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沙漏，转眼间秋意散尽，冬天的寒意席卷了这座城市。
周六晚上，向晓北闲来无事在阳台上给花花草草浇水。手机响了，她擦干手，打开信息。
“在做什么？”
是顾燃。
“浇花。”
她和顾燃的电话联系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似乎是从两个月前向晓北睡过头迟到的那天开始，那天以后，每天早晨固定时间，她都会被顾燃的电话叫醒。
对于自己的迷糊，向晓北有些不好意思。她实在不想麻烦顾燃，和他说了好些次，不用特地叫她，但顾燃似乎觉得这是再小不过的一件事情。
“我听到闹钟，顺便给你打个电话。不耽误什么的。”
他一句话就打发了她，从此，顾燃就成了向晓北最可靠的闹钟。
除了电话，顾燃偶尔会给她发信息，两人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
向晓北爱好很少，看小说便是其一。有一阵子，她迷上了冷笑话，看到有趣的，会顺手给顾燃发一条。顾燃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也会分享给她。他们慢慢成了可以谈天说地的朋友。
“晓亮明天生日，他订了下午去盛隆广场唱歌，他请你也去。”
向晓北一愣，“你怎么不早说，我没给他准备礼物。”
顾燃笑道：“你不用准备什么，来了他就高兴。”
向晓北想了想，答应了，“好。”
“那我下午2点来接你？”
“我自己去。”
“我顺路打车过来的，你就在楼下等我。”
“那好。”
第二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快到点了，向晓北换掉了睡衣出了门，路过楼下的小卖铺，她转身走了进去。
当她走出小区，顾燃已经等在出租车里。
换掉了沉闷的蓝白校服，花季少女青春逼人。
向晓北原本就高挑，今天她穿了一条蓝色修身牛仔裤，显出她的一双腿笔直修长，她的长发已经及肩，随意披下，柔软黝黑在阳光下透出健康的光泽。
她今天里面穿了一件白色衬衫，外头套着浅米色毛衣外套，脖子上围了条黑色围巾。
阳光下，她徐徐走来，发丝在身后跳动。看起来清纯而又妩媚，顾燃的目光几乎无法移开。
向晓北上了车，顾燃收回视线，他摸了摸她毛衣一角的厚度，轻轻皱眉，“怎么穿得这样少？”
向晓北不像别的女生那样拍冷，她总是穿得很少，即便是很冷的冬天也就三件衣服搞定。
向晓北看着车窗外明晃晃的太阳，心情也像被烘烤过一般敞亮，“阳光这么好，怎么会冷，再说，什么时候见过我感冒过？”
顾燃把这归结为女生要风度不要温度的通病，他只是无奈笑笑没再说话。
盛隆广场是江城最繁华的商业中心，电影院、餐厅、卡拉OK，购物中心都聚集在这里，一到周末热闹非凡。
下车后，顾燃领着向晓北穿过商业广场。一路上熙熙攘攘，总有行人悄悄打量着这个拄着双拐的英俊少年。更有没素质的像看怪物一样直直地盯着他瞧，人都走过了，脖还愣是扭回去看顾燃的腿……向晓北心里不痛快，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她悄悄看了一眼顾燃，他看起来似乎没有一丝异样。
向晓北心有不平，她第一次觉得顾燃有些可怜。他平时出门也是这样的么？要经受多少各种各样奇怪的目光，他才能这样娴熟地应对。
他们找到了那家KTV，服务生领着他们走进一间包房。
门一开，喧闹的音乐声涌了出来。赵晓亮拉着一个女生在对唱张学友的情歌，向晓北后来知道，那个女孩叫温雅婷。
桌子上摆了一大堆零食、果盘和啤酒。陈超、王磊都在，还有几个赵晓亮的朋友，欧阳梦也来了，正乖巧地坐在王磊身边喝橙汁。
看到他俩一起来，几个男生都开始起哄，尤其是赵晓亮，对着麦克风吹起了口哨。
