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一点楼的队伍,在宇文连的率领下,往梁山进发,这一路上人烟稀少,荒芜破败。大军只好在荒山野岭休息。
“此地离梁山还有多远?”宇文连问探子。
“主上,还有八十里。”
“我们这么大张旗鼓,梁山人怕已经窥探到了吧?”宇文连一面扫着蛛网,一面扇着尘埃,一面问相臣。
“不知风相是何意。”
宇文连递一壶水与他,说:“洗洗烟尘。”
相臣接了水,并没有喝,而是一脸嫌弃,他站起来,径直往外走,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且慢且慢,梁山天陵洞没这么好对付,我们何不趁此良机,好生擘画?”宇文连还是不自信,不料相臣大笑起来:“风相已经做好了安排,就等你我依计行事。”
宇文连惊得一叫而起:“你怎么不早说?”他一说完便走,相臣拦住他:“莫急,莫急,听我安排。”
“好……好……好”
相臣把手一摊:“大印拿来!”
宇文连恋恋不舍地献上将印,相臣将他招摇于众,吼道:“诸位,你们可能听命于我?”
一连几声“好”,相臣也得意,跨上战马,把手一挥,喊了一个“走”。
可是他勒转了马头,竟然往南走。
“相臣,路不对啊。”宇文连提醒他,他一笑置之,还揶揄宇文连:“要都像你这样,正面直闯,再多的人马也得被冲散了。我们往南,兜一个圈回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在下受教了。”宇文连恍然大悟,便不再过问。可是相臣往南,并没有一个转向,这个急坏了宇文连,他终于忍不住了,寻机问了一句:“这往南要走到何时是个头啊?”
相臣嘴角一抿,冷笑道:“快了,快了……”
快临近南山一脉的地界,宇文连才反应过来:“这好像是我南山一脉边的风景。”
“正是。”
“相臣,你这是何意啊?”
相臣转过背来,目光如炬:“偌大的南山一脉,你不做主,空着可惜,我便来做。”
“你休想。”宇文连怒不可遏,拍马即来,挥剑便砍。相臣没多大本事,但要是被宇文连给伤了,那也不至于。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宇文连拿剑指着他,气喘吁吁。相臣冷漠地说:“我在风烛残年身边,如履薄冰,本意是想佐他成大事,奈何他一意孤行,心中只有可怜的权位,我害怕……”
“你害怕什么?”
“我害怕兔死狗烹!”
“所以你与我套近乎,就是为了从我口中得到南山一脉山山水水的详情?”
“正是!”
宇文连的情绪,一下子崩溃了,他痛哭一场,又大笑不已。他明白了,这么些年以来,所有人都把他当一颗任何摆布的棋子。
他举起剑来,向相臣冲去,挥剑乱砍,惊慌失措的相臣从袖中掏出风烛残年的信物,丢给华山士卒,说:“快救我,救我!”
华山兵马瞬间吞没了宇文连,他在重围之中挥剑无力,怒吼无心,竟把剑扔了,把头抱住,满地打滚,再恢复以后,便有些癫狂。华山的马儿受惊举蹄,华山的士兵也为之一震,纷纷往后退缩。
“来啊!”宇文连不依不饶,冲向马队,马队退却,他便追逐相臣,与他在青天白日绿水之间周旋。
这一来二去,便到了南山一脉废墟,高树翠蔓,少了修饰,建于山林间的宫殿、屋宇,已是残垣断壁,然而似乎有人重新经营过,就着颓势,刷了墙壁、摆了物什、盖了琉璃,增了气派。宇文连触碰着焕然一新的残缺,大为诧异,又大为伤感,回想起在南山一脉,同主父主母还有流觞生活的场景,他痴傻地笑了,之后又哭了。
周围逐渐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宇文连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跑出神殿,看外面守了一群青衣、褐衣的剑客,跃跃欲试。
“宇文连,给你两条路,要么滚蛋,要么死!”相臣冲他喊。
“你是何时在我南山一脉布置了如此多的精兵?”宇文连心有不甘,相臣笑道:“这些都是天兵洞的士卒,我带来了精锐,剩下的老弱病残留给了风烛残年!”他顿了顿,又得意洋洋地说,“虽然风相城府颇深,但没有我,他就是一个瞎子……”
从相臣的话语间,宇文连才意识到:风烛残年问他藏书阁的去向,他一丁点也没讲,反倒是同相臣惺惺相惜中无意中谈到,不曾想,被他告知,却还没怀疑。
风烛残年知自己暗中与流觞来往,也不曾想,是相臣告发,却依然没有怀疑。
风烛残年知自己心怀忿懑,时常抱怨,他不知风烛残年如何得知,直到风相唤出了细作,他才吃惊,然而如今想来,全是相臣所为。
“小人!滚出我南山一脉!”
“好!”相臣说完,便消失在人群里,就让一群剑客同他作对。些许时辰下来,宇文连伤痕累累,是死是活不知,剑客将他抬走,抛尸去往天陵洞的路上,在此地,早已躺着一片华山兵的尸体,招引蚊蝇。
有活着回去的华山兵,向风烛残年禀告了战事失利的消息——遭遇伏击。
风烛残年内心欢喜,毕竟相臣、宇文连都死,他连着问了几遍,确认了消息,才向流觞请示:“君上,梁山天陵洞害了奉命讨伐的王师,臣请君上御驾亲征!”
这才是风烛残年的真正目的——借刀杀人,让梁山的人弑君,他背个勤王护驾的美名,又名正言顺地讨伐梁山天陵洞,再顺理成章地成为长安城君。这个周详的计划,比亓官颙明明白白地弑君来得要温和得多。
流觞心知肚明,连忙推辞:“孤乃一介女流,赖风相不弃,得忝大位,统兵打仗,实在不会,还请风相独断专行!”
不卑不亢的字眼,显然高明多了,这也是多少日子的囚徒生涯磨练而出的本领,风烛残年果然木讷,竟然说不出话来,只是偷偷看着群臣,让他们请。
“臣请君上亲征!”
“君上若是不允,臣便撞死在这石柱上!”
……
一声声地激昂澎湃,流觞好不厌恶,但仍然推辞,盛赞风烛残年的英明神武。不过,终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不久之后流觞还是在不情愿上中披挂上阵,在一队不听她号令的行伍前尴尬极了。风烛残年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穿着衮服,左右的甲士、文士簇拥着,他捧起酒碗,睥睨着底下的兵,嬉皮笑脸地说:“为我君旗开得胜,满饮此杯!”
抬酒缸的士兵在一列一列的军队前穿梭,把能满的碗都满了,就是流觞那儿愣住了,风烛残年见此模样,朝流觞大喊:“君上,喝酒!”
流觞闷闷不乐地端过酒碗,闻了闻,猛地扇鼻子,恶心得想吐,她顺手将酒一倒,说:“孤不会喝酒。”
风烛残年仰天大笑:“不喝酒……好……喝酒误事!”
流觞板起脸,左右不安。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