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的骚乱,风烛残年早已知晓,不光是从掌控中的宇文走之处得知,还有梁山天陵洞遍布的探子,这才最终造就了梁山的一团乱麻。
信心满满的风烛残年前往朝堂,手按着剑,和宇文连径直上了殿。
空旷的明光殿,除了金碧辉煌,空空如也,风烛残年嘲四周吼了几声,这才有宦官从一旁的耳室出来,趴在他的跟前:“小人参见风相!”
“这朝堂为何空无一人?”
“回风相,您这些深居相府,不问事,大人们见你不得,也就不来了。”
“君上不是在宫中吗?”
“君上也是请了几次,没请来风相,便罢了朝,在后宫与一只怪物娱乐。”
风烛残年满意地笑了,太监所言与他所知一模一样,便斥退太监,吩咐他:“把大臣和君上都叫来,本相有要事相商。”
太监唯唯诺诺,赶紧告退。
不一会儿,大臣们慌慌张张地来了,到了朝堂才整衣冠,对风烛残年的提议嘀咕起来。流觞总是姗姗来迟,而且从不正眼相看。随着禁锢日益,流觞的脸上写满了失意,对宇文连的情丝,也一根根断在近在咫尺又高大威严的朱墙之上。
她看着宣言连,脸上还有些许的情,宇文连却扭头一边,自责中有无奈,他的心,在一点一点的干涸。
风烛残年微微欠身,对流觞说:“君上,臣奉旨任命了新的梁山天陵洞主,去遭梁人阻挠,还捉了华山一点楼主宇文连之弟,臣的义子宇文走之,至今生死未卜……”
他说着,故意强调了后文,还不时瞟了一眼宇文连,见他拳头攥紧,便又向流觞请示:“臣请君令,讨伐抗旨不遵之人。”
“孤何时写过这样的旨意?”流觞一说,风烛残年一时语塞,看看群臣,看看宇文连,居然无人帮腔。
“那看来是臣自作主张了。”风烛残年撇嘴囔道。
“反正玺绶都在风相府上,风相自取便是,何必问孤?”
风烛残年压制住了火,埋头轻言:“军国大事,还是得君上说了算。”
“那孤就让你去办。”流觞抿嘴一笑,风烛残年也随之一笑,连谢也不说,拂袖而去。
宇文连盯着流觞,竟不自觉地往前挪了几步,流觞也站起身来,突然说了一个“连”字,呆滞的目光里,满是期颐,然而宇文连,终究是咽下了口中的那个“爱”字,埋头拱手,替风烛残年道了句“臣代父谢主隆恩”!
相臣赶紧搀扶起欲跪的宇文连,笑嘻嘻地看着流觞,一边退一边说:“城主在上,宇文主在下,身不由己。”
“你什么……意思……”流觞并不清楚,相臣为什么对她说这一番稀里糊涂的话,木讷地站着时,文武官僚纷纷散了场,连声招呼也不打,让她在那儿木讷地站着。
风烛残年出了宫,却没有回府,却到了他在城宫旁边建造的他所谓的“君行在”。
这是几间连续的院落,虽不及城宫的高调,但也有城宫的森严。中有山水、周有雕砌,美仑美奂。
他的密使,在街上找到了往风府去的行色匆匆的宇文连二人,赶紧左拐右拐,绕进了死巷,往一旁的砖上一敲,门赫然而开。宇文连大为诧异,连相臣也直呼诡异。
优美的花草树木,掩饰不住院落的寒凉,空落落的地方,就他三人在走,一声声的脚步追着一声声的气息。
最终,密使推开了一扇小门,请二人进去,他轻悄地把门一关,便被门里射出的毒针了结了性命。
屋里灯火忽然亮起,屋里摆满了肃穆的石人,隔了一层纱,可以看见风烛残年一身衮服,在漆黑之所祭拜。
宇文连和相臣,说都不知道风烛残年何时造的这个朝堂,见了他,只好跪拜。风烛残年坐下一张格格不入的黄金宝座上,怒吼:“为何不随我来?”
“我……”
“不说了……”风烛残年说,“这是我造的密室,按理说,知晓的人都会死,可你们是我最亲信的人,晓得也无妨!”风烛残年看了看二人,默不作声,便继续说:“今日叫你们来,便是讨伐梁山!”
