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月回到林府的时候发现门口正站着一个小人,路谨言一个人站在门口,伸着脖子使劲儿往外张望。
“春月姐姐”,路谨言见春月回来了,走到她身边小声唤了句。
“谨言小郎君怎么一个人在外面,他们没人跟着你吗?”春月见路谨言只身一人在门口站着,眉头一皱,拉起他就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开口问道。
“是我叫他们先下去的”,路谨言小声答道。
“这样啊,好吧,你饿了吗,快要到用午食的时辰了,你想吃什么?我叫婆子们给你做。”春月蹲下身看着路谨言开口问道。
路谨言没有立即回答她,抬头看了看一脸笑意的春月,抿了抿嘴,小声问道,“林叔叔和路渊走了是吗?”
春月愣了下,立即又恢复了笑意,“对啊,他们有事儿要出去一段时间,过不了多久就要回来的,你别担心。”说罢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路谨言听罢圆乎乎的脸蛋露出了一副担忧的表情,自从上次林尧遇袭后,路谨言对林尧外出总是有一点害怕,他自小在家人都呵护里长大,从来没有见过那般惨烈的景象,那天早上林尧被送回来的时候,路谨言满怀期待的跟着春月跑出去接他,可却看见平日里活蹦乱跳的林叔叔正躺在一个简陋的木板车上,浑身都是暗红色的血迹,脸色苍白得都能瞧见皮肉下的血脉,坐在一旁的陆家姐姐也好不到哪里去,当时春月等人都急着把林尧二人接进屋里,也没多留心他,路谨言还是后来被后厨婆子拉进屋的,自那以后,虽然路谨言嘴里没说什么,可对于外出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感,他昨天见路渊来的时候其实心里就已经有几分不详的预感的,果然,今天林叔叔一大早就和他说自己要出去一段时间,也没细讲就又急匆匆的走出了门,先前他见春月和路渊收拾东西的时候就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果然,收拾好后他俩就驾着一辆马车出去了,路谨言这下也没心情练字了,便一直站在门口等着,期间大花也来问过他,不过都被他打发走了。
陆云雀离开那座房宅后就往县衙走去了,其实今日她该她休沐,但害怕有什么急事,所以陆云雀一般无论什么日子都要去一趟衙门的。
看时辰也不早了,陆云雀看宅子的地方离衙门大约有四坊距离,陆云雀一路慢慢的走了过去。
和前堂值班衙役打过咋呼后陆云雀径直走向西院,西院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今日丁家叔叔也休沐,加上林尧也解职了,整个西院倒只有她一人了。
陆云雀走到自己的办公房里看了一遍,没瞧见有案桌上有什么文书一类,从案桌后面的书架上抽了一本书揣在怀里,走了出去,可刚走出几步,忽然想起林尧说过他给自己留了些书,叫她选一些的,正好今日她也没其他事儿了,便去瞧瞧吧。
如此一想她便又转头进了林尧的房间。
林尧的房间没有上锁,她进来的时候也没闭门,但正在她仔细瞧着箱子里的书籍时,忽然一阵风把房门给带上了,今日天色正好,即使门关上了屋里的光线也还充足,陆云雀正认真翻看着,便也没有起身去把门推开。
陆云雀把书都挑好以后,正准备转身出去,却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顿时心里一惊,‘莫不是丁家叔叔也来了?’
陆云雀原本想就这么走出去的,但转念一想,自己一个人在林尧的房间,又莫名其妙的把门关着,这一出去怕是要被丁家叔叔笑几句,倒不如就等他走了自己再出去,今日不该他值班,想必他也不会呆多久,或者等他进了他的房间再出去,反正不让他瞧见自己从林尧房间里走出去就成了。
如此想罢,陆云雀也不动了,把手上拿的那几本书轻轻的放到桌上,等着‘丁卯’走过去。
外面一个影子从门上闪过,陆云雀静悄悄的看着,眼见那影子走了过去,正准备松一口气,可却发现后面居然还跟了一个人!瞧那身量好像还是个小娘子?
陆云雀一时间有些疑惑,难不成今天还有人要来办理房宅交易?不过办房宅交易也不该只有一个小娘子吧?而且,这小娘子走到门边就停住了,纤细的身影有一半还投在门上,两人不进房间的吗?
怀着疑惑,陆云雀轻手轻脚的走到了门边,倚在门框角落边,支起耳朵听着外面两人的交谈,这一听心里顿时就不淡定了。
这哪是什么丁卯!
分明是谭双双和另一个郎君的声音!
