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她如此,凡是宗室官族又或是士族。大都有这个规矩。贤宁郡君听她母亲说了这么多,也渐渐不再哭闹。
说着日子便到了立春四月,各处风景都明朗起来,碧树红花,暖风微醺。因贤宁郡君与旬阳君郑瑆的婚事是加增了新旧元汉两层意义,所以这婚礼自然是被元煜指给了宗礼寺操办。大婚那天,婚礼在盛都皇宫北端的风华台举行。
这天,皇宫宗礼寺的侍官早早带了宦官宫女走婚礼的步骤,不论是迎人接礼,引宾送客,端茶倒水,唱文喝词,还是器具摆件,膳食用品,丝绸绢布,都是事无巨细过一遍,方才离开。风华台的百丈高塔每层玲珑俏翅檐都挂上了灯笼和喜络,四周的回廊也都被刷洗的一干二净,廊内房梁上雕栏画栋,镂丝鎏金已经够奢华精致,宫女们都又再加上红绸缎与琉璃灯。四座正殿也都焕然一新,各处张灯结彩,贴红描金,一派富丽堂皇之像。
“因宁国府在皇城外,所以贤宁郡君的出嫁梳洗之地就被定在了清宴台,等夜晚一过,就会乘坐喜船从淮水直接转道泊到御河,在御塔那停下上岸……”宗礼氏内官恭恭敬敬在建章宫给元煜回话。
“朕知道了,就按这个办吧,等黄昏朕会和两宫太后亲自去观礼,你下去吧!”
“煜兄,你为何对一个官族女子的婚事那么看重,要是想显示天家眷顾,直接赏赐不就好了吗!”褚云卿在书房一边剥桔子跟元煜说话。
“褚兄,你还记得那日在高塔上我给你说的话吧!”
“记得,你说你想替先帝完成夙愿。”褚云卿把橘子塞到元煜嘴里,自己又剥下一个葡萄。
“是了,这宁国公府是两百年官族了,家里袭爵都已经换了好几代府君。西南郑氏原本是先帝士族,如今也做了这新朝之臣,让郑国府郑家与宁国府周家联姻,方才显示我元汉交融的决定,这个婚事是我一手促成的,我自然愿意上心。”元煜看着大婚的点景画,心里十分高兴。
“如今这场婚礼也算是万众瞩目,朕很欣慰。”
“煜兄,是不是皇城有头有面的人都要来啊?”褚云卿把刚剥好的葡萄塞到他嘴里。
“自然是,你看看,风华台御塔的观礼厅怕是要满了。”元煜把一道礼官呈上来的奏折放到褚云卿手里,
她打开奏折,多达十几页纸褶,怕是有上千的宗室勋贵与各级官员夫人。褚云卿大致浏览了一遍,什么平南侯,宜阳侯,府渊侯,南华侯,陵烨侯……都在上面。贵族女眷也都在上面,什么盛都郡公夫人,郑国夫人,辅国夫人,骠骑夫人等等,这还不算后宫里的妃嫔,太妃,郡王郡主。褚云卿看得眼花缭乱,甚是开心。
“听说贤宁郡君的喜船是从淮水停泊到御河上,这种婚礼也太美了,我连想都不敢想。”她听说御河晚上会点满荷花灯就觉得那时候一定十分漂亮。
“等你封皇后了,朕也这样操办你的封后大典。”他宠溺得刮了一下褚云卿的鼻子。
“我可没想过当皇后,我还想出宫去玩呢!”褚云卿羞涩地不再看他。
说笑间已经到了黄昏,因是大婚,盛朝宫城非但没有冷清,反而热闹起来。各宫的主子娘娘都按照品级准备观礼用的吉服与首饰,每个人恐怕都是精心又精心的打扮,好让皇上一眼看中。宫女宦官们也都想沾沾喜气,在腰间或者发髻里面插上一朵绢花。
褚云卿早早就被云婵和清瑜要求换上了吉服和披帛,梳起鲜卑浮云髻,发髻上的贵冠华丽精致。不论是红宝衔珠耳环,还是鸾凤和鸣钗,或者步摇珠钗,都把褚云卿衬得像神仙妃子一样。元煜看到内殿里面的褚云卿,一时间竟然也认不出来是她。平时褚云卿只喜欢淡淡红的口脂,今日按照品级必须得盛装,所以云婵自作主张给她换上了暮色红。
元煜看到褚云卿垂下的步摇,耳畔的衔珠耳环熠熠生光,眉眼明朗温柔,唇齿鲜艳秀美,真是不愿意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褚云卿以为自己脸上有东西,就把云婵手里的铜镜夺过去,没想到看到那么红的嘴唇。
“哎呀,快给我洗去,太艳丽了!”褚云卿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虽然看起来是精致秀丽,但她还是不习惯那么艳丽的颜色。她拿起湿帕就要抿去,没想到被元煜拉住手腕,他用手指轻轻把唇角多余的口脂擦去。
“不许洗去,朕喜欢你这样,看到你这样,朕欢喜得很!”他随后又侧过身在褚云卿耳畔低语。
“朕又不喜男风,你为何总是不事装扮!”他想到褚云卿时常以男装扮相行走在后宫里面,而且不施粉黛,虽然已经很好看,但总之是不太体统,引得后宫风言风语不断。御史台已经连续上了好几道奏表,要求他顾念宗法,不要宠幸男臣。这也是自然,御史台自太祖帝开始,本就有“风闻奏事”的制度,可不追究事实而依据传闻奏表谏言,以开放视听,监察皇族宗室,弹劾百官。好在他并无男风癖好,且把褚云卿男装的样子给这群言官看了,这些人才放弃上奏。
“好嘛,好嘛,臣妾就不洗去了。”她们在这里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太后,您说这元妃究竟是何方妖孽,他居然能让皇上一连几个月专房专宠。您都不知道这褚氏经常做郎君打扮,甚是不体统……”郑贵妃原本想着魏太后至少可以管管褚云卿,没想到自己说了也白说。
一连两个月长乐宫完全没有什么动静,魏太后连褚云卿的面都不召见,她私心想着养母不管,生母总管,于是就趁着这个年节跟陆太后“说说知心话”。陆太后也知道郑贵妃哪有那么孝顺苦心陪着自己,肯定是先去给魏太后告状没有用,才找到自己。也不揭穿她,两个人有一搭搭没一搭地在御道说着话。
“贵妃啊,这孩子的确行为有些出格,但本质上依然是个好女子。哀家听说皇上想让褚氏同乘一幅轿撵,都被褚氏拒绝了。”陆太后扯了扯吉服的袖子,继续说道。
“这孩子既然有“却辇”之德,必然是读过女书且懂事的,你又何必抓住这一点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