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北方愈加诡异的局势,再加上南方源源不断的支援与补给已经供了上来,北境指挥部也决定将沃伦以南到诺顿的所有城镇平民往南撤离,这里沿线的城镇都会作为军部中后方的资源转运点,并以此构建出一条足够宽广的战略纵深,在保证不会有巨大损失的情况下,北境的军部也是能撤就撤的。
毕竟一味的死磕肯定不是良策,依据后方广大的战略纵深来和魔潮拉扯再不断的以大陆诸国庞大的国力来和魔潮消耗,慢慢的蚕食魔潮的部队,最后在对方实力削弱到一定程度后,再来一击定胜负。
这一道战略方针,是从当时老元帅打定主意在北境建立城镇的时候就已经计算到其中了的。
北境的苦寒,导致这里的物资贫乏,没有什么值得珍惜的资源,并且每年还会从帝国的经济上扯下一大块肉,虽然有其余诸国的帮衬,但北境的确是一只只知道吃的吞金兽,当然以北境作为战略缓冲,拉伸前线与诸国间的战略纵深这确实是没错的,毕竟凡事有利必有弊,北境的缺陷无法磨灭他的作用和贡献。
在这之中作为距离北方沃伦最近的一批城镇,罗格的老家,瑞里克赫然也在其中,只是此时的罗格还不知道他的老爹依然还留在了那罢了。
瑞里克城内,爱德森家里,老库克正在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除了最重要的粮食老库克也就是把他的几件衣服收了起来。
在家里并没有什么很珍贵的东西需要他特意带走。
走到大厅里,壁炉依然泛着火光,他望着墙上的一副画,作为大厅里少数的几件装饰品,这一幅画像可以说是最显眼的了。
画上是一位年迈的老人,他身穿着一身军装,肩上的军衔证实着他上校的身份,胸前的一枚枚勋章则叙述着老人波澜壮阔的一生,画像中老人端正的坐着,笔直的挺着背脊,他的神情肃穆,一双眸子刻画的极为凌厉。
老库克叹了一口气,画像中的老人自然是他的父亲,对于自己的父亲,在老库克是印象里就是一位纯粹的军人,跟随着老元帅在战场上打了一辈子,死之前还在顾虑的也是北边的魔潮。
库克可以说他的父亲并不是一位好丈夫,甚至对于他弟弟来说也不是一位好的父亲,但是对于帝国,对于元帅,乃至对于北境,他都是一名优秀的军人。
“父亲,你以前所担忧的事终归是要发生了,”缓缓吐出这一句话,库克心中惆怅不已,他还记得父亲在生命中最后的那段时间都一直在担忧北方的事,即便那时的北方已经看似安定,但他还是认为那些家伙会有再来一次的可能。
最后他在留下这幅画像的时候告诉过自己,如果有一天北边的魔崽子真的打了下来,要他们撤退的时候,不要将这幅画像带走,他要亲眼看着这群魔崽子。
老库克将东西都收起来也不过一个包袱,转身看了看门内,仿佛是想要再看一看那一副画像,但总归是看不见的,用手压下帽檐,关上门走进马车,此时的马车是有军方统一调度的,马车上不只他一个人,还有好几个,大家都是认识的,特别是对于他来说。
一一的和众人打了招呼,诸位都已经不再年轻的老人都沉默了,他们相对于他们在战场上呆了一辈子的父辈们来说,他们这些老家伙还过了十数年的安稳日子,而他们这十余年的安稳日子几乎都是在北境度过的,可以说他们是真正的将这里当成了家,这里有他们生活十余年的美好回忆,但是今天南下后,他们这一辈的人还能有几个能看到打回来的那一天?
