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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鸟食罐子、那鸟食罐子!你可知它究竟是啥?!”
瞎道人的嗓音带颤,说着就又是一抬手狠狠抽向薛孔方屁股,这家伙正在委屈郁闷时候呢,倒是出其不意地被身旁人打了个正着,于是瞬间便扯嗓子发出了一道不似人声的嚎叫。
“那可是老道师门祖传下来的宝贝!祖传的宝贝啊!可你居然!居然就只拿它卖了半贯铜钱?”
“半贯铜钱?!才区区的半贯铜钱你他娘个败家玩意就把老道师门传下的宝贝给卖了出去!你他娘娘的可真是比老道还瞎......!!”
——祖传的?宝、贝?
薛孔方突然就被自己猛吸进的一口冷气给狠狠呛到了,然而旁边瞎道的动作却是依旧不停,一只巨力掌影已是眼看又要招呼到他的左臀上了!
于是这可怜家伙只得又强忍住了被口水卡出的咳嗽,死死护住了一瓣宝贝屁股,左闪右避地不住哀嚎道:
“我、我这不也是不知道嘛!哎呀死瞎子你就别打了,只不过是一个破陶罐子而已,等老子我以后有钱了,马上就给你买十箱百箱的罐子让祖传下去!”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大爷我给你买上十个黄金做的总成了吧?......哎呀呜呀疼呀!哎去我都说了是黄金的你居然还不要?哎呀呜去!你再打爷爷的屁股可就真要烂啦!”
“行行行我晓得了你真别再打了啊!爷爷我这就带你去把那祖传宝贝找回来还不行吗?不会吧你个瞎子居然还打?真疼啊!不是说玩笑的啊!再打爷爷可就真要还手了啊!”
“哎呀呜我都说真疼了你他娘的怎么眼睛瞎了还能这么利索啊?!还有天杀的的你还怎么老打老子一处地方?呜嗷啊去他娘的你怎么就不能换一边地方再打啊!”
“......今日之内,要是见不到师门的祖传宝贝,道爷我就将你这烂了心的败家玩意,丢到‘中渎水’中去喂王八!”
竹竿般细瘦的两道人影,就这样互相骂骂咧咧地前后扭打着,并一起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过积雪长街,朝向“十三街”西头的杂物行方向,纠缠踉跄着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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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么?!”
小小童子努力压抑着兴奋嗓音,目光晶亮地吞了一口口水,可却是犹自无法相信地道:
“二十五两白银?掌柜您当真不是在诓我?”
“这尊九孔的鸟食陶罐,乃是北魏朝时的皇室旧物,小哥儿若非选择活当,本行愿意出具的价钱,起码会是现在的二至三倍!”
长生库掌柜的喑哑嗓音仿佛具有魔性,似羽毛一般撩动人心,赵隐有些犹豫地又扫了眼桌上那陶罐,最终却还是攥紧了拳头下定决心道:
“还是选择‘活当’吧。”
然后便果断收回了流连目光,决定再不看向那仿佛闪着白银亮光的鸟食罐子。
“哎呦喂!那好啊小哥儿!这是典当契书,您只需要在这上面画个押印,就可以完事了!”
长生库掌柜熟练地拿过手边一张墨字草纸置于赵隐面前,指着最上头的一串蚂蚁文字道:
“双方各执一张契书,小哥儿可千万要收好了,半月之内,凭此付足手续之钱,便可原价赎回所当物品。”
“那就多谢方大掌柜了。”
赵隐认真扫了一眼桌上的单薄契纸,待确认无误之后,方才提笔在上头郑重地画了个押。
然后等着纸张完全干透了,才不急不慢地小心收入怀中放好,拜别了脑门一半锃亮似发光的热心掌柜,并缓步移出了这座人流渐多的“徐记长生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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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
赵隐总算在一处人迹不盛的胡同口停下了飞奔脚步,可却是脑袋晕晕地怔望着眼前无尽延伸的细长石街,双目愣直,灵魂放空,许久都无法平复下自己的激动心绪。
书中总说财不露白、露则招恨,所以方才在那长生库掌柜的面前,自己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以免那些眼馋胆横之人认为自己久贫乍富便来欺负上头。
经过昨晚“快刀屠龙”的那一顿无辜胖揍,赵隐可是不敢再相信这大宋朝天下,行走的全部都是些守法良民了。
布囊中的二十五两碎银躺在怀里依旧很有实感,小小童子忽然如释重负般地长呼出一口气,仰头认真感受着细碎雪花落在脸上的丝丝凉意,然后又再次深深地、深深地——,往胸腔里吸进了一口悠长冷气。
心脏依旧在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没想到这尊在街摊上花费五两银子买来的“鸟食罐子”,居然竟能够在长生库中典当出沉甸甸的二十五两白银!
可当真是天降横财,救自己于水火之中啊。
果然!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看来自己这一个月在扬州城内的生存问题,却是不用再作担心了。
赵隐的激荡心情总算是慢慢平复了下来。
他寻思着如今银钱在手,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先找一处暂时歇脚的地方,再然后就是分配出每日生活所需钱费,毕竟二十五两白银虽说是多,不过胡乱花费却也总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所以若是能再找到一份支撑温饱的活计的话,那显然便会更好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解决了吃穿用度的心腹大患之后,小小童子顿时就觉得浑身上下都变轻快了不少,毕竟现在的自己有二十五两白银在手,如无遇着意外变故,只需要顺利等一个月时间过完,便可以往到城郊的小木屋处,见着心心想念的哑叔了。
或许叔叔也会和哑叔待在一起呢。
看来他赵隐的运气,的确是不算太差哪!
小小童子不由张口哼起了城内最新流行的俗曲小调,待寻路人问清了道路之后,便立即脚步飞快地朝向“十三街”南市的行会聚集地段,欣喜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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