“别闹！”顾燃半开玩笑地止住了他们。
一曲唱罢，两人下场。温雅婷盯着顾燃、向晓北好奇地打量。她是职校的学生，单眼皮厚嘴唇，一头卷卷的长发披在身后，长得说不上多漂亮，但她身上有种特别的味道，是在江城一中那些乖乖女身上看不到的——直白、爽快，又有点性感。她今天化了个大浓妆，黑黑的眼线，卷翘的睫毛，成熟得看不出年纪。紧身的小皮衣收得身材凹凸有致，黑色短裙配及膝高跟长靴，显得比例特别好。这一身时髦打扮很像古惑仔里的小结巴。
赵晓亮特别迷萧亚轩，前阵子听他说有个长得很像萧亚轩的女孩子在追他，果然还真有这么回事。
向晓北从包里掏一条烟，今天刚买的，她扔给赵晓亮，“生日快乐！”
赵晓亮看了一眼，软中华，他挑了挑眉，喜笑颜开，“小北，你太懂我了！你要是个男的我就和你拜把子！”
还从没有人这么简单粗暴地送他一条烟当生日礼物！太合他心意了。
赵晓亮初中就开始抽烟，抽上两年就戒不掉了，索性就放弃。向晓北常常看到他躲在操场角落或是教学楼的天台抽烟，抽的都是最便宜的雪峰。
看到向晓北的‘礼物’后，顾燃无语又好笑。这种事她干得出来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他走到靠边的沙发坐了下，离他最近的欧阳梦起身，想要接过他的拐杖帮他放好。
顾燃没有松手，他礼貌一笑，“谢谢，我自己来。”
欧阳梦愣了片刻，明白了他并不喜欢接受别人的帮助，便点点头坐回到位子上去了。跟在顾燃身后的向晓北看到这一幕也有点醒过味来，原来顾燃并不是很喜欢别人碰他的拐杖……自己好像又犯了忌讳了。
几个人瞎点了一堆歌，不会的掐掉会的大家轮着唱。
当放到张信哲的一首歌时，赵晓亮把麦克风递顾燃。
顾燃正抱着手坐在一边听他们唱歌，他推辞道，“你们唱吧。”
赵晓亮硬是把麦克风塞到他手里，“你今天怎么像个大姑娘一样扭捏……这歌你明明会唱，我今天是寿星，我让你干嘛你就得干嘛。”
顾燃被他逗笑，接过了话筒。
那是向晓北第一次听顾燃唱歌，和张信哲清亮的嗓音完全不同，顾燃的声音是低沉温柔的、带着一点磨砂的粗粝质感。他唱歌很好听，很容易就把大家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
向晓北陷进了沙发里，喝了一口啤酒，静静听歌。
果然优秀的人做什么都不会差。
“慌乱城市中
连风都不自由
热闹的街头
就属我最寂寞……
藏在柔顺背后
你忠于自我
情爱里游走
从不曾见你低头
我却常犯错
像一个太忙太累太傻的陀螺
转个不休只放不收停不了手
太想爱你是我压抑不了的念头
想要全面占领你的喜怒哀愁
你已征服了我却还不属于我
叫我如何不去猜测你在想什么
太想爱你是我压抑不了的折磨
能否请你不要不要选择闪躲
只想爱你的我
太想爱你的我
难道只能在迷雾中猜你的轮廓……”
一句又一句，向晓北不知不觉地听完了整首歌，他唱得含蓄、深沉又忧伤，十分动听。
在掌声中顾燃放下了话筒，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向晓北的身上。音乐的尾声中，她拎着个啤酒罐看着屏幕只留给他一个侧影，却足以让他看得失了神。她是这个包厢里最安静的存在，却是他心心念念的所在。
顾燃拿起桌上的啤酒，喝了一大口。
他垂下头。
在她面前，掩饰自己已是一件越来越难的事。
向晓北大部分时间都在一旁安静地听歌，她唱了两首歌，就怎么也不肯唱了。
《忽然之间》和《红豆》，她的声线干净清澈，没跑调，偶尔会跟不上拍子。她唱歌的样子很认真，有些紧张，顾燃觉得实在可爱，满眼是笑地看着她找拍子。
赵晓亮特别能玩，带来的朋友也挺闹腾，气氛异常热烈。
临近傍晚，顾燃订的蛋糕和PIZZA、烤串陆续送到了。
音响里放着生日歌，有人关上灯，大大的蛋糕上插满蜡烛，火光摇曳。平时没什么正经的赵晓亮，有也些不好意思地认真许了个愿。
