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两人来在房中。子简看那房间虽小些,却也雅致,那狻猊背着的香炉,一缕清香袅娜升腾。那云水纹边的桌椅镶着象牙花卉。四季名花缕在那床扇之上,一顶用米粒大珍珠制的蚊帐垂挂其中。床边一个梅瓶插着一只青竹和两根还未展开的荷叶。
见再无外人,子简终于忍不住,问长青道,“这一路我听说李寒与众巫交战,又见了他的本人,也不知他怎么样的本事能与云梦众巫抗衡,搞出这样惊天动地的事来。若果如此,我父亲他们如何能取胜?”
长青道,“总不过是叶圣女惹出来的祸吧,我也懒得与你说,且与你一段巫之记忆,你自己细看去。”说着,一道记忆之光从长青的贲门而出,往子简的天灵灌入。
子简又问,“不是说城里的大巫都被抓了吗?怎么我见那些个战巫也有些大巫级的,也不曾被抓。”
长青道,“战巫虽是巫,却和凡人很近。他们原是修肉身的,所以脑子比咱们笨,又易受七情六欲的影响,所以容易被凡人控制。那李寒与奉家麒一战若不是有战巫帮忙,李寒那些肉身凡胎哪里是我们巫的对手?”
子简道,“原来是这样。”
长青道,“自古以来,战巫就和咱们不是一路人,不过是有时凑在一块罢了。战巫的祖巫刑天就和咱们的祖巫斗得天昏地暗。”
长青不想多聊,只说,“我见洛小葵的房里有一架围棋,我下棋去,你要不要去?”
子简这半日,吃茶吃饭间见她两人有些意思,自己也不傻,便说不去,想早些歇着。
长青巴不得他不去,也不劝他,自己出门去了。
子简便来检视那段记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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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青——你给我回来——”那里封辰东在空中叫道。
那云梦泽边,两队人马对峙着。一边是浩荡荡铁甲虎贲骑不下五千,加杂着猛生生吞金销铁战巫百余人。那为中的便是李寒,他头戴虎盔,身披金麟,下跨一匹昆仑汗血马。
一边是水气腾腾中各位年青水巫,并云梦其他巫族,阵前是几千个丑恶的鲛人,拿着海神叉,端着锁人链。堪比那巡海的夜叉、地狱的恶鬼。为中的便是奉家麒,不着巫袍,却是一身书生侠士打扮,手中一把纸扇。
长青正在那巫族的阵营里,手托着安天珠,熠熠生光,好一个闹海的顽童,杀鲛的小子。被他父亲封辰东一叫,只得悻悻返回云头,呆在他父亲身边。
封辰东在云头道,“定国公何需大动肝火,两家相争必有一伤,更何况两家本是一家。自洪荒龙舟定王,烛曜分城。巫族与王族便是休戚相关的一家人。”
那李寒道,“既是一家人,他为何要抢我的女人。”
奉家麒道,“那是我水巫的圣女,缘何便是你家的?也不知是你李家哪一代觊觎我水巫的宝器,立下这个规矩来。”
那木巫林婉依争道,“自绿萝大巫开始,从来木巫与水巫通婚,已是古礼。水木相生更是常识。你李家一介凡人,染指巫家多年,既已有了巫族血统,就更当尊重巫族的规矩。”
李寒从怀里掏出了天一神权,“这本是我楚国第一代君王带领王族拼了性命拿到的渚寒大巫的手杖,幸得绿萝大巫改造成宝器——天一神权。神权之意,就是要我李家永掌云梦之权。”
见那天一神权,乃是一根一米见长的玉棍,上缀着无数的宝石,又封印着几十个大阵,数千道灵力,祭炼着数百个历代魔君的魂魄。才一挥在空中,便有一道阴冷之气向四周袭去。
这天一神权原是渚寒的随身用具,本是一把手杖。原来为了战斗需要,就封印了几十个大阵进去,在多次的战斗中,又吸取了各种巫、魔、妖的灵力,有那不能毁去的魔君、妖人的魂魄,也一并收储在其中。所以它的巫灵之力不同一般的法器。绿萝见这手杖太长,不好供奉,又祭炼成一米见长的棍形,缀上了四方进贡来的宝石,加载了她临死时散却的巫力。
