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布醒来时疲惫不堪,睡眼惺忪。她机械地站起身来,想起自己忘了采摘任何蓝色的水果。她看了看那个装满食物的袋子,那是她一路拖到旅馆的。做意大利面或面包工作量太大。所以她就吃了一根香肠。
它已经干了,太咸了,还有很多软骨。尽管伊布很饿,但这不是她吃过的最好的东西。但她还是吃了,一直嚼到她能吞下这顿油腻的饭。
伊布闷闷不乐地想,要过多久她的牙齿才会腐烂或牙龈开始出血。大概不会太久。
今天不是个好日子。但至少她还有吃的。即使她没有钱,至少这是崭新的一天。
伊布吃得饱饱的,感觉好多了。至少准备好面对这一天了。她在脑子里列了一张该做什么的清单。先收集蓝色水果。然后她会做一些意大利面,一些面包,然后她会弄明白如何——
咚咚咚。
伊布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有人敲门。是佩特吗?这会是今天另一个头痛的问题。她得和他打交道——
砰砰砰。
不是佩特。伊布站起身,走到门口。不管是谁在那里,他都非常兴奋。现在是早上,他的精力太旺盛了。
伊布猛地把门打开。
“谁他……哦,是你。”
卡洛斯对伊布咧嘴笑了笑。他一只手拿着什么东西,另一只手拿着长矛。
“早上好,人类小姐!是我,你最喜欢的卫兵!在这个美好的早晨,你感觉怎么样?”
伊布对他眨了眨眼。现在盯着一只满嘴尖牙咧嘴的大蜥蜴看还为时过早。
“你好,伊布小姐!我刚刚帮你解决了哥布林的问题!”
卡洛斯得意地举起长矛。有一点掉到地上了。伊布眨着眼睛盯着它。是红色的。
她抬起头,看到红色的血从长矛上滴下来,沿着卡洛斯的爪子跑到她旅馆的地板上。卡洛斯注意到了这一点,把长矛拉回了外面。
“对不起,伊布小姐。我只是在处理哥布林。就当是对昨天的道歉吧。但是现在他们都走了,其他的也应该会离你远点,尤其是我把这些东西放在旅馆周围的时候。”
卡洛斯用左手举起物体。伊布看着它们。她看到了三个西瓜。西瓜?
她的目光又回到了卡洛斯咧着嘴笑的脸上。她凝视着他那带血的长矛。他在说话,但是伊布耳朵里的嗡嗡声突然变得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她看着他的微笑。她看了看矛。
她再次低下头,看到了三个哥布林的人头。
卡洛斯用爪子抓住了他们的耳朵,原力已经开始撕裂他们的皮肤。每个人的眼睛仍然睁着,他们毫无生气的表情在恐惧中扭曲。血液仍然从一个眼球滴到另一个眼球。
伊布的眼睛向上看,离开了那些头。她的目光越过卡洛斯的肩膀。外面天气很好。阳光灿烂。天空是蓝色的。天上一片云也没有。
她低头看着那些人头。它们还在那里。她抬头看着卡洛斯。他还在说话,但是似乎停下来了,关切地看着她。他漫不经心地把人头垂到地上。伊布听见它们湿漉漉地在旅馆的地板上扑通一声。
卡洛斯举起他的爪子,伸出手去抓她。就是他拿着头的那个。
伊布吐了。她把香肠吐了出来,噎住了,又吐了一些。
“——!”
她感到有一只手握着她,帮助她挺直身子。她推开它,干呕起来。
“——?——!”
她头晕目眩,耳朵里充满了刺耳的尖锐声音。
“——?——?”
伊布环顾四周。头还在那里。她又吐了,可是什么都没有了。但是,她仍然吐出了胆汁,然后干呕、干呕,直到她无法呼吸或思考。
“——!”