赵晓亮上学晚一年，还留过一级，就比同年级的同学大了一岁多。今天是他18岁生日。本来他是不想过的，可顾燃觉得应该庆祝一下，他也同意了。这家ktv的老板是谢阿姨的客户，给了个很大的折扣。极少过生日的赵晓亮，看着烛光中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心里高兴又温暖。
吃完蛋糕和PIZZA，赵晓亮又叫了一打啤酒，温雅婷起哄玩游戏——最流行的真心话大冒险。输了的人选择真心话或大冒险，否则就得喝上满满一杯啤酒。
平时被压抑坏了，难得放松，这个神秘又刺激的游戏立刻让这些男孩女孩们兴奋起来。
黑白猜，赢的人开始，温雅婷赢了，她纤细的手指把啤酒瓶轻轻一转，瓶口对准了对面的欧阳梦。
看是那个乖巧的小女生，温雅婷打算逗逗她：“小美女，这里，有没有你喜欢的人？”
咬嘴唇，漂亮的眼睛在齐刘海下闪闪烁烁，她点头，声音很小，“有……”
王磊听到这话，心里窃喜不已。
欧阳梦把瓶口转到了赵晓亮的哥们陈昆，她想了想开口问，“你干过最糗的一件事是什么？”
陈昆松了口气，“谢谢小梦同学手下留情，哥哥干过最糗的事情——是在学校混了一天直到放学才发现'门'没有关，那天我还穿了条红内裤！！”
一阵爆笑。这一回，啤酒瓶转到了顾燃。
陈昆一脸坏笑，他卖着关子，“下面，我要问学霸同学一个的问题。你，第一次——”，他右手虚握，对着空气上下来回移动，十分形象，“是什么时候？”
赵晓亮一口啤酒喷出来，除了温雅婷和陈昆带来的女孩子，向晓北和欧阳梦还傻傻地搞不清楚状况。直到发现大家异常激动又隐晦的表情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欧阳梦瞬间红了脸，向晓北则手指轻点着酒杯，抿着嘴似笑非笑地看向顾燃。
顾燃抓起一把花生米朝陈昆扔过去，他面上也有些微红，“喂，少儿不宜的问题不算啊！”
陈昆边闪躲边笑，“耍赖是吧？！你不答也行，我保证大冒险更加少儿不宜。”
顾燃指了指他，笑道，“到你，你就完了！”
说完他放下手，沉默了半响，看着酒杯低声说，“初三……”
“哇塞！”
一阵哄闹。欧阳梦没喝酒倒像是醉了一般朝顾燃看丟，原本跟顾燃不熟的另外几个男生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对他好感倍增。
“看不出来啊……”
“看不出来什么，就许你有不许别人有呀！”
“够意思！哈哈哈......”
又轮了几个人，赵晓亮被扒光了老底后，转动了啤酒瓶，这一次中招的是向晓北。
赵晓亮悄悄看了一眼顾燃，问她，“你喜欢的男生在这里吗？
向晓北回答干脆，她摇摇头，“……我没喜欢的人。”
“不可能？！你多大了，还没有喜欢的人?”赵晓亮死活不相信。
“骗你干嘛，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有什么不好说的。”
赵晓亮十六岁的时候初吻都没了，“你还是不是个女的呀……”
向晓北瞥他一眼，挑眉，“要不下回你去厕所带上我？”
赵晓亮瞪大眼睛，护着裤裆，“你、你....向晓北你太坏了！休想占我便宜。”
向晓北转动了啤酒瓶，她转到了顾燃。
顾燃静静地看着她，或许是因为灯光的原故，向晓北觉得他今天的眼神有一些不一样。
他们太熟了，熟悉得令她不知道问什么好。向晓北不爱八卦，顾燃也不爱倾诉自己，但她想知道的，她都知道了。
向晓北想了想，问他，“你最快乐的事情是什么？”
陈昆实在看不下去了，“你问点有价值的好不好呀！这不是浪费机会嘛。”
顾燃安静的看着她，向晓北觉得那一双幽深如谭的眼睛里有一些说不清的东西，她越来越看不懂了。
不知是不是酒精有些上头了，顾燃一冲动就出了口，“我最快乐的事，是遇到了我喜欢的那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