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云棠忽然有些后悔来皇城了,以前她在边境赫府没有那么多规矩。上阵杀敌也是手起刀落,格外痛快。哪里像如今这样,不但要穿着这繁复庸余的诰命吉服,还要时时刻刻端着架子 累得自己腰酸背痛。
“夫人若是诰命首饰戴着不习惯,取下来也是可以的,咱们都是自己家的人,无需拘泥。”
“当真,那真是多谢殿下了。”她慌忙把首饰贵冠从发髻上取下来放到桌子上长出了一口气,仿佛是解决了什么大麻烦。
“娘娘,陛下让人来催将军了,说将军今日来了不妨去含元殿述职,暑热难耐,这样也能少跑几次。”小宦令站在外殿说道。
“既然是陛下要求的,那哥哥就先去述职吧。外面暑热正浓,让云棠跟着你奔波也是受累。不妨留在孤的未央宫,等你向陛下述职以后回来接她。”褚云卿从正殿里面就听到外面的蝉鸣声,想来外面的日头应是很大。
“那多谢殿下了。”褚云阳把妻子赫云棠留在未央宫,自己则是跟着小宦令去含元殿述职,他走了以后元晟的脑袋又从屏风后面探出来。
“母后,舅舅走了,我们还能吃冰羹么?”晟儿说道。
“你舅舅只是被父皇叫去述职了,想来很快就会回来的,不如我们先给舅母尝尝好不好。”褚云卿说道,元晟高高兴兴从屏风后面走出去,紧随其后的还有四个宦令,赫云棠看着这些人抬着两个黑箱子不免有些好奇。
“殿下,这是什么东西啊。”
“此物名为冰鉴,是内廷司工匠研究的新玩意儿,听闻即便是隔夜的膳食,只要放到冰鉴里面,第二日再拿出来使用也是如新做之菜一般新鲜。”
“晟儿就让工匠另外做了两个,用来存放孤平日给他做的冰羹和进贡的鲜果,到吃时再拿出来,经冰鉴的凉寒之气浸染,这些东西触手生凉又解暑止咳,别有一番风味。”褚云卿说的时候元晟已经把两口冰鉴都打开,赫云棠只感觉扑面而来一股寒凉之气,整个大殿虽然已经十分凉爽。
“舅母请用。”晟儿拿出两个玉质小碗盛了慢慢两盏,把其中一盏送给赫氏。
“多谢殿下。”赫氏与丈夫从宫外过来本就暑热难耐,拿到冰羹连忙饮下几口,顿觉五脏六腑都露出寒气,十分舒适。
“舅母,边境与皇城什么不一样啊,边境是不是特别好玩儿啊?”元晟的好奇心什么都想问,赫云棠与他坐在偏座上吃着冰羹都还要问问题。
“边境不是用来玩儿,边境有很多坏人,但也有很多好人,所以在边境与人往来都是个大问题,若是稍不留意就会陷入危险的境地。”赫云棠想先吓唬吓唬他就故意把边境说得很危险。
“那舅舅与舅母岂非安危都无法保证!”元晟听到边境有很多危险小眉毛都皱起来,眼神盯着赫云棠像是亲身经历了一场危险。
“也不用怕,边境有很多守军将士和我大盛的百姓,只要百姓不出乱子即可。”她摸摸晟儿的头发。
“云棠,你不妨与晟儿多说一些边境奇怪的事情,晟儿现在最喜怪力乱神的故事了,老是问高大人吵着要神话话本。”褚云卿也坐过去听着,赫云棠又吃了几口冰羹才又继续说道。
“若说是怪力乱神,那臣妇还真的有一件奇事可以说与殿下听,那是昭圣十一年,差不多是一年前的事情。”元晟听到怪力乱神的事情,连冰羹也不吃了屏息凝神听赫云棠说故事。
“在西北边境长隆城附近有很多小的县城,星罗棋布似的围绕着长隆,其中一个县城叫做南藩县,传闻这个县里早在七国之战的时候已经没有活人了,可是一到白日却又可以看到很多青壮年的男子在城中转悠。”
“为此长隆城的守官特地派出县令去接管此县,你们猜怎么着?”赫云棠紧张兮兮问元晟,吓唬得他抓住褚云卿的衣裳。
“无论派去多少县令,最终的结果就是县令被挂在城墙之上死状很惨。”
“此事可当真,还是你给晟儿讲的故事!”褚云卿觉得既然城中有活人,想来不会是什么怪力乱神之事。
“此事就发生在一年以前,后来长隆城的守官见五六个县令都搭进去了,再找人恐怕也没人敢去了,守官这才把事情的详细卷宗都通报给了主帅府,为此将军修书请旨到大内,得到陛下的允准才带着军队破城而入。”赫云棠说道。
“舅母,那结果究竟是如何啊?”
“还能是怎么样,南藩县城里面的确还有活人,只不过都是一些年近半百,胡须皆白的老者,后来一调查才发现,这些老人的子女都在藩国作乱与七国反叛中被杀掉。”
“可他们的子女被杀了为何要杀害几个县令呢?难不成是县令杀了他们的孩子吗!”元晟挠着后脑勺说道,一脸的疑惑。
“小殿下,我大盛每户人家所交的税银包括三部分,户丁税,农赋税和免捐税,这些税收要占到农户一年收成的2-4成。家里若是有青壮年还好说,两个年轻人加个老年人勉强可以收成丰富也能交上税银。”赫云棠神色有些怜悯,看来是有些可怜这些老人。
“可方才不是说了南藩县的年轻人都死的死伤的伤,这些老年人是没办法负担那么多税的。最可恶的是南藩县令为了自己的政绩并未在每年的县志民录中删去这些已死之人的姓名,那户部就会以为这些年轻人还在,照常按照三税足额征收。”褚云卿越听越越觉得这些人所为想来不是出自心中所愿。
“后来这些老人实在是不堪税收重负,这才打了县官的主意,把县官吊死在城墙上又伪做县城失火,让外界人误以为是死城,这才有了县令接连被杀的怪力乱神之事。”
“难道这些老人不能到长隆城郡守那告状吗?这些人就甘愿忍受县令所为。”褚云卿问道。
“长隆城的郡守官只能管县令所陈表之事,这些老年人还没有走出南藩县就被县令的打手给吓回去了,谁还敢出去啊。南藩县本就是在卫城群最边角,都靠近西域国境了,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的问题。”
“我大盛从来都是掌兵不施政,施政不掌兵。若不是郡守官自己都看死了五六个县令,这些县令的家里人又闹得没完,他才不会通报给主帅府呢!”赫云棠对这个郡守官颇为不屑,褚云卿也觉得此人不太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