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陈久安没有开灯。
就着窗外的月光,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倒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发了一会呆,她伸出手,在手提包里摸出一包烟,含在嘴里,点燃。
火光一明一灭,照亮了她神色不明的脸。
清冷、美艳。
陈久安重新陷入沙发里,微眯着眼望着黯淡之中的一缕青烟。脑子里却不身自主地回放着刚刚混乱却让她惊心的画面。
顾燃面色凝重又带着几分义无反顾的决然,高处直冲下来。他看着她目光中有悲伤、有执拗。像一个受伤的小兽。
那一刹那,陈久安有一瞬间的恍惚。
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朗月星辰,隔着潾潾的湖光,一个清俊的男孩正朝她奋力奔来。带着清浅却温暖的笑意。
记忆的面纱就这样被他轻易的揭开,那段青涩纯真的爱恋和许多过往的旧事、故人在纷飞的尘埃中渐渐清晰。
撕裂的天幕在头顶剧烈的晃动!黑暗中,狰狞可怖的面容近在咫尺,带着鬼魅一般的呻吟。身体撕裂般的痛楚,满地的鲜血、阖目倒在血泊中的莫晨风……
陈久安眼底闪过惊痛!她用力闭上眼,晃了晃脑袋。想要把脑海中恐怖的画面赶走。
这是她曾久久无法挣脱的噩梦,她想尽办法想要忘却,他来了,功亏一篑。
一切都回不去了,她再也不想回去。
一阵突兀的铃声在黑夜中响起,把她拽回现实。
陈久安摸出手机,接起。
徐邵生带笑的声音传来,“你是抽一支烟,还是抽一包烟啊?赶紧上来吃东西。”
陈久安一愣,这才想起被她落在酒会上的人,“……我回家了。”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然后是徐邵生沉沉的呼吸声。
头一回,在这种场合,带来的女伴把他一人扔了自己给跑了!徐邵生气得咬牙,“你倒是越来越不把我当回事了!嗯?”
“……”
见她不说话,徐邵生更加气不打一处来,“陈久安,你别以为我对你有那么点意思,就把自己当回事!”
说完,他啪一地一声把电话撂在桌上。
“老徐,气性这么大至于吗!”坐在一边看热闹的周诚笑嘻嘻地问。
撂完电话,徐邵生又觉着自己刚刚的话似乎说得有些重,心情更加郁闷,他拿起酒杯猛灌了一口,“你说这女人到底是个什么物种呀。有的女人,像个毛毛虫似恨不得成天粘在你身上甩都甩不掉,烦死人!有的怎么就跟个穿山甲似的刀枪不入……”
周诚被他的话逗得哈哈大笑,他跟徐邵生也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了,徐邵生那点子心事,他能不知道。他指了指他,笑得更加意味不明,“你呀!活该!风流了这么多年,在女人面前从来没吃过苦头。老天开眼呀!终于遇到一个啃不下的硬骨头。”
徐邵生斜他一眼,跟他急道,“你才是根骨头呢!怎么说话呢!?”
“哟哟哟!人家说说都不成,你自己刚刚吼那嗓子的时候怎么不心疼呢……”
徐邵生叹了口气,被噎得无话可说。
周诚看了他半晌,拍拍他肩膀,“女人啊,得怜香惜玉。”
徐邵生拔高了嗓子,愤愤不平,“我还不怜香惜玉?!你说说看,我对哪个女人费过那么大劲!当年她不肯跟我,说什么不想做小三。好!我不逼她。送她念书、栽培她!要是没有我,她陈久安现在还不知道还在哪里混着!真他M不识好歹!”
周诚摇了摇头,“老徐,我说句公道话啊!人家小陈也算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这些年替你干活也是真卖了命!当初我是亲眼见过到,十几岁的小姑娘跟在你身边做助理,为了替你挡酒一瓶茅台灌下去直接拉医院洗胃了,你眼皮也没抬一下吧?人给你收拾外边的那些烂情债,被你的情妇一耳光扇下去,指甲划了半张脸,还好没破相!你说你送人家念书,给她家里打钱,人家不也给你打借条了么!现在估计还在还着呢吧,没算占你便宜吧?!你现在阅人无数回过头来才想着身边人的好,早干嘛去了啊?!”
徐邵生被他一席话说得整个人都蔫了,他低下声音来,“我哪里是真要她还钱?!这女人也是一根筋,蠢得要死。”
周诚笑了笑,“是,你要的不是钱,要的是人!我倒是挺欣赏小陈的。这世道,聪明的女人难道还少?她跟你过去那些莺莺燕燕不一样……”
徐邵生立马挑起一道浓眉,语气不善,“怎么着?有兴趣啊?”
