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宵又说了些注意事项,规定了些放桨收桨的手势。
两个掌香和唱神的,在打着卦,两只小牛角不停地从他们手上抛出,落在船板上。忽然,他们大叫,“成了——成了——大吉——大吉——开船——”
“叮咚——呛咚——”锣鼓手在慢慢地调整着大家的节奏。鼓声慢慢地紧凑起来,最后在熊宵的一声“冲——”中变成了雨点般的狂鸣。
凤舟像一只离弦的箭射向了归墟的边缘。
熊宵把船舵往右一扳,拐进了右面归墟的潮流,被那潮流卷裹着向前推去。
那归墟本是些地下的深洞,也不知通向哪里,却从来也注不满。那海水从这些深洞灌入,在地球自转的作用力下形成一个个漩涡,在北半球按逆时针方向旋转,在南半球按顺时针方向旋转。
那凤舟刚滑入归墟,就感到一阵剧烈震动,还好大家早就将自己捆在了船上。若非这龙舟是一整根坚硬如钢板的红杉木所制,早就被那巨大的潮流撕扯成碎片了。
那归墟的水往下沉,却带动着巨大的离心力,熊宵与另一个舵手,用力将舵压向左方,横对着这离心力的切线方向,那凤舟内外壁受压不同,竟推动着凤舟向漩涡的顶端而去。
众人随凤舟掉入归墟,那强大的拖拽之力,感觉是坐上了云霄飞车一样让人头晕目炫。自以为是要被那归墟吸入,再难脱身。一时间,个个惊恐中无不奋力划桨。
忽见着那凤舟反向漩涡边缘上行去,个个高兴异常。熊宵死死压着船舵,猛地一变向,那凤舟,船身急转,借着涡流之力被抛出了漩涡。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虽还有些后怕,却庆幸过了这天下第一难关,远处已经能望见雪峰山的山顶了。
却没想那凤舟在离心力的作用下被冲出,却滑到了左边归墟的边缘。
熊宵拔正船舵,旗官打着旗语,众人奋力划桨,要摆脱那左边归墟的吸纳之力。
这些虽是号称熊家无双的勇士,可哪里敌得过这自然的力量,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扯着那凤尾往深渊里拖,个个面色大变,这才是刚出了虎口,又入狼窝。
方才那时本是从归墟的右翼冲入,顺着那潮流的方向,与船行方向一致。这边的归墟虽是同一旋转方向,但他们是从左翼进入,那船行方向便与潮流方向相反了,那凤舟被水卷动着,船尾在前,船头在后。
熊宵哪里还用得了那先前的方法,而且才入漩涡时,那船舵迎着水流,若不是熊宵将两只脚捆在了船上,几乎把熊宵弹出去。熊宵只得把那船舵抽上来。
众人一看,那才叫惨,现在背对水流坐着,划不得浆,用得着力,只眼见着在那大漩涡中被卷入海涡的深处。各各眼中现惊恐之色,恨不能跳入海中来个痛快。
熊宵也懵了,脸色苍白。很快,他叫道,“船头变船尾——”
众人本来惊吓不小,解开身上的束缚,木讷地反过身来。不知道这样还有什么效果。但也只能做垂死挣扎。
熊宵扯下船尾的旗子,让另一个舵手抓紧收上来的舵。
众人以为要奋力划桨,都摆好了姿势,只等熊宵挥旗指挥。
这时船已船头做船尾,反了过来,所以左右弦也变了,熊宵那旗往左弦一指,众人听他号令,桨拍入水横放。又示意右弦桨拍收起。那左弦张开船桨阻着水流,左右两弦水流压力不同,船身向右急摆,反向漩涡之上冲来。
熊宵又叫左弦收了,让船随潮流摆正。否则如果左弦一直阻水,船身就会在水中打转。
等船身修正后,又放下左弦的桨去,船身急转,又上一层。如此再三,那船竟似有人拖拉扯拽一般,滑向了漩涡的上方。
熊宵在这急速旋转的涡流中,只紧盯着那南边雪峰山的方向,最后一道指令,那左弦船桨下水,一阵急剧的摇摆,凤舟飞出了漩涡,落在了南边的海面上。熊宵不敢少停,急招鼓点,众人奋力划桨,把那一个个巨大的归墟抛在了脑后。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驶出很远,熊宵手中的旗才放下来,木讷在那,脸上不知是喜是忧。
一些人在船上欢叫着,一些人在痛哭着。熊宵歪倒在船尾上,有气无力。
众人拔正船体,吃饱喝足,重新击鼓鸣锣,再上征程。望那天边高高耸立的雪峰山而去。
众人又划了一天一夜,才见后面天的尽头传来鼓点声,原来是黑蛟的鳄头舟绕过归墟追了上来。
他们看见了黑蛟,黑蛟也看见了凤舟。那本来稀疏的鼓点忽然快起来了——黑蛟在急追过来。
众人也急了,一边划桨一边叫道,“黑蛟追过来了——我们可没有他们力大气长。”“咱们也快点吧。”“离着雪峰山已很近了,又再无阻挡,不早行动,怕是难以取胜。”
