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那容王如今是什么地位?还好意思在这里笑,你害得本官连前程也没有了!”
成澈内心:???我堂堂景国公主,长这么大,连我父王也没打过我……
不对,好像以前在七十二间的时候,也经常被人打来着。
恰逢此时明如镜出来,正要引成澈进去,见她捂着左脸,对面行略司督察却气势汹汹,正欲问发生何事。却见成澈渐渐露出一个笑,摆了摆手道:“没事没事,已经通报好了是吧?我这就进去。”明如镜见她有意让自己住口,便也不再多问,与她一道进门去了,只留那庞夫人一个人在原地莫名其妙。
明如镜先引她去了侧殿内,命了五六名宫女捧来一套浅金色华裙,一组镶东珠金饰,一对攒金丝的绣鞋,以及十几种不同香味颜色的锦纹香囊供她挑选。成澈一脸稀罕的翻弄着这些许久未曾见过的奢华首饰,又十分熟练的张开双臂,任由宫女们伺候她更衣换鞋,为她重新梳了符合宫中礼仪的高雅发式,将金光闪闪的发簪一件一件小心翼翼地插进她云鬓中。待到侧殿宫门再次打开时,走出来的已然不再是那个粗布麻衣的小丫头片子,而是一位真真正正高贵优雅的公主殿下了。
明如镜对着她俯首一揖:“殿下,太妃娘娘已于殿内等候许久了。”他此刻也更换了一套宫中太监服饰,原本绸缎一样光滑的黑发全部藏进了高高的乌金帽中,除了眉眼间的红妆,整个人倒显得内敛持重了许多,就连他身上原有的那股甜香也不见了。
成澈端详了他一番,便点了点头,与他一同迈入清晖堂殿中。
那恭顺太妃一见了她,就霎时泪如雨下,涕泗横流,抱着成澈哭天抢地地嚷着“我的澈儿啊”“我那苦命的皇侄儿”云云。那老太妃着一身朴素褐色,手里拄着一根鎏金槐木龙头拐杖,眉眼间果然像极了她的皇祖母明宗帝。
成澈温柔体贴地抱着她陪她一起洒眼泪,尔后又乖巧懂事地替她拍胸顺气。等到那老太妃止住了泪水,方向她打听了胞弟的下落。
老太妃却只是叹道:“当年你母亲临终前为了保下你们姐弟二人,将你和你胞弟各自托付给你们的奶娘王、孙两位嬷嬷照看,你那孙嬷嬷为了掩护你遭卫兵乱刀砍死,而那王嬷嬷最后也被大火活活烧死,只是她身旁带着的那个男童,尸身上虽然穿着皇孙的衣服,却并非彻儿本人。”
“也就是说,彻儿他果然没有死?”成澈满怀希望地问道。
那老太妃却十分怜惜地看了她一眼:“只是他如今究竟身处何方,是生是死,却不得而知了。”
其后,老太妃又命宫女端上了成澈儿时最喜爱吃的糕点果子,安慰她朝中上下仍有不少明宗时期的老臣愿效忠成家,其余三司六部也已安排人手去替她打点妥当,并将她安置于清晖堂侧殿暂居,点了几名可心的小宫女小太监亲去伺候。
深夜,成澈斜坐于窗前,望着窗外一轮皎月,回想起儿时与弟弟半夜贪玩不肯睡,一起偷偷趴在皇祖母寝宫中的窗台上仰望月色的情形,唇角不由得微微一扬。
如今虽又回到这皇宫里来,可她对皇位并不感兴趣,她心中唯一挂念的,就是能再次找回自己唯一的亲弟弟。
可仔细想想,上回在七十二间里若不是明如镜护在身旁,她恐怕早已成为了苏家的刀下亡魂。如果弟弟果然没死,苏家的人知道了必定会选择斩草除根……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白日里老太妃的话中总有些让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可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
成澈看上去只是面无表情地靠着窗口发呆,实则心乱如麻,她突然瞥见屋子里悬挂着的一幅美人祭月的画像。
“这幅画上的是什么人?”恰逢明如镜不在,屋内只有两名十五六岁的小宫女候着,成澈突然开口提问,吓了那两个小宫女一跳
“奴……奴婢不知。”
“啧,你们慌什么,我不过是想找人陪我说说话。”说着,成澈将桌上一盘糖粉梅片推向那小宫女们的面前。
其中一名小宫女仍是连连摇头,另一名却抬起一对水灵眸子看了那糕点一眼,低头道:“这幅画像,是轩宗时期苏皇后的画像。”
“哦?”成澈再次端详起那画上美人:“既然是先皇后的画像,为何她不戴凤冠,不着凤袍?”
“奴婢听宫里的老嬷嬷说,这位苏皇后原是轩太后的亲侄女,指婚给了轩宗,早先并不受宠,可有一年苏皇后突然生了一场大病,痊愈后便似整个人都变了,口中常胡言乱语,说出些惊世骇俗之话,现今流传的许多俚语俗话,听闻都出自苏皇后之口,且她,从不理会那些礼教大防。”
“怎么说?”成澈见这小宫女能说会道,小小年纪知道的也不少,便颇有兴趣地继续追问道。
那小宫女摊出左掌,以右手食指在上面比划着:“便如这苏家现今最看重的‘容王’封号里的‘容’字,就是当年苏皇后闺名中的其中一字,但她不仅不避讳,只为得世人往后都能记得她,且希望子孙后代人人都可得一副好容貌,便钦点了这‘容’字。”
听到这里,成澈噗嗤一声笑出来:“那这苏皇后确也是位离经叛道,十分有趣之人。我幼年之时,也只依稀听母妃讲过苏皇后还政的故事,见过苏家的寰哥哥。那苏寰的性格与这位老祖宗,可一点也不像。”
“如今的苏家,已不再是从前的苏家了。”
成澈回头望去,见明如镜不知何时已回到屋内,正命了三四名小太监备了浴盆,打了热水,又命数名宫女捧着鲜花上来。他目光只在那两名小宫女身上一瞥,她们便立刻浑身一哆嗦,脑袋低得恨不得能埋到胳肢窝底下。
“明公公回来了啊。”成澈一看见明如镜,便立刻端出一副亲近信任的笑脸。
虽然她并不十分信任他。
“时辰不早了,殿下今天也奔波劳碌一日,不若沐浴更衣后早些安寝。以后……或许还有得忙呢。”
明如镜却是恭恭敬敬地垂首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