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四呆呆地望着上人消失的方向,鼻子一酸,眼泪再也按捺不住,终于都哗啦啦地流了下来。他身为蛟族少主,从小养尊处优被族人们众星捧月一样呵护,很少吃过苦,也很少动过真感情,原本是一个吊儿郎当,什么都满不在乎的公子哥儿脾性。直到蛟族遭劫,不得不挺身而出寻找新的栖息地,这才经历重重磨难,开始有了敬畏之心。后来又被佛法所感化,戾气消减大半,加上在地底静修内功近百年,逐渐磨去了早前傲娇狂野的火性。只不过因为独自一个人宅得太久了,所以初见静虚上人时,难免有些唯唯诺诺,缩手缩脚。此刻再尝生离死别的滋味,这一哭,让多年来酝酿在心底的感情潮水,总算是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一通哭罢,蛟四擦干泪水,收拾心情,遵照上人的嘱咐,操纵地龙钻缓缓调头,朝着原路驶去不提。
再说静虚上人这边,他用来镇压玄阴气团的两件法器都是与心神相连的宝物,早已感应到分外吃力,快将被太火炼化。所以一闪身出了地龙钻,立刻驾着遁光,到了先前泄露的玄阴气团前十余丈远处站定。
这是一个单独被带离气泡海洋,压缩到了三四尺方圆的气团,正在不住颤动,释放出缕缕的黑烟。半空中还有二件青碧光华的宝物,发出阵阵细如丝线的亮光,与黑烟抗衡。两下才刚一接触,那黑烟就“哄”地化为一蓬赤红如血的火焰,气势汹汹地裹了上去。青丝的光芒也瞬间大盛,与火焰交缠在一起,反罩住了火焰互相角力,“噼里啪啦”连声脆响过后,俱化作点点火星四散开来,青碧光华也随之暗淡了几分。但那黑烟随灭随生,很快就卷土重来,势头一次比一次猛烈,青碧光华则渐渐被逼得缩成了拳头大小,再难抑制黑烟,看上去已然支撑不住,崩溃在即。
上人施展出道门最高的心法南明离火诀,右手剑指处放出一道蔚蓝如海的火团,左手五指间则凝聚出了一朵海碗大小的金花,滴溜溜地不住旋转,绽放出豪光万道。
那金花是以本身性命交修的元气结成,蕴含着上人数百年的修为,足以暂时抵御太火的侵袭。而火团则是由纯阳的太阳真火炼就,性子最是克制玄阴之气,只不过地肺中的玄阴之气太盛,上人的太阳真火仅仅能够开路,无法彻底镇住火势。
此时气团外的争锋将近尾声,青碧光华已经被黑烟完全包围,无力反扑,光芒也衰弱不堪。下一刻只见青碧光华猛地迸发出夺目的亮彩,精光爆射,试图作最后的困兽犹斗。黑烟则被激发出大片熊熊燃烧的烈火,周围的热度瞬间提升,连静虚上人都感到一阵难耐,眉头轻皱。这次的火焰有如实质般粘稠无比,仿佛一层厚厚的铁幕,直接阻滞了青碧光华的自爆,贪婪地吞噬着内里的一切,从外面甚至都无法看穿烈火之中的情形。
上人忽地浑身一震,心知那两件法宝终于被彻底烧熔了。这玄阴气团中的太火之精被全面引发,虽然炼化了青碧光华,但自身的损耗应该也不小。果然,那团烈火的赤色血光开始逐渐由浓变淡,火势的巅峰已过!这是难得的好机会!
静虚上人动了,他以雷霆万钧之势,扬起左手金花罩定玄阴气团,同时右手剑指向前急刺,带动太阳真火直接打入了赤色血焰之中!
纯阳真火对上玄阴太火,二者虽然同出一源,都是先天元炁所化,但是性子却大相径庭。前者轻清纯正,聚乾阳之气,后者重浊杂芜,纳坤阴之气。只要遇上,就是阴阳相冲相斗相缠相杀的局面,直到一方被彻底降服。
当然,压制并不代表能够完全消灭,盖有孤阴不生,独阳不长,阴极而阳生,阳极而阴生之说。阴阳二气本来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虽相对却又互根,可以在彼此之间进行转化的,区别只在于由谁去主导。如果阴阳二气势均力敌非要拼出个高下,往往两败俱伤,阴阳皆衰。但是不试上一试,又怎么会知道到底谁强谁弱呢?这便形成了自古以来阴阳相争时的悖论,而在其中如何掌握好试探的尺度,就更加需要极高的修为了。
所以静虚上人采用了双管齐下的策略,一方面以本命金花的力量,限制住玄阴气团,不使其裂口扩大,同时阻碍残余的玄阴之气对太火之精的支援。另一方面则趁着太火之精被逼出由盛转衰之际,用雄厚的纯阳真火来消灭其大部分有生力量,迫使它全面收缩退回气团中。最后再利用坎离互济的妙理,运无上玄功,转南明离火诀为北幽坎水诀,将玄阴之气与北幽坎水相化合,把太火之精融于冰魄神光中,变成火精玄冰带出。
这手得意的小算盘确实是打得叮当响,不过人算毕竟只是人算,尽管静虚上人是中土数一数二的高手,他还是漏掉了一点。
上人本以为,自己已经把要镇压的这个玄阴气团带得足够远了,可万万没想到,正在他试图控制太火之精时,又从别处飘飘然地窜出来了一个新的玄阴气团。虽然看起来只有米缸大小,但是这个新的气团被纯阳真火所吸引,径直朝着上人冲了过来!
“坏了。”静虚上人心道,自己的纯阳真火已经全面压制住了太火之精,使其威势大减,退回玄阴气团,成为瓮中之鳖只是时间问题。但是新来的这个气团一旦加入争斗,令到玄阴之气大涨,先前萎缩的太火之精,可就不那么容易被制服了。
果不其然,新的玄阴气团刚刚靠近,就受到纯阳真火的刺激,直接释放出了大股大股的黑烟。那黑烟正是由玄阴之气凝成,内中还带有新气团所含的太火之精,与旧的太火之精一触即合,顿时让它死灰复燃,声势更胜从前。赤色烈焰“呼呼呼”腾空而起,毒蟒一样凶恶的火舌直扑上人,急欲啮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