最后,伊布停了下来。她感到有力的双手把她举了起来,她感到自己正坐在旅馆的一张椅子上。卡洛斯焦虑的脸凝视着她,她感觉到他的手放在她的太阳穴上。她透过他凝视着那些头颅。他们躺在旅馆的地板上。他们的眼睛睁着。他们脸上的血已经干了。
伊布深吸了一口气。世界在她周围旋转,她什么也没有听到。只是麻木。她感到麻木,就像在做手术一样。但在麻木的背后却隐藏着可怕的真相。
她看着卡洛斯。龙人正在对她大惊小怪,试图引起她的注意。她回头看了看那些头。然后她开始尖叫起来。
……
伊布抱着三个哥布林的头走出去。它们不冷。它们也不暖和。它们只是肉质。沉重,肉质。而且死了。
她一边走一边确保不把它们掉在地上。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必须找到尸体。她离开了旅馆,开始走路。
卡洛斯已经走了,他早就离开了。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有她对卡洛斯大喊大叫,让他滚出去,还有扔东西。尖叫,哭泣,呕吐。然后是人头。她把它们捡起来。
伊布抱着他们走着。一切都过得太快了。前一刻她还在里面,下一刻她就出来了,四处寻找……
尸体。
尸体就躺在外面。三具尸体躺在一堆被践踏过的草地上。
伊布停了下来。她把三个头放在地上,走向尸体。他们讲了一个几小时前发生的故事。她不是法医,但她仍然可以读懂发生了什么事情。地上的血还是湿的。
有两个死在那里。他们没有逃跑。卡洛斯可能在一瞬间就把他们杀了。最后一个逃跑了,但跑不远。他刚走了几步,一支长矛就从背后刺穿了他。很多次。
伊布看着那些血淋淋的洞,什么也感觉不到。不。她感觉到了什么。她感受到太多的情感,以至于无法思考。但它们深深地埋藏在她的心里。此时此刻,麻木感让她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寂静的世界之中。
她把头放在尸体旁边。哪一个属于哪一个?她看着每个头部周围的伤口。其中一个她很容易辨认,但另外两个太相似了。她不得不把尸体翻过来检查另一边。
阳光使他们的身体保持温暖。但是他们还是很冷,伊布的手也更冷了。她小心翼翼地把它们翻过来,还学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她们都是女性。很难从她们的脸上看出来,但她们的身体是女性。
伊布翻开了最后一具尸体。逃跑的那个是男性,而且年纪更大。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个头更大,他有更多的头发,更发达的特征和……他看起来不像个孩子。不像另外两个。
天气越来越冷。伊布开始发抖。她爬走想吐,但发现她吐不出来。于是她回去盯着那三具尸体。
他们的血液早已停止流动。但是草还是红的。他们目前闻起来不臭,只有泥土和血迹的味道。他们没有死亡和腐烂。暂时还没有。但是它们很快会开始腐烂。在阳光下,它们很快就会发臭。
伊布知道这一点。她没有亲眼见过,但是她在书中读到过。尸体会腐烂并吸引虫子。已经开始了。
一只绿色的苍蝇落在其中一具尸体上。伊布盯着它。一种酸液苍蝇。它扇动翅膀,开始在雄哥布林身上爬行。
她拍了一下。当她的手碰到虫子时,虫子爆炸了,硫酸灼伤了她的手掌。伊布用手在草地上搓了搓,把皮肤上的泥土擦了擦。它又红又肿,但是一旦灼烧感停止,她就视而不见了。
她需要把尸体埋起来,否则他们就会腐烂。
伊布走进旅馆。几分钟后,她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把长长的木勺。它可能是用来搅拌一个大罐子的。无论如何,它似乎能够胜任接下来的工作。
她开始在躺着尸体的草地上挖掘。这是一项艰苦的工作。她得先把草拔掉,才能撬土。即便如此,这些泥土也不容易被撬开。但她还是坚持着,随着挖得越来越深,那几丛泥土也越来越多。
慢慢地,她挖了下去。就像在沙滩上堆沙堡。伊布把土挖了出来,她身边的泥土也开始堆高。这个洞很小,每次她想挖出更多的泥土,旁边的泥土就会塌下来。但她还是继续挖。土堆开始出现。
在某个时刻,木勺子断了。伊布开始用她的手。过了一会儿,它们开始流血。她继续挖。
