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中天,云淡星稀。一轮玉盘高挂,阵阵清风徐来。黑湖泛波,水光粼粼,犹如造物主随手遗落的一把碎钻,迷离炫目,妙趣自成。但看此间事,星彩与月华争辉,风云际会难未央。
夜深人静处,冉冉升起了一朵金花,不断舒展变化,从杯口大小直长到约有亩许,结出上万花瓣,最后悬停在二十余丈的空中,照得四周明白透亮,显出一子三仙的身影。
“是时候了。”静虚上人放出金花后,首先睁眼,张口说道。
三仙也各自开眼,无尘居士右手一挥,掌心已经多了一面七寸长的黄色小旗子,对静虚上人道:“伏魔旗门的用法,您老人家早就深知,这是那旗门的主旗,现在也一并交给您吧。”说罢小旗子便已离手,朝着上人飞去。
上人左手袍袖翻卷,早接了过来,随即怪叫一声:“我去也。”就那么凭空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一大一小两个盒子在原地,正是盛放着铸剑材料的木灵石髓,以及收纳了火精玄冰的秘制容器。
紧跟着便是“刺喇喇”银蛇乱舞,数道闪电划破漆黑的长空。不多时又传来“轰隆隆”的惊雷声,好似万马奔腾鼙鼓齐鸣。
这一处昆仑山坳,超出平地千丈以上,乃是直通九天的门户,故此降临下来的怒雷狂电,简直有撕天裂地之威,格外震撼人心。倘若被这雷电劈中,只要道行稍差一点,就是灰飞烟灭的下场。不过好在静虚上人的金花护住了左近,三仙在其下并未感觉到任何不适。
“我们开始吧。”无尘居士一边说话,一边用双手结出法印,“乾元亨利贞。”随着儒门的真言法诀念出,一道明红色的火光从他的心房处迸发,缓缓飞向木灵石髓。这五德心火,是儒门修五德五心,善养天地间的浩然之气所生,故颜色红中透亮,蕴含正而不邪的伟力,与太火阴沉狠毒的暗赤色光华截然不同。
“唵囒静法界。”不二禅师也口诵真言,左手抵地,右手指天,自腹下脐轮涌现出一颗耀眼的明珠,被金光神焰所环绕,虚浮于身前,凝而不动。
“阴阳五行遁。”知非真人压轴出场,右手剑指前伸,蓝如沧海的南明离火,如同利箭般疾射而出。
三人依次出手,看起来似乎是一慢,一快,还有一个静止的,最后却几乎是不分先后,儒佛道三门真火全部在瞬间抵达,到了木灵石髓周边二尺以内的范围。
真火在三人的操控下,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将盒子提到了离地四五尺的空中,盒盖也早已打开。三人对视一眼,彼此间心意相通,大喝一声“去。”三道真火便齐刷刷地窜到盒子底部,合成一簇红黄蓝三色的火焰,剧烈燃烧起来。
知非真人左手也没闲着,隔空一抓,就将小盒子拿到手里,取出了火精玄冰。手腕再抖,火精玄冰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准确地落到了三色火焰之中。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过后,一片诡异的黑色火雨蓬勃爆发,与三色火焰交相辉映,威势之猛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周围的热度顿时提升,三仙的额头都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了。
原来太火之精在与冰魄神光融合的过程中,被去除恶毒的杂质,净化还原成先天元炁,颜色也由暗赤转为远而无所至极的玄色,虽然数量减少,但是却更加纯粹,并与三门道火相辅相成。
在四种火焰强大灼烧力的作用下,木灵石髓也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从原本不透明再到半透明,最后变得完全透明起来。内中隐隐可见通红的铁水在沸腾,很明显,冰魄铁魂已经熔化了。只是在沸腾的铁水中,还有一块玄色的晶石,突兀地横躺在那里,纹丝不动。
天外陨铼确实极难熔炼,如此灼热的四火合力,仍然无法撼动其分毫,看来还是得请出天地人三火中最后的九天雷火了。知非真人朝无尘居士和不二禅师打了个眼色,二人俱都会意,各自运功准备下手。
“阴阳无极,天地借法。疾!”知非真人口中叱道,同时手掐法诀遥点远处的九别、公格尔和慕士塔格三座山峰。无尘居士和不二禅师则指定头上的那朵巨大金花,花瓣攒动,在花心处让出一个大洞。