所以这神权,其实已经有了巫者的“四大”——木身、魔魂、巫灵、巫力。所以就算是一般的人使用它,也能有巫的神力。
那李寒的三弟李晨说,“既然我家已有巫族血统,那又何来觊觎之嫌?你们这些巫众,自恃血脉正统,高高在上,飞扬跋扈,不把我们王族放在眼里。若非我第九代定国公高瞻远瞩,数代与水神庙圣女联姻,有了这一半的巫脉,你们哪里会把王族放在眼里,只怕早成了你们的傀儡。”
水巫陆枫月说,“若无我水巫庇佑,你李家能长坐此位?今日之战,在所难免,也算是替大巫渚寒教训你们这群不敬的子孙,不忠的凡胎。”
封辰东并不想参与纷争,只在云头大喊着,“不可胡来——”
李寒道,“我听说两千年前也无巫族,人们一样过得很好。乘火箭上天,坐蛟龙下海。好不快活。哪比得现在,事事皆要问卜。上次大宛使者来,要开发云梦泽底的可燃冰,你们这些巫族再三阻挠,使我云梦子民失去一个好生计。”
封辰东在云头解释说,“两千年前,地球上甲烷是主要的热效应物质,使得两极冰川融化,造成大洪荒。大巫们将那些甲烷用冰封存在海洋和湖底,才形成了现在的可燃冰。若是开发不好,泄露出来,又是一场大灾难。”想一想,又对众巫说,“定国公既是为此,我们不如让一步,便让出八百里云梦南泽供你开采。”
李寒没有说话,那水巫穆漠却道,“封巫好会讨便宜——这云梦本是我水巫的祖庭,哪里由得你来分地裂土?不过是仗着烛曜建城时,每座空中大城,留下一家光巫,以便开启天枢,调节空中城池位置,你哪里就得在此安家立命?”
封辰东一时语塞,把个长青气得恨不能将安天珠直砸下去。
奉家麒对穆漠骂道,“够了——敢是你斗红了眼,不分好歹了吗?若能免去此役,舍了那八百里南泽又何妨?”他言语中充满了大度。
李寒眯了眯眼,“你也太小看我李寒的胃口了。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我要的是这三千里云梦的真正统治权和我想要的女人——王族要做这云梦的真正主人。”说着他再次举起了天一神权。身后的虎贲军和战巫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喊声。
封辰东被穆漠抢白一顿,心上不悦,只对长青说,“我们走——”
长青不愿意走开,辰东来拉扯他,他只不肯,咕哝着说,“你遇事总躲,所以咱家在这才没有地位。”辰东骂道,“混帐——你打死水巫家的鲛人,却是谁来了难的?若不随我回去,我便要动家法了。”
长青一嘟嘴,扯过一团云来,趴在上面,咕哝着,“我只在这云头上看——我又不下去。”
辰东知道他的脾气,见他不肯走,又怕父子俩拉扯起来叫人笑话,便收了他的安天珠,喝一句,“你若敢下去参战,小心我揭了你的皮。”长青见他父亲发了狠,嘟着嘴点着头,眼巴巴看他父亲踏云回城去了。
那里李寒在那天一神权的宝石上一按,一道巨浪自他脚下而起,掀天卷地一般望众巫扑去。那里奉家麒不慌不忙,手展纸扇,轻摇数下,几道巫力迎在那巨浪上,浪止峰回,化作几百道冰棱向着李寒那边飞去。奉家麟等人飞上几丈躲过余浪。
李寒身后的战巫跳至阵前,整齐排列在前方,运动周身巫力,结成气盾,那冰棱打在气盾上丁当作响。有那穿破气盾的冰棱钉在那铁甲马上,那马顿时就栽了下去,在地上蹬腿抽搐。
李晨道了声“冲——”那虎贲、战巫冲锋陷阵而去,卷起漫天尘土。那铁马皆是纯种的蒙古铁拉尔汗马,身形就比平常的马高大一倍,即便是裹着厚厚的铁甲,仍然健步如飞。生性又最烈,便是身上没有骑手,也能冲进敌方阵营,踢咬敌人。
云梦第五代城主时,大秦也曾犯边,骑士被楚王征调去攻打南方小国韩国。无奈间,城主便以马场里五千匹铁拉尔汗马为先锋,冲入敌阵,破了敌人的阵形,后面只用五百骑士和战巫掩杀,破了大秦五万大军。此役被作为典型的战例记入骑士团的教科书中,而且大秦几百年来不敢再大规模侵犯云梦。
李家也因此丹书铁券世代袭传,不受节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