最后这个洞足够大了。伊布捡起第一具尸体,把它放进了坟墓。很合身。不仅仅是合身。她挖的洞足够容纳一个人类,这意味着它足够容纳三只哥布林。
它们是如此小的生物。伊布隐约想知道她是否应该再挖两个坟墓。
她低头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和断掉的指甲,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把第二具尸体放在第一具尸体旁边的坟墓里。她不得不把第三具尸体放在上面。然后是人头。她把它们和尸体放在一起。一个,然后两个。
当伊布抬起第三个头时,她听到了一个声音。她转过身来,看见一只哥布林站在长长的草丛中。
那只哥布林很小,而且很骯脏。它穿着一件灰色的,有污迹的缠腰带,胸前绑着几条破布。它拿着一把小刀。它盯着伊布和她手里捧着的头。
伊布停顿了一下。她的脑海仍然一片空白,但她的嘴试图说些什么。太晚了。哥布林向她扑过来,疯狂地尖叫着,用匕首猛砍向她。
伊布后退了几步。她用一只手握住最后一只哥布林的头,等待着那只小哥布林靠近。她在最后一刻从一边跳了起来,小哥布林没有看到她。它转过身,仍然挥舞着它的武器。
她用尽全力拍了一下哥布林的脸。她的手发出了一声巨响。当哥布林摔倒在地时,它丢掉了手中的匕首。它呜咽着逃离了伊布,在草丛中摸索着刀柄。
伊布只是盯着哥布林看,既不上前去,也没有逃跑。小哥布林抓住匕首,转过身来面对她。它很小。真的很小。像个孩子。它只是个孩子。但是它的眼中充满了杀人的冲动。
伊布的头脑仍然模糊不清。但是当哥布林紧张而沉默地盯着她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想说什么。当她看到哥布林红色的眼睛里流出的泪水时,她想到了这一点。
“我不想杀你。”
它冲向她。伊布走上前去,一脚踢在哥布林的肚子上。她小时候对同龄的男孩做过这样的事,但是现在她踢的是一个比她小得多的孩子。
哥布林呕吐了,然后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它试图挣扎着离开她,但是它太疼了。伊布凝视着躺在地上的哥布林。她仍然抓着另一只哥布林的头。
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杀了它。这样她就会摆脱任何危险,不论是现在还是未来的。如果她让它活下来,它很可能就会回到部落,找其他哥布林来报复她。只要他们在她身边,她就永远不会安全。他们是危险的怪物。他们会在她睡觉的时候杀了她,然后吃了她。如果让它活着,她会付出沉重的代价。不是她死就是它亡。她必须——
当伊布看着这只抽搐的哥布林时,她的脑海里闪过这些想法。然后她重新看了一眼。它很小。她转过身来,把最后一个头和尸体放在一起。
当她再次转身时,哥布林已经不见了。
伊布把最后一个头埋进坟墓,盯着它看。然后她慢慢地开始填满墓穴的其余部分。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伊布把泥土紧紧地塞进去,把剩下的土堆成一个小土堆。她用力推土,使地面尽可能地结实。然后她盯着那一堆不平整的翻起来的土。
伊布双手合十,低下了头。然后她放开双手。她说不出话来。于是她拍了拍最后一点泥土,坐在草地上。
阳光灿烂。天空是一片深蓝。她没有哭。她只是坐在那里,前后摇晃着,盯着自己挖的坟墓。
伊布没有眨眼。
……
她听到号角声时抬起头来。
这不是军队传令时那种低沉的隆隆声。这也不是胜利的号角。它只是一种很粗糙的号角声。但是声音很大。这让她抬起头来。
一只哥布林站在小山上,向下凝视着她。他几乎和伊布一样高。所以对于一只哥布林来说,他是非常大的,但是对於人类而言仍然很小。他的身体肌肉发达,宽阔。他的头上戴着一顶生锈的头盔,身上穿着一件不搭调的金属盔甲。
他是住在这附近的哥布林部落的首领。伊布不知道这点,但她知道他是来找茬的。
她慢慢地站起来。这并不是因为她害怕,而是因为她仍然处于震惊之中。当哥布林首领从他背后拉出什么东西时,她慢慢地后退。
她的思绪乱成一团。回去旅馆?还是跑向城市?她可能比他跑得快,但其他的哥布林肯定埋伏在附近。那么他们在哪里呢?
