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万家婶子一脸窘迫,黑黄的脸上倒有了几分红。
陆云雀没打算再和她纠缠,径直走了出去。
庄宅牙人做久了,各色各样的人都能遇得到,有时候也会在做买卖的中途发现一些别人家的隐秘事情,陆云雀自认不是什么天生心怀正气的人,但对于一些人和事却也实在不能苟同。
今日上午是没什么安排了,瞧着时间也还早,便想早些归家,这几日不知怎么的,心里总有些不安,感觉有事情要发生,但也不知道什么事情。
陆云雀回到家后把家里的杂事做完后便进了书房,自从前些日子看完胡清容的生平事迹后,陆云雀便发觉自己对经商之道也有了些兴趣,这几天又去严家阿翁那里寻了几本类似的书籍,正准备得了空闲再来看,今日上午既然没事儿了,便来看看吧。
陆云雀看书向来入神,且看得仔细,虽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也能记得七八分,年幼时也跟着那些小孩子一起上过几堂课,算得里面聪明的,但因为是女子,过没多久就不去私塾了,由阿爷自己在家教导了。
“林县丞”,一个衙役在林尧办公的门口探着头。
“何事?进来说。”林尧停下手上正在书写的笔,认出门口的那是今日值班的衙役,便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
那衙役堆着一脸笑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张白纸。
“这...刚刚有个人来递了个..额...状子。”衙役把手上的纸递到林尧的桌案上。
“哦?因为什么事情?”林尧闻言把手上的笔放下,将纸拿了过来。
“是一个李姓商户的仆人,因为房宅的事情,状告经手牙人和卖家,说他们有意欺瞒房宅鼠患,导致大批货物被毁,损失惨重。”衙役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了眼林尧,“这经手人正是陆牙人。”
“陆牙人?”林尧有些疑惑的开了口,“是陆云雀陆牙人?”