周诚哈哈大笑,连忙摆手,“不敢!不敢!我是见识过了你徐某人的手段!你看看,你这醋都吃到我头上来拉,真是无可救药了!”
都是同一个圈子里混的,周诚对陈久安也不是没有过想法,但是他可不是精虫上脑的男人。陈久安这种模样的女人能一直单身到现在,有点脑了的人都想得明白?
传闻陈久安在港大念书时,有个男同学追她追得紧,陈久安也跟那男同学出去吃了两顿饿。结果没多久,那个男同学在一个晚上被一群小混混暴打了一顿,掉了几颗门牙,在医院躺了半个月。回到学校见到陈久安都绕着走,没再敢再跟她多说一句话。
陈久安回深圳这些年,也有不少人动过她的心思,可徐邵生的阴损招数层出不穷。后来,渐渐有了传闻,说陈久安是徐邵生的女人,这样一来,就没有人再敢碰陈久安了。
只是令周诚奇怪的是,陈久安也是个硬脾气,有几次跟徐邵生掐起来的时候差点没跟徐邵生打起来。对于徐邵生一手毁掉自己姻缘的这种缺德事她并不是不知道,但却终始无动于衷。
周诚一度以为陈久安或许对徐邵生有点意思,但这两年徐邵生心定下来真的想给她好,她却仍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周诚也想不明白,总之,这女人也是个怪人。
徐邵生喝着闷洒没再说话,周诚见他那样,忍不住劝道,“我说你呀,就别好面子拉。既然动了真格,就认栽了吧。你跟小陈抻了这么些年,到底谁受罪谁难受你自己心理清楚?!活到咱们这个年纪过得舒心比面子要强。”
徐邵生盯着手中轻轻晃动的暗红色液体,没有说话。
陈久安听着耳边传来的‘嘟嘟’忙音,习以为常地放下手机。
徐邵生喜怒无常的爆脾气她早已见怪不怪了。
小腿上瘾瘾的刺痛传来,她深深吸了几口,碾灭了烟蒂起身去了浴室。
一晚上,她基本上没吃什么东西,洗完澡,愈发觉得饥肠辘辘。她边擦着头发边走进厨房,盛了一锅水正准备下面条。
这时,不急不徐的敲门声响起。
她的住处鲜少有人来访,尤其在这个时候。
陈久安叹了口气,关掉火,走去开门。
防盗门外,隔着几根铁栏,顾燃脸出现在了门口。
陈久安问,“这么晚了,什么事?”
“不请我进去?”他问得理所当然。
陈久安没有要开门的意思,略带防备地盯着他没有动。
顾燃被她的表情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他敛了敛神色,声音低沉,带着些许咄咄逼人的意味,“你在怕什么?”
陈久安一怔,被他将住。
他并不是陌生人,也不会对她做坏事,她这样小心防备,到底在怕干什么?
害怕她再次闯进自己的世界,扰乱她原本的平静生活?
似乎看穿了她的顾虑,顾燃声音里带着无奈的苦笑,“其实,你不想,我又能怎么样……”
陈久安抬眼。
顾燃笑了笑,他拎起手中的白色塑料袋,“你不肯去医院,伤口也不能不处理,我给你上完药就走。”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将他拒之门外就有些说不过去了。陈久安打开了门,迎他进来。
顾燃今天本是坐着轮椅的,没有佩戴支架。当他拄着双拐整个出现在她面前是,陈久安微微地怔了一秒。
她关上门,接过他手中的袋子搁在一旁的斗柜。
“你随意。”
扔下一句话,她转身回了厨房。
顾燃打量着眼前的公寓。
两居室的房子,并不大,家私寥寥。冷色基调,极简风格,却看起来十分地有格调。
灰色橡木地板,纤尘不染。客厅正中间,胡桃木框架的沙发上铺着卡其色的坐垫,旁边立着一盏麻色落地灯,原木茶几下垫着一张波西米亚风格的浅色方毯。轻薄的挂壁电视、金属色的冰箱,角落里的小餐桌上空无一物……
屋子里几乎没什么杂物,东西很少,少到像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唯有那一盏暖黄的落地灯,还有屋子里隐约飘散的熟悉烟草味,才让这像极了样板的屋子有了几分人气。
顾燃转过头看向玄关处,那里摆放着的两双鞋,一双是她今天穿的高跟鞋,另外一双是白色球鞋。压在心头的石块,有了稍稍的松动。
这样的一间屋子,绝不可能是一个已婚女人的居所。
陈久安走了出来,见顾燃还干巴巴地站在那儿,她奇怪,“进来吧。”
顾燃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好。”
说完,他松开双拐,准备坐在地板上。
陈久安瞬间明白过来,拉住了他的胳膊,“不用脱鞋!”