“风相!”相臣开口了,“这华山的兵马还欠些火候……”
风烛残年笑了,他拍拍手,地上的砖掀开,一条密道洞开,他先顺着台阶往下走,再招揽二人,走在阴暗又有水滴的道上。
走了很久,在钻入一星半点的灯火后,竟然是天兵洞。
“难怪风相当初来得如此及时……”相臣在心里嘀咕,又有些后怕,撞了撞宇文连的肘,他居然喊了出来:“这里是天兵洞?”
风烛残年瞪他一眼,说:“正是,本相曾叫你回南山扫墓,顺便找练兵之要,你空手而回,使得本相练兵,迟滞许久!”说罢,他掏出几本秘笈,扔在宇文连的跟前,说:“本相抽空去了趟,找出了这些给书籍,你可知罪?”
宇文连慌得一跪,磕了几个头,突然说道:“你以前又没到过南山一脉,我南山藏宝洞,连我都是听说,你怎么会找到?”
“混账!”风烛残年猛然意识到说漏了嘴,只好用威风来掩盖失误。可是宇文连却较起真来:“我在南山一脉时没见过你,更没听人提起,我不信你一到南山,就能在偌大的山峦中找到藏宝阁。”
“混账东西!混账东西!”风烛残年把他拽起来,给了他几巴掌,给了他几拳,把他扔地上,骂道:“南山一脉罹难,我救了你兄弟二人,你居然因为些破书,忤逆义父!”
宇文连本来就只想问个明白,没想惹来风烛残年如此愤怒,他察觉一些古怪,却说不出来,又想不明白。还是相臣打了圆场,把书捡起来,随便翻翻,趁宇文连不注意,撕了载有“南山”字样的扉页,大笑着递给宇文连:“风想诓你呢,这哪里是南山的藏书,连南山印信都没有。”
宇文连不识多少字,只能凭印象,去前几页找“南山”,果真没有。
风烛残年也冷静下来,说:“适才相戏,不要当真啊。”
宇文连却高兴不起来:“义父要笑,只许笑我,不能拿南山一脉寻开心。”
相臣赶快挡在他跟前,拉着他的胳膊走向风烛残年:“风相之意,就是想试试主上的忠心……”
宇文连没有说话。
风烛残年看了一眼相臣,心中怏怏,对宇文连说:“此番还是你挂帅,让相臣陪你。”
“诺!”
风烛残年又原路返回,留下相臣和宇文连待着。
相臣碰碰他的肘,朝他递眼色,点了点头,往一处更加阴暗的洞穴中走。
他为宇文连斟了一杯酒。
“脊背发凉啊。”他说,“不想风相城府之深,防着你我。”
“防我倒好说,毕竟是外人,在华山之中我便体会深刻,如坐针毡,更别说在长安城中,可对你该不至于吧?”
相臣心里知道风烛残年的残忍,也知道生父死前最后一句嘱咐——自古伴君如伴虎,况且仉督竖心狠手辣,要早留后路。眼下他只能苦笑:“风相为人,不一般,若不防我,怎么连我也不知这院落?”
宇文连略感惊讶,但又不知话头从何说起,只看相臣起身四处望,听他继续说:“不说这些了,这山山水水,都是风相耳目……我今日见主上与君上眉来眼去,似乎……”
“不可胡言!”宇文连猛地站起,脸上蹿红,但是心已经软了。
相臣昂头大笑:“若主上有意,我可以试为一约。”
“真的?”宇文连惊讶不已,但很快又像没了灵魂一般,惶恐不安,“不行!”
他突然眼睛一亮,顺势抽出剑,拟着相臣的颈:“你为何帮我?是义父教的吧?”
相臣被宇文连突如其来的剑吓懵了,不敢高声说:“好心当作驴肝肺,罢了罢了……”
宇文连慢慢收起宝剑,扬长而去。
某日的夜里,皎洁的月,在黑的花草丛里揉得稀碎。
迷香浮起,侍卫之臣昏昏大睡;东躲西藏,出了府院。
寂静的街道,马匹踏出的跫音嘹亮。
勾勒出的城宫花园,一男一女匆匆一晤、紧紧一拥、悄悄一哭,说话不多。
“快走!”
天一亮,宇文连披挂作帅踏上征途,流觞破天荒地求见风烛残年,在城楼举杯,为他践行,送他前行。
“臣华山一点楼主,谢君上、风相赐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