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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好!刚好我三日前的通宵豪赌还剩了四枚垫棺材的铜板,倒不如兄弟我现在就将自己的棺材本全都拿出与道长您一同离淮,也免得日后被人戳后背脊梁指责不义!”
薛孔方眼见着那瞎老道居然还不为所动,于是只得咬了咬牙地使出了最后一招“杀手锏”。
“棺材本?”
那盲道果然在听到“棺材本”三个字的时候表情瞬变,不动声色又收回了准备平展推开身旁那人的双臂,彷如春风拂面般地柔声语道:
“孔方兄方才那话,莫非是要捐出所有家资的意思?”
“正是‘所有’家资!”
薛孔方也是“一身正气”、“临危不惧”,闻言立即便挺直了伛偻后背,眨也不眨眼睛地“认真”回视向对面那人道。
“哎!既然孔方兄如此仁义相挺,那老道我再说推脱就是虚假矫情了,离淮船费,其实一人两文钱足矣,只不过既然好老兄你承诺捐赠出所有家资,却不知老道四日前充作餐费寄放于薛兄之处的‘鸟食陶罐’,孔方兄你可否也仁义到底地,将其归还原主呢?”
“那个啊——”
薛孔方的额上瞬时就淌下了一串冷汗。
糟糕!他怎么竟是把这茬事情给忘记了?这贼老道,原来之前说的那些话全都是放屁!贼你他老母的,就在等着爷爷我这一句是吧?!
只不过自己却也不能义正言辞地就开口拒绝,这死瞎子别的东西靠不住,不过相命算卦却还是很有几把刷子的。
想当初在街边拉着自己给免费起了一卦,说是他初入赌坊便会首战不利,被人赢得输掉湿裤裆,自己原本还胸口火起地想要叫这瞎老道变得再残一些呢,可没想进入“太平赌坊”之后的战况却是被这瞎子说得分毫不差,以至自己当场就被蛮横对手泼湿了全身衣物。
而且最后便连那条湿了的裤裆,也都被他一丝不落地给输了出去。
记得当初下山之时,师父就曾对自己千叮万嘱,道是人在江湖混,钱没了是最后一个不打紧的,比钱更重要的乃是“保命第一”!
这死瞎子既然已经算出了扬州城近日有变,那自己可是说什么都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了,去他娘的什么狗屁师门之命!老子的身家性命才是天下第一的好吧!
得马上离开!
嗯!
最好现在就走!!
“那个,嘿嘿!我对道长您还不了解嘛,扶危济困、仙风道骨的当世活神仙,——这、说的不就是您嘛!那浑身都是窟窿的鸟食罐子想来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就算真要典当也典当不来多少钱财,完全没有必要因为这等无用之物,就影响了咱们兄弟俩之间的深厚感情啊,您说不是吗?”
薛孔方的一番话说得很是小心,毕竟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自己还指望着这死瞎子在离淮之后,将自己带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呢。
“所以那尊‘鸟食陶罐’,现在不在你的手上?!”
也不晓得是不是错觉,这瞎老道的声音,怎么听上去竟是有些微微发颤呢?
“这个,道长您要是真急着要的话,我也可以试着去找、一找的——”
薛孔方有些后怕地缩了缩脖子,情况似乎有些不妙,死瞎子当初虽然说的乃是活当,只不过自己瞧着他一辈子的落魄穷酸样,能不能吃上明天的饱饭都还是个问题,所以转手就将这东西给卖了半贯铜钱充作赌本......
现在看来,那满是窟窿的丑陶罐子,似乎还是个挺挺重要的“宝贝”?
哎!
要实在不行的话,自己冶只能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
“说吧,究竟卖了多少银子?”
瞎道人的干涩嘴唇已是泛出了不正常的青紫之色,连颤颤巍巍问出的话声,竟似也不自主地带上了一丝压抑哭腔。
“卖了......卖了半、半贯铜钱?”
薛孔方不禁唯唯诺诺地又往后退了一小步,却是垂着脑袋不敢直视瞎道人的一双灰白双瞳,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狠下心肠咬紧牙齿,说出了那个甚至令自己都有些骄傲的数字。
“我去你个三清天尊的败家玩意!”
突如其来的巨掌仿若黑影,竟是毫无纡徐地就将心中袅袅升起的那股骄傲感觉拍成了粉末碎渣!
薛孔方虽然险而又险地避过了前方巨掌袭击,然而心里面的羞愤情绪却是如潮浪般翻涌不休,忍不住就愤愤抬起了充血面庞,只管梗着细长脖子委屈地瞪向身前的瞎眼道人——
好啊好啊,全天下就你最厉害!
那你有本事的话,
就把这中看不中用的狗屁玩意——
卖个半贯铜钱给爷爷我看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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