夜空之中,此刻已成雷光电弧的海洋。伴随着三座峰顶法阵的启动,以天地大势相互交感,引导雷火直击在三座法阵的阵眼上,再汇聚一处,穿过金花让出的空隙,投射到四色火焰里。
只见一团其白如银,其亮如电的火球,从九天之上,通过重重关卡,瞬间就降临到了地面。与四色火焰只刚碰头,便“砰”地生出了如有实质的青白二色火焰,虽然看起来声势还不如之前的火精玄冰,但周围的热度却再次提升,三仙脸上被火光映照得通红,豆大的汗水滴落下来,连衣裳都湿透了。
天、地、人三火完美融合,归于一炉,之前毫无反应的天外陨铼,也终于都逐渐熔化了。青白二色火焰气竭,转变成了单一的青色火焰,那是炉火纯青的标志。通常到了这种时候,已经可以开始铸剑了。早就脱掉袈裟的不二禅师,正打算取出纳芥环,来凝炼木灵石髓中的材料。
“再等等。”无尘居士出声止住他,“炉火纯青只是普通的铸剑火候,按照典籍的记载,天地人三火合一之后,还会有更多的变化发生。”
果然,在青色的火焰之中,又衍生出了一种紫色的火焰,现在是半青半紫的双色火焰,而且稳定下来,不再变化。
“紫青神焰兜率火!”知非真人脱口而出,“这是离恨天太上老君炼丹炉里才有的火种,没想到竟然在人世间出现了。”
“阿弥陀佛。”不二禅师双手合十向天道,“上苍见怜,降下神火以助我辈,善哉,善哉。”无尘居士和知非真人,也都暗中祷告,感谢天恩。
在威力无俦的紫青神焰煅烧下,冰魄铁魂和天外陨铼很快便化为一体,“咕嘟咕嘟”地冒出气泡,炼化其中的杂质。更神奇的是,当杂质全被排出之后,木灵石髓中留下来两种颜色的材质,也是一紫一青。虽然同处一炉,却又泾渭分明,互不侵犯,也不相融。
一圈一圈猛烈的气息波动,从木灵石髓中散发出来,即使相隔尚远,三仙还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这股力量足够压倒已知的一切,但并不完全是毁灭性的,其中还孕育着希望、创造和新生等诸多元素。难道这就是类似于混沌元胎的力量?那确实不是普通的冶铸方法可以驾驭得来的。
“看上去这是要铸炼出两把仙剑,一雌一雄么。”无尘居士喃喃道。
“不错,按照先后顺序,青色的应该是雌剑,紫色的应该是雄剑。”知非真人回应道。
不二禅师也点头表示同意,他手中握着的纳芥环,此时已然放出,打着旋子飞到了木灵石髓的上方。
一股柔和却又无从抗拒的吸扯之力,作用在上层青色的铸剑材料上,慢慢向上旋转垂直提拉。青色熔液被均匀地抽离木灵石髓,在不二禅师的控制下,不断凝炼成形,生长壮大,逐渐变为一柄宝剑的轮廓。
青剑的雏型已成,无尘居士和知非真人赶忙隔空接了过去,继续以自身的真元之气来焠炼青剑。不二禅师则稍事休息,又将紫剑的雏型凝炼出来,交给另两人处理。
忙完了这一切之后,不二禅师已是大汗淋漓,原本被火光映红的脸上,也略显出几丝苍白。他闭目调息了好一阵子,才又重新加入铸剑的行列,不过却并非是焠炼紫青双剑。因为他见到木灵石髓在兜率火的煅烧下,已经逐渐软化,大有被烧熔的趋势,如此异宝被毁实在太可惜了,拿来做成剑鞘岂不是两全其美。想到这里,他便趁机运用金刚大力神法,凌空把木灵石髓移到一旁,像揉面团一样,打造起剑鞘来。
三仙各有各忙,不知不觉已是东方泛起了鱼肚白。两个剑鞘的制作早就完成,不二禅师也加入到了紫青双剑的铸炼过程。这先天神物的确不同凡响,炼剑之时,需要以本身的真元来融会金火,由有质炼至无质,再由无质又炼回有质,如此重复焠炼多次,直到仙剑神满形固,不滞于物,方算大功告成。三仙从子时炼到了寅时,达第九次之际,耗费了至少七成修为,这才将要接近成功。
此时,地面上的兜率火越来越微弱,几乎就要熄灭了。半空中,紫青双剑在三仙的真气吞吐下,盘旋飞舞大放光华,紫青两道剑芒更是冲破万瓣金花的遮掩,互相缠绕着直上云霄,激荡出风雷之气,在天地间形成了一道雄奇瑰丽的景观。藏是藏不住了,任谁也能看出,昆仑山有重宝即将出世。
三仙心知还没到高兴庆祝的时候,加紧催动真气,欲要尽快完成最后的焠炼。只是这末一次的融会,虽然大势已成,而且水火风雷全都发动,奈何总感觉还缺少一味药引,以至于迟迟未能竟到全功。而且从子夜忙到现在,三仙始终紧绷着一根弦,不敢有丝毫懈怠,聚精会神了这么久,纵是大罗金仙也不免会有些疲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