众人心思百转,对于这片土地他们有着别样的感情,也许在南方的许多人眼中,他们被留在北境是被栓在了这里,不仅要时刻面对北边南下的魔潮骚扰,还要时刻与汹涌的寒风对抗,而此时他们南迁无疑是摆脱了这个贫苦的地方。
但是,就算上面说的一切都是对的,但他们依然在这里生活了十余年的时间,他们在这片雪地将一座座城镇修建起来,他们亲身经历着北境的成长。
如今魔潮南下,他们却只有将这座亲眼看着成长了十几年的城镇抛弃,他们还无法反抗,反驳,甚至要暗自庆幸他们没有像当年一样被血洗,还能有时间来让他们逃跑。
难道就注定了我们每一次都只能退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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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北境的夜间,虽然极致的寒冷,但他的星空却也极致的明亮深邃,呼啸的风雪在连绵的营地中飘舞,遥远的星辰在天空散发着璀璨。
而在大地上,此时的罗格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默默的用一块磨刀石打磨着他的那把老旧的短刀,短刀的刀柄仅仅是用普通的麻绳包裹着木头的普通材质,上面的麻绳已经有许多小的裂口了,但相比于明显显得老旧的刀柄,最关键的刀身和刀刃却是如崭新的一般,这表示着他的主人对他的保养是极为到位的。
“北边吗?”拿着一块抹布缓缓的擦拭着刀身,罗格低着头不知道在对谁说话。
待他擦拭好短刀将短刀收进刀鞘,他才缓缓的站起身,只是他并没有面朝着北方,反而是朝着南方望了过去,那里是瑞里克。
他已经知道指挥部已经下令让沃伦以南,诺顿以北的所有城镇平民南下,他知道这是在物资与运输线路已经明确的情况下为随时都可能全面爆发的战争做准备了,这即是为了保证平民们的安全,也是让此刻正身在前线的士兵们安心,像是罗格家这样位置靠前的家庭在军队中并不少,大家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都在意后面家人的安危,此刻家人南迁,安全进一步保障,他们自然也能更放心的拼命。
所以这个消息在军队中并没有封闭,甚至还在刻意的流传,这几天罗格已经见到许多其他营地的士兵面露喜色,甚至许多士兵精神面貌都焕然一新。
他感慨道,元帅他们看来是准备要打一打了。
因为罗格并不知道上面的消息,所以他也是秉持着魔潮有故弄玄虚可能的观念,当然他并不是特别激进的那一种,只是理智的分析,此刻看到上面的种种举动此刻也不免猜测了起来。
当然对他来说他也只有听从上面调度的权利,衔尾蛇作为此时战力最强的一支骑兵部队,他的作用极为重要,但遗憾的是衔尾蛇的指挥层没有一位是北境本地人,这的确会让衔尾蛇在一些关键的决策上可能忽视一些极好极妙的战机。
所以在这个时候他们这一行人的地位就显得有些独特了,也不是说没他们不行,但是这可能会错失一些关键的奇招。
不过知道是知道,马特也给过罗格这方面的暗示让他能多注意军团周边的环境,让他多想想指不定就在关键的时候打出一手妙招。
对此自己也没办法说什么,只能口头上表示会尽力。
不知道老爹他们现在在哪了,只是依照老爹那个性格上一次的南迁一定没有跟着母亲和妹妹一起走,只是不知道老爹会在什么时候南下和母亲她们俩会和。
风雪依旧在呼啸,淡淡的雪花附在罗格的身上,但他浑然没有在意到,思绪依旧飘向了南方。对于战争,没人能保证自己一定能在战争中活下来,此时的罗格也全然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他反而是一直在想已经南迁到安全地方的家人,对于自己身处战争最前线丝毫没有顾虑。
也许这就是从小在北境长大的他们这一辈人的想法吧,对于他们来说,出生的时候战火已经渐渐平息,帝国已经占据优势,而从懂事起无数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迹就开始流转在他们的耳边,特别是他们又处于一个充满军旅气息的北境,早期在北境安家落户的家庭都几乎是当时跟随元帅北上而来的士兵们。
罗格他们的父辈在他们还年幼的时候几乎都还在军中任职,几乎是到了他们接近成年的时候才退了下来,所以相对来说父亲陪伴他们的时间很少。
当然陪伴虽然很少,但北境充斥的军旅气息却十分浓郁,不知道多少的吟游诗人在北境来传唱他们的事迹,他们这些孩子也就在这种氛围下慢慢长大。
无数可歌可泣的战事故事,被吟游诗人一件件的讲述出来,而这些故事的主角却就在他们的身边,罗格还记得那个时候每当他们发现一个故事中的某某某是那一家孩子的长辈时,那一家孩子就会流露出骄傲的神情。
他们的荣耀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培育出来的,他们渐渐长大也更加向往参军,在当时的孩子眼中,参军是最厉害,最让人骄傲的一件事,如果当时有谁家的哥哥参军了,那一定会是附近最洋气的一个。
当然罗格没有兄长自然没有体会到这种让自己骄傲,炫耀的机会,倒是莱娜好像在自己参军后,在附近好好的洋气了很久,再之后自己前去克洛斯防线后,这小丫头就更在当地不可一世了。
罗格想到这些以往的趣事,罗格不免笑了笑,最后他转头看向了北方那绵延的火光,收起笑意将短刀系在腰间,沉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