“你这么叫我到这边来了呀,万一等会儿被人看见了怎么办?我倒是没什么事儿,但你家阿爷怕是要气炸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听声音年纪应该不大,虽然说着抱怨的话,但语气却很温柔,还有几分无奈在里面。
“怕什么”,谭双双的声音传进来,“我打听过了,今天陆家那丫头和丁牙官都休沐,不会来县衙,就算要来也不会在这临近午时的时候来了,那林家郎君昨日就解职离开了,今天一大早就来找过我阿爷,没一会儿就离开了,也断断不会再折回来了,这院子里现在就只有你我两人,剩下的,就是这些草木而已了。”
“可这多少还是有些风险的,衙门人多嘴杂。”,那个男子走近谭双双,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让人瞧见了不好。”
“你也知道会让人瞧见啊”,谭双双语气中有几分委屈,“那除了衙门,我还能在别的地方见着你吗?天天都要值班要巡查,一月三十天,能有两天得空就算不错的了,文松澜,你说,我除了往衙门多跑几趟,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和你多见两面?”
文松澜?
陆云雀眉头微皱,觉得这名字有几分耳熟,仔细一想,这不是县衙里的一个衙役名字吗,先前在城外牢狱的时候,这个人也在那里,陆云雀和张家叔叔聊天的时候张家叔叔还提到过他,说这个人能吃苦,又识文断字,待人待物也谦逊有礼,以后没准能接他的班,后来陆云雀还特意留意了一下他,这文松澜长得也不赖,五官端正,眼神明亮,瞧着一股子正气。
只是没想到,这文松澜居然私底下和谭双双还走到了一起,听这话里的意思,两人好上已经有好一段时间了。
“是我不好”,文松澜语气放缓,“是我让你受了这些委屈。”
“谁说我觉得自己委屈了”,谭双双嘴里说着要强的话,可脸上都快要哭出来了,文松澜见状连忙把她抱在了怀里,陆云雀瞧见了这幅景象,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可一瞬间又想起了先前自己和林尧,顿时也红了脸,只觉得整个人有些烧得慌。
外面的两人也没抱多久,谭双双从文松澜的怀来退出来,抬头瞧着他,开口问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阿爷咱们俩的事儿呢?”
文松澜闻言神色一暗,无奈的叹了口气,“我....”
“你什么你”,谭双双嘴巴一翘,“咱俩都这么久了,你都没想过要告诉我家阿爷吗?”
“不是我不想告诉谭县令,是因为我不知道要怎么去说。”文松澜的语气渐渐变得无奈了起来,“你是县令大人的女儿,而我,只是县衙里一个小小的衙役,如何配得上你,我进衙门不过两年有余,虽然跟着张老大也立了些功,但我终究....”
“你到现在还在犹豫吗?”谭双双开口打断他的话,眼眶有些红了起来,“之前你说叫我等等,行,我等,那个时候你才入衙门,正是要认真做事儿的时候,我不打扰你,后来这林家郎君来了,我家阿爷一眼就看中他,安排我和他多次相见,我生怕他瞧上我,还背着我家阿爷去和他讲清楚,也幸好最后那林家郎君对我也无意,人品也不错,,由他出面婉拒了我家阿爷,可你知道吗?我已经十七了,已经到了嫁娶的年纪了,我周围的那些阿姐们,哪个不是十六七岁就嫁出去了?你现在还不去和我阿爷说,难道还要我再等你两年吗?文松澜,你这个人有没有良心?”谭双双说道最后的话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文松澜见状也是心疼得很,只觉得自己十分没用,对不起谭双双,恨不得让她打自己两耳光。
这对苦命的小情侣又在门外哭诉了一番,陆云雀在门里听着也觉得有些难过,忽然心里又想到了自己,忍不住也叹了一口气。
自己和林尧又何尝不像文松澜之于谭双双呢,他们俩都是那么耀眼的存在,反观自己,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门第,阶级都横在她的眼前,虽然林尧对她诸多承诺,但陆云雀心里也明白,配不上就是配不上,所以一直到现在,她心里总是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但又没办法和别人说,只能自己憋在心里而已。
时间谩慢过去了,门外的两人虽然有说不完的话,但就像开始说的一样,衙门人多眼杂,加上文松澜现在也正在值班,没办法在这里久留,两人又说了两句后文松澜便先转身离开了。
不过虽然文松澜走了,但谭双双似乎还并不想走,她走到院子里的海棠树下坐下,单手撑着下巴,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谭双双不走,那陆云雀自然也没办法出去,只能继续站在门口,等着谭双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