熊宵也不敢再保存实力,挥旗击鼓全速前进。好似另一个“归墟”就在身后。
那黑蛟的人本就身高体壮不同一般,又加力大,眼见着就冲到了身后。雪峰山也近在咫尺,已经能看见渚寒手杖上嵌着的宝石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黑蛟在船上哈哈大笑,挥舞着鞭子抽打在桨工身上,“快——不然老子杀了你们——”不多时,那鳄头舟就和凤舟并驾其驱了。
黑蛟对着舵手叫道,“靠过去——”那鳄头舟的舵工用力一扳,船向凤舟靠了过去。
黑蛟抓起船上的大旗,向着熊宵刺去。
熊宵没料到他这一招,闪躲不过,前胸被那旗棍顶了一下,击得胸前顿时淤青一片。熊宵反手来抓那旗棍,哪里扯得过黑蛟,被他收了回去。黑蛟更得意了,又用旗棍来打熊家的桨手。
两条船的左右弦上桨手们也不再划桨,挥舞着桨拍打斗起来。这一个劈了那一个的肩,那一个把这一个的手打得血淋淋。
黑蛟骂道,“敢跟我争王——我叫你们灭族——”说着又用旗棍来戳熊宵。
熊宵也早早取了自己的旗棍在手,拔开了。
黑蛟那边的人个个身大力壮,若是在岸上,行动灵活些还不至于吃亏,可在这船上施展不开,只能硬拼,硬拼哪里拼得过这些大汉?
熊宵见势不好,用旗棍来顶黑蛟的船,将两只船分开。那后面的舵手也顶开船体,拔正舵位,重起锣鼓,不再纠缠,望雪峰山而去。
黑蛟得了势,笑道,“我就饶了你,让你输得心服口服。”说着,也重振锣鼓,窜向前去。
那鳄头舟只不多时便追上凤舟,随之把它抛在脑后。
看着黑蛟冲了过去,熊宵旗再次一挥,鼓声大作,众人拼了命地舞桨。熊宵与掌大旗的在船头踏着众人桨起桨落的节拍在上下踩动。先前还不觉得,慢慢地那频率共振,凤头上下起伏像是公鸡啄米似的。
很快,凤舟前后在海面上上下起伏,那桨落时,凤头高高耸起,桨起时,凤头几乎啄着海面。随着幅度越来越大,那凤舟倒不像是在海中滑行,倒像是在海面上跳跃。似一条游蛇起伏出没在海面上,又似一只漂石溅过海面向着雪峰山飞去。
熊宵这一招叫“踩船”,其实是借力,用那垂直的起伏之力来化解了前行的阻力。好似海面的波涛,起伏之中能推动万吨巨轮。
那黑蛟先前还满以为胜券在握,正自得意。忽见着熊宵在船头一高一低的踩动着,那凤舟便似一道打在水上的漂石差点没飞起来。只眼睁睁地从自己身边向前冲了过去。
黑蛟看得目瞪口呆。但又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还在那用皮鞭狠狠地往桨手身上打着,骂着,“蠢猪——用力——”
黑蛟眼见着凤舟冲上了雪峰山海岸,熊宵拿着凤旗向着那山坡上的拐杖奔去。
黑蛟气急败坏之余,仍不死心,鳄头舟冲上岸边,黑蛟抢过头桨的木桨向熊宵追去。
那渚寒的神杖被他抛出,从天而落,插入雪峰山上一块大石之中。彼时海水退去,水落石出。那神杖在那石上没入一半,杖柄上几颗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所以并不难找。
熊宵爬上大石,手刚要接触那神杖。黑蛟将木桨掷过来,砸在熊宵的手上,熊宵只觉得手上一阵巨痛,似断了一般。只得伸出另一只手去拔那神杖,才刚抓住那神杖,黑蛟已腾身上来。一拳打在熊宵的面上,只打得他眼冒金星,从大石上滚落下来。
再看熊宵面上皆是鲜血,有那打裂的眉眶流出的血,有被石块划破的皮肉。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黑蛟看了一眼在地上不动的熊宵,爽声大笑起来,“老子才是天下的王。”
两家上了岸的桨手在海岸边打成了一片。
熊宵睁开眼来,眼前腥红一片,耳中嗡嗡作响,脑中一片空白。便要再闭上眼,却听脑中出现一个人影,似极熟悉的,又似极陌生的,也看不清他的脸,只笑着对他说,“你一定能拿到渚寒的拐杖的,会成为天下最伟大的君王。”
熊宵再次睁开眼,双手扶着山石站了起来。那黑蛟见他动了,向他挑动着手指头。熊宵摇了摇头,清了神志,慢慢向那上面爬上去。
黑蛟面上一脸的奸笑,在熊宵爬上大石时,一脚用力地踩在他的手上,熊宵痛得大叫。
黑蛟脸一横,一脚踢在他的头上,熊宵一个仰面摔了下去。真挺挺躺在地上。
“这世界是属于强者的——”黑蛟大笑着,无比的傲慢,“属于我黑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