,烦得经过之人都自觉地捂着耳。
宇文连在华山一点楼里一点儿也不轻松,他得不到流觞的后续消息,也得不到梁山的反馈,急得团团转,但还是没有想坏,毕竟流觞遇害了,风烛残年肯定会说。
就在这时,侍卫报告他:“风府来使求见!”
宇文连一屁股坐了下去,惶恐地等着风使前来,看他跪拜,听他说:“风相差小的来,是要告诉主上,君上把宇文走之送到了府上……”
“啊?”宇文连大吃一惊,想不明白既然流觞平平安安,为何要害走之?他着急的问使者:“走之可好?君上这是何意?”
来使轻蔑一笑,甩手就走。
“你站住!”“你回来!”“你大胆!”
宇文连失魂落魄地坐下。
不一会儿,又有人来报:“风相来使求见。”
“啊?”宇文连赶紧坐起来,大惑不解,寻思着风烛残年搞什么鬼?有完没完了?他端坐如佛,等着人进来。
“参见主上!”风得意抬起头来,正好与宇文连对视。
“风得意!”宇文连又惊又喜,赶紧关了门,朝外探了探头,拉他上坐,说,“你怎么上得来?你带的兵呢?”
“对付这些新兵哪里还用得着兵?我一个人,扯了个谎,还好他们不认识我风得意……”
“你没从梁山来?”
风得意一听,随便扯了个谎:“出什么事了?我到龙山扫墓去了。”他其实是去长安城边的仉督山,悄悄安葬仉督翌去了,给出岫说的谎,也是这个。
“那你怎么跑华山来了?”宇文连有些怏怏不乐,风得意也满是抱怨:“你还说我,我以为你在长安,还差点送死去了……”他掏出袖兜里的坎精,继续说,“是这个东西,一直带着我往华山,我才知道,你原来在华山逍遥自在……”
他的话,和他走的路,似乎绕了好大的圈,搞得宇文连云里雾里的,“说来话长啊……但你是怎么遇见它的?”
风得意说:“我扫了墓去梁山,准备向出岫辞行,游山玩水去,不料半道上休息时,马儿啃草,在丛里发现这个小东西还在呼呼大睡……我叫它不醒,使劲地摇,发现它的耳朵里落下你的求救文字……”
“你既然知道我有难,不去梁山搬救兵?”宇文连说。
“我也得来看看是什么事,不能害梁山白跑一趟,再说了我随身带着飞砂令……”风得意拍拍自己的荷包,得意非凡。宇文连沮丧不已:“是流觞让坎精来求救,说是风烛残年要回楚儿,恐怕有阴谋……”
风得意知道,风烛残年是迫不及待要对付梁山了,他决心插上一脚。“我去!”他说,宇文连问他:“你一个人,怎么去?”
“长安城,哪里有块石头,我都知道……”他忧心忡忡地笑了,拍拍宇文连的肩,说:“我就是去看看,有危险,我便看抛出飞砂令叫人。”
“那好,一定要救出流觞。”
“放心吧!”风得意好像成竹在胸的样子,他叫醒坎精:“走了,到长安去了。”
坎精却表现得一脸惊恐,死活不肯,拼命地往后缩,两个人奇了:“这小东西怎么了?”
宇文连问了它几句,坎精终于点点头,他笑了,对风得意说:“它耽搁了大好时间,怕流觞责罚……”
风得意哈哈大笑:“正好,我教你哄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