顾燃看着她,漆黑的眸里子有了笑意,“我可不想弄脏这么干净的地板,晓北,帮我拿一块抹布吧。”
陈久安在他的目光下连忙松开了自己的手,她看了他一眼,转身去洗手间找了块抹布,又钻进房间里搬出了一张椅子,放在他身后。
脱鞋这样简单的事情对顾燃来说并不轻松,他必须坐下来才能完成。
顾燃垂眸,低声说,“谢谢。”
他松开拐杖坐在椅子上,接过向晓北手里的抹布,把拐杖头细细擦了一遍。
陈久安站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心中有种难言的滋味。
这么些年,这个人仍是那么倔。
她别过眼,在鞋柜里翻找到一双崭新的拖鞋,她拿起左脚的那只鞋子,弯腰蹲下把它搁在他的左脚边。
顾燃停下动作,他看着她散落下来的发丝。柔然、湿润,一如他这一刻的心情。
她起身之前,顾燃移开了眼。
陈久安转身进了厨房,顾燃才开始脱鞋的动作。
他捞起歪倒在一边的右腿,把它搁在左腿上,解开了缠在细瘦脚腕上的鞋带,把无骨般瘫软的右脚上从鞋子里取出,摆放在地。再扶起左腿,把左脚的鞋子脱下。
套上拖鞋,他撑着拐杖站起了身。
在客厅走了一圈,他的目光落在了冰箱旁,那几个有些陈旧的相框上。
他走进两步,静静地看着里头笑得一脸天真的小女孩。
淡淡的清香飘入鼻中,顾燃顺着香气走到厨房门口。
陈久安正站在炉火前搅着锅里的面条,她穿着一套浅灰色的休闲居家服,袖子被随意挽起。长发散落在肩头,身影纤瘦又高挑。
四下安静,只剩沸水在锅中翻滚的声音。
突然。
“咕噜……”
并不大声,却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陈久安望向声音的来源,挑了挑眉。
顾燃微窘地摸摸鼻子,“要不,你给我也下一碗?今晚什么也没吃……”
顾燃望着锅子里的面条咽了口口水,陈久安忍不住唇角一弯,转过头。声音里带着几份愉悦,“原来你来是蹭饭的。”
顾燃还沉浸在刚刚她一闪过的笑容中。
两人相遇至今,或是冷漠,或是剑拔弩张,竟是第一次有这种轻松愉快的氛围。
他倚在门框上,看着她的背影,也跟着笑了。
清汤面,磕个鸡蛋,洒上点葱花,却是难得的鲜美可口。
小小餐桌上方悬着一盏橘黄的吊灯。
两人相对而坐,吃着简单的一碗面条。
袅袅的雾气带着香味从碗里飘中,融入到柔软的光晕里,让这画面显得朦胧又温馨。
顾燃吃得很慢,她望着对面的女人,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宁静。
一盏灯、两个人。
这么多年来,他渴望的,不就是这样的一种生活吗……
吃完面,陈久安把碗筷收走、涮干净,从冰箱里拿了一支矿泉水走回客厅。
顾燃正站在阳台前,看着落地玻璃外的绿植出神。
听到声音,他回过头,看到陈久安手里的拿的矿泉水,笑了。
陈久安疑惑,“你笑什么?”
顾燃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坐下,我给你上药。”
他拿起斗柜上的袋子,走到沙发边,松开拐杖坐下。沙发在客厅中央,他正犹疑着要把拐杖放哪儿。陈久安已经接过他手里的拐杖,帮他倚在身后的墙上。
这一对拐杖明显比以前的那对崭新、精致,但还是这样的沉。
陈久安坐回到他身边,看着顾燃把袋子里的瓶瓶罐罐、各种工具拿了出来,有些无语,“不是什么大伤……家里有红药水。”
顾燃似乎直接过滤掉了她的话,“把裤腿捞起来。”
陈久安看了他一眼,捞起了右边的裤腿。
顾燃看着她腿上涂得乱七八糟的红药水,皱起眉头,叹了口气。
顾燃撑着身体挪坐过去一些,弯腰抬起陈久安的小腿,他感觉到她的腿有一瞬间的紧绷。他将她的腿轻轻地搁在自己的左腿上。
陈久安的小腿修长笔直,皮肤光滑细嫩。大片的伤口便显得更加触目惊心,再加上她深红的药水渗进了伤口里,看得来更加吓人。
顾燃表情严肃地把桌上的各种不明药品按顺序倒腾到她两条腿的伤口上。消毒的时候,有些疼,陈久安微微一缩。顾燃立即放轻了手里的动作。
陈久安默默看垂头忙活的男人。
他比过去瘦了,脸上的轮廓更加立体。他的头发仍旧是短而硬挺,曾听人说过,头发硬的人脾气往往很倔强。看来是有点道理的。
灯光下,他紧紧拢起的眉心里有一条淡淡的纹路,深邃修长的眼尾处也有了浅浅的细纹。高挺的鼻梁下,双唇紧抿。线条好看的下颌,棱角分明。他认真严肃的样子看起来严肃而阴鸷,全然不似刚刚站在厨房门口的温顺模样。陈久安心中颇为感叹,那个有些青涩的男孩子,已经长成了略带沧桑的成熟男人。
顾燃正弓着身体小心地处理着她的伤口,这样的坐姿让他很难保持平衡,用不到右手时,他便不自觉地将手撑在沙发上。
他的手指节分明,修长宽大,这样一双男人的手却十分灵巧地把她的伤口包扎得工工整整。
完工后,他把手随意地覆在她的膝盖上。手心灼热的温度,让陈久安有些不自在。她挪开腿,低声道谢,“谢了。”
顾燃笑了笑,算是回应。
他低头看着烟灰缸里燃尽的烟头,忽然问,“还抽这个?”
