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夫人虽然话痨,但是有一样没说错——秦捧玉确实很美,若是要禹城种田的大娘说,就是“这姑娘粗眉大眼,又白又俊,真招人喜欢!”
若是一样一样拆开看,杏眼红唇,连下睫毛也长而密,乌发雪肤,偏圆的鹅蛋脸,明艳浓色,却不凌厉;不施粉黛的纯粹素面和比同龄少女更圆润的脸颊,让她媚气中又显清丽。
本来提亲的人不少,只是渐渐的都不敢来了。
捧玉的父亲秦阅和现在的禹城太守楚威是同乡近邻,都生在南荆北境上的一个荒蛮小村里,秦阅辞了父母乡亲去国都游历见识,楚威选择闭门苦读,学成后离乡投奔为贵族府中门客,求得权贵赏识,被举荐去禹城做了主记,正巧秦阅在禹城落脚开店也有两年,故交难得异地相逢,宴饮欢畅,秦阅把自己知道的禹城内的人情世故、官府秘闻都指点给楚威,他知道楚威多年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刚刚赴任不会存什么闲钱,便挑了一块上好的美玉劝他献给时任太守。楚威颇为感动于发小的这份情谊,后来楚家生了儿子,三年后秦家也有了女儿,捧玉满月席上刚刚上任的楚太守就向老友提出日后结亲,合为两姓之好,秦阅只是仰面大笑,拉着太守的衣袖说“我们今晚不醉不归”。
自捧玉年纪十二,楚威之子楚临十五始,楚威几次要提出订婚,秦阅却都只是说“我家女儿还不急”,禹城有好几户人家都有上门提亲的意思,渐渐知道了楚秦两家这层关系后,都不敢行动了。捧玉的母亲盛平燕几次地问秦阅,为什么就是不答应,怎么不答应也不拒绝人家,秦阅都是皱着眉背着脸说“你不懂”。
秦捧玉和楚临倒是常常见,但也说不上是青梅竹马天天在一起玩的交情。不过是两家串门的时候一起喝茶,逢年过节一起在酒桌上喝酒,彼此之间装模作样客客气气的,一句多余的话不曾讲过。
楚临眉目清秀,和他父亲一样的书生气质,但绝不文弱,总是一袭白衣,南荆国尚白,王室贵族和平民百姓都是如此。
捧玉回到家,看到门口停着官轿,“楚太守不是说最近政事繁杂,不能来贺寿,原来还是来啦。”
进了正厅,才发现楚临也来了,三个人没有喝茶,神色凝重地说着什么。
南荆国和乾国在豫阳关外打了大半年的仗,之前似乎并未波及禹城,可楚威作为一城之守总也是要忙活点什么,捧玉这才想起快一年没看见过楚临了。还是白衣,半束发,看到捧玉进来,站起身行了抱拳礼。
捧玉把怀里的东西放下就上楼进了自己的屋。每次看见楚临之后她都会忍不住在想,为什么父亲不把自己许配给楚临,他看起来风度翩翩,相貌堂堂,难道这样一个太守之子也配不上她这样的小商小贩之女。
换了身衣服,捧玉下楼去灶屋找伙计做饭,她极喜欢做饭,尤擅荤菜,父亲老是说她不去读些诗词歌赋,学些针线女红,天天往灶房跑,难道以后不想嫁去高门大户,想给人当一辈子厨子。听了这话她都会偷偷地想,自己是有机会攀上大户人家,你怎么一直不答应。
进了灶房,母亲不在,八成是在楼上卧房,只有伙计小高在忙活,小高是管看店、卖货进货、打杂的伙计,包吃包住,新招来不久。
看到捧玉进来,小高一脸惊恐,“您怎么又来了”。
“别话多,我问你我爹在前面和太守大人说什么?”捧玉一边拿起台子上的牛乳,淋了一点在一小锅炖煮的蔬菜上。
“我去沏茶的时候,楚太守不住地叹气,从正厅走了没几步在走廊里听到他痛心大呼,豫阳关失守了!,秦小姐,我刚才就在想,这豫阳关破了,是不是我们也要倒霉了,要是我们明天逃了,您能不能让铺主多给我一个月的月钱。”
秦捧玉听了这话扭头就跑,做饭的兴致全无,她听父亲讲过一点,豫阳关易守难攻,占尽天险,只要南荆大军闭门不出,偶尔偷偷放出士兵侦查去烧敌军粮草,乾军远道而来,僵持不下,思乡情切,士卒必定人心涣散。豫阳关外那些小城池,丢了就丢了,没办法保得住,只要豫阳关还在,禹城就还安全。看来刚才那些不见了的小商贩是早早就收到了消息,豫阳关是破了。
捧玉急急跑到正厅,太守二人刚走。
“父亲,禹城真的要完了?”
“唉,乾军竟强盛至此,我军数月闭门不出按兵不动,敌军只用兵马战车强攻,冒着剑雨,未用一计,就开了城门,死伤虽然惨重,可那气势竟吓得我南荆国不少守城士兵四散而逃不敢御敌,若是等乾国援军到了,其近身格斗、武器战车均在我方之上,再用如此强攻之法,禹城也难保啊。”
“那我们一家逃到潆都去吧,十几日前我就劝过你,你就是不肯走,现在一街的人都走了,你才知道着急。”秦夫人从楼上走了下来。
“逃去哪也躲不掉,现在南荆国和邱国的边境都不许南荆国人入境,就是害怕有人来向邱国搬救兵得罪了乾国。大军来犯,气势汹汹,逃又能逃到哪去呢。”
一家人不语,灶房里的小高也探头探脑地听着。秦阅一抬手,打发他去了库房。
“楚威刚才来说,国君派了使臣密令,要把豫阳关外的所有城池割地献给乾国,以求停战,保住禹城。我想先不急着走,帮帮楚威,若是禹城真的不保,他会连夜派人把我们送离南荆出逃。”
秦夫人埋怨着又上楼回房。
捧玉坐到父亲身边,她理解父亲不是不顾一家人安危,只是局势尚无定论之时不想撇下老友就走。何况,她也有了主意帮父亲。
“爹,南荆的北面是乾国,那乾国的北面是什么地方?”
“是大图於,一个草原部落,鲜少与我南荆来往,怎么了?”捧玉看着父亲面色疲惫,今天是他的生辰,就过成了这个样子。
“就算邱国胆小,袖手旁观,那这个大图於呢?草原部落,就算与乾交战也难被赶尽杀绝,大草原上且战且退,没什么壁垒要守,没什么城池不能丢。如果它肯在乾国后方来一下,那乾军一退,我们是不是没那么危险了。”
秦阅愣了好久,随即仰天大笑,惊喜地看着捧玉,“禹城有救了,我这就去告诉楚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