伊布尝试寻找其他哥布林,这时首领射了他的第一箭。
箭射中了她脚边的草地,在填满的土地上颤抖着。伊布转身就跑。
第二支箭也没射中她。第三支也是。但是第四支穿过了她两只胳膊之间的空隙。
伊布爬上一座小山,立刻就扑了下去。她的脸先撞在草地上,痛苦地绊倒了,但是第五支箭没有射中她所在的地方。她站起来又跑了起来,然后看见了哥布林。
他们站在一起,小小的身体和红红的眼睛构成了一堵沉默的墙。他们盯着她看。他们人数不是很多。四十个?似乎更少。如果让她猜的话,他们是一个小部落。比她第一天逃离的那个要小得多。但是他们都有武器。她等着他们冲过来,等待着死亡。
但这些哥布林一动不动。他们看着她,仅此而已。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其中一个在颤抖。它站得离伊布很近,手里拿着一把刀。小手持着小刀。伊布认出来了。
那是早些时候那只破烂的哥布林。它盯着伊布,她也盯着它。她可以看出它想要用刀捅她,想要攻击她。但它没有这样做。
从山的另一边传来一阵号角声。伊布抬起头。哥布林首领。是他策划了这一切。
她又回头看着小哥布林。它瞪着她,眼里充满了仇恨和悲伤。深红色的眼睛。它们是反常的,畸形的。
但是,它们很像人类的眼睛。
“他们不是我杀的。”
伊布平静地说道。她不期望它会明白,但小哥布林的眼神似乎变了。它突然开始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我没有说谎。但是不管真相如何,你们只是想要找个交代,对吗?”
它仍然盯着她的眼睛。伊布回头看了看首领的方向,然后她站起来,开始跑了。
……
他们跟着她的时候没有像平时那样尖叫,这是最可怕的部分。哥布林部落飞快地跟在伊布后面,尽可能快地跑以跟上她,但是他们没有尝试去阻止她。他们只是紧随其后。
如果她跑向城市,也许他们会阻止她。但是伊布跑向她的旅馆,所以他们没有那样做。他们不是来杀她的。只是防止她逃跑。
即使没有人告诉她,但伊布知道这是不一样的。如果这只是一场死斗,或者他们想要杀死她,他们会蜂拥而至,瞬间将她撕成碎片。
但这明显是一次狩猎。而首领就是捕杀她的那个猎人。
也许他认为她是个容易得手的猎物。他是对的。也许他已经想到以她的实力,不太可能是杀死三个哥布林的凶手。完全没关系。他要的只是一个交代,一种在部落中建立声望的手段。而血债血偿是最古老最有效的方式。
伊布一边想着这一切,一边冲进旅馆的门,用尽可能多的桌椅把门挡住。她知道这一点,因此她争先恐后地找到了一把菜刀,一个煎锅——任何可以保护自己的东西。当她坐在椅子上,在空气中尝到死亡的味道时,她就知道了。
她放弃了寻找更多武器的念头。然后,她只是坐在那里盯着门。她听到首领的号角在很远的地方响起,当他慢慢靠近的时候,她又听到了一次。
她无处可逃,也无力反抗。
她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菜刀,突然明白过来。她一直在想象自己面对着那只装甲哥布林,躲闪着攻击,一刀还击,然后一刀砍下去的情景——
不,这不可能。
她不是战士。如果她那样做,可能在几秒内就会被杀死。
伊布坐在木头椅子上,感觉它蹭着她的t恤。她感觉到她的手因为出汗而变得光滑。她尝到了跑得太用力的血腥味,感觉到每一次呼吸都在肺部撕开一个洞。她还活着。她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知道自己要死了。
“将军。”
她坐在旅馆的桌子旁,盯着门。她突然想到,这是她第一次坐下来,真正有机会思考。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她第一次不盲目地对事件做出反应。
也许如果她早一点花时间,她就不会走到这一步。如果她事先考虑过,也许她会问罗诺和卡洛斯食物值多少钱。如果她当时能想一想,她就会明白卡洛斯昨天照顾哥布林的意思了。也许那时她就能阻止卡洛斯杀死哥布林了。
但她没有。所以她在这里。但是等待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于是伊布坐下来想了想。
“我会考虑的,我会考虑一次的。”
伊布闭上眼睛,试图忽略远处吹来的号角。哥布林首领号的移动速度并不快。他可能是在散步,为来这里省力气。他并不着急。
她想到了哥布林。她思考着他们是如何拥有领导人的,以及领导人的工作是如何保护他的人民的。也许他根本不在乎他们。如果是一个冒险家或者卫兵杀了他们,然后回到一个有石墙的城市,也许他不会报复。但是如果一个愚蠢的人类独自生活在无所适从[电影]呢?
她想起了那只袭击她的小哥布林。她想到了家庭,想到了她的父母。她想起了哥布林首领和他的剑和盔甲。
她想着如果他抓住她,她会怎么样。
“将军。”
伊布又小声说了一遍,不知为什么,听起来不对劲。
将军。这个词她听过太多次了。但那些都是游戏。这是真实的生活。她不想死。
但是她就要说了。这就是为什么她坐在旅馆里。伊布听到远处号角再次响起,知道死亡即将来临。所以。将军。
是吗?她不得不问。伊布小声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这是将死,还是只是普通的将军?”
伊布盯着自己的手。她没有洗它们。她仍然能感觉到手掌里湿冷的、毫无生气的脑袋。她坐在旅馆里,低头凝视着那三只哥布林脑袋毫无生气的眼睛。
号角声。她抬头看着门口。那只大哥布林慢慢地移动着。他想让她害怕。绝望。惊慌失措。无处可逃。如果唯一的选择就是战斗和杀戮,或者逃跑和死亡——
“要是它快死了就好了。”
伊布低声说了这些话。她不想死。但是比其他任何事情都好。所以。战斗。然后杀人。
“我做不到。”
但她不得不这么做。伊布开始颤抖。我们别无选择。这是她所知道的一个明确的选择。她可以逃跑或者躲起来,也许,也许她会成功。但是如果他抓住了她,她必须战斗并且赢得胜利。要赢得比赛,她必须杀了他。要么杀了他,要么放弃。
“将军。”
她发烧了吗?伊布的身体在灼热和空冷之间闪烁。她在颤抖,但她内心的某种东西却很平静。非常冷静。
伊布闭上了眼睛。她知道。但是她不愿意。她口干舌燥,但还是强迫自己说话。
“哦,天上的父啊……”
她的声音渐渐变小了。其余的事她早就忘了。没有上帝听她的话。没有仁慈的上帝会宽恕她将要做的事。
伊布睁开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想:谁是她的敌人?
一只哥布林。不是普通的哥布林,而是首领。他们种族中的领袖。强壮?是的。比其他人强壮得多。但也许并不比普通人类强壮多少。如果她更擅长战斗……
但他有一把剑。还有弓和箭。他身上有更强壮的肌肉。伊布有什么?
她环顾四周。她有一家旅馆。她有一个厨房,里面放着她从城里买来的少量食材。她的客厅里摆满了桌子和椅子,楼上除了窗户之外没有别的出路。她有菜刀、锅子、平底锅和一个空的壁炉。
伊布闭上眼睛,想了想。一分钟后,她睁开眼睛,想到了答案。
远处某个地方响起了号角声。伊布听着它,听到她的心跳声淹没了她的思绪。她知道自己必须做什么。
伊布站了起来。她的耳朵嗡嗡作响,但世界却是沉默的。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梦想家,在一个沉睡的世界里行走。即使是号角的声音也很微弱。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拥有全世界所有的时间。
慢慢地,伊布走进厨房。她弯下腰,在她买的食物袋里摸索着。就在那儿。这样够了吗?这就够了。
伊布环顾四周,拿起了铸铁的锅。它很小。但是这样做是可行的。
厨房壁炉里的余烬早已变成了灰色。伊布扔进几块木头,慢慢弯下腰去擦出火花。很慢。号角声不断地响着,越来越大。但是她的手从来没有动过。她还在做梦。
终于起火了。伊布又喂了几块木头,火苗慢慢地生长。她添了足够的木柴,把锅放在火上。这里的温度很快就会热起来。火会越来越大。
就是这样。伊布把从购物袋里拿出来的东西装满了罐子。然后她把盖子盖在锅上。慢慢地,她走回了旅馆的客厅,然后坐下。
号角吹响了,就在旅馆外面。伊布现在听到了哥布林沉重的脚步声,还有他金属盔甲发出的咯咯声。他在门前停了下来。
砰。
门嘎嘎作响。挡住它的椅子和桌子在撞击力的作用下移动了。伊布盯着门。
“这只是一场游戏。”
她低声对自己说,她不相信。
砰。
另一次撞击。这一次,伊布听到了爆裂声。这扇门撑不了多久。她还有几秒钟。
砰。
火是从厨房开始燃烧的。把锅加热需要时间。这样够了吗?这就够了。
砰。
整个门都摇晃起来。伊布看见铰链周围的木头裂成了碎片。她等待着。她知道死神也在等待,但是她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她。
“骑士到D4,兵到E3——”
她不想死。但是这可能比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好。伊布闭上了眼睛。
“我真的恨这个世界。”
门被撞飞了,哥布林首领走进了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