“嗯?”陈久安花了一点时间才明白他的问题,“哦,习惯了。”
顾燃看着她,漆黑的瞳仁深不见底。
或许你都不知道自己是一个多么恋旧的人!
陈久安看着烟灰缺,倚在沙发上问他,“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顾燃的目光似乎又深了几分,“你走的那段日子……”
陈久安一怔,他的平静无波,让她的觉得有些压抑。
她忽然说,“对不起。”
她欠他一个道歉。
顾燃轻笑一声,他摸出打火机,拿起她桌上半瘪的那包烟,“不介意吧?”
陈久安摇了摇头。
顾燃抽出一支,夹在指间,点燃。微眯着眼深深吸了一口,他的思绪似乎陷入到了眼前的这才迷雾中,“其实,那个时候挺恨你的。说走就走。”
他低头一笑,笑中有着苦涩与无奈,“后来也想明白了,那时候都太小。是我没有能力让你有足够的安全感。”
陈久安慢慢地转过头,她没想到他会这样去想这个问题!
她微张了张嘴,想要去解释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说起。
那都是很远的事情了……
空气瞬间变得凝滞,顾燃语气轻松地换了个话题,“还是第一次见你跳舞。什么时候学的?”
“也没刻意学,培训中心的老板娘是教国标的,那个时候招不到老师,她就突击辅导了我两个月,赶鸭子上架,我就边学边帮她带学生。”
顾燃把烟灰抖落在烟灰缸里,笑了笑,“跳得挺好的……”
陈久安想起刚才从舞池中下来时对上的那个幽怨的眼神……她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平静地跟一个行动不便的人继续谈论跳舞的话题。
她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顾燃。”
“嗯?”
“我想抽空去看看莫晨风,你把他医院的地址给我吧。”
顾燃看向陈久安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左耳上,尽管她找了一只差不多的耳丁配成了一对,可左边那只颜色偏黯的黑色耳钉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垂下眼,点点头,“好。我经常要回上海总部,你挑个周末,我带你去。”
见陈久安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顾燃无奈地解释了一句,“他现在在一家私人的医疗中心,没有家属陪同其他人是不允许探视的。”
陈久安这才点了点头,“哦。”
顾燃想起今晚宴会上她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还有那一声‘顾总’,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徐先生……是你的男朋友?”
陈久安挑起了唇角,有些嘲讽地笑了,“别人这么跟你说的?”
顾燃没有正面回答她,“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不想让他知道我们认识。”
陈久安沉默片刻,低声说,“他是我的老板。现在你们不是有项目在谈吗,没必要扯上私人关系。”
顾燃看着她沉静的侧脸,脸上的神色柔和了不少。她愿意对他解释与徐邵生的关系,他很高兴。
两人随意地坐在沙发上抽烟,偶尔聊上几句,气氛倒是很轻松。
直到陈久安打了一个哈欠。
顾燃见她精神不太好,看了一眼腕表,说,“不早了,我回去了。”
“嗯,”陈久安起身,帮他把拐杖拿了过来。
日式沙发比较矮,顾燃手臂用力地撑着拐杖,费劲地想要站起来。陈久安见状伸手扶了他一把,他借力起了身,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孱弱的右腿弯曲地挂着身侧,西裤边缘遮住了他的下垂的右脚,仅剩下穿着黑袜的足尖在空中打晃。
撑好拐杖,顾燃低声说,“谢谢。”
陈久安跟着他走到玄关,见他坐在椅子上穿鞋又是一翻折腾。
她忍不住皱眉嘟囔,“都叫你别脱鞋了。”
顾燃仰起脸看向她,忽然就笑了,“好。下次来不脱了。”
陈久安愣愣地看着眼前心情不错的男人,觉得好像有哪儿不对劲。
下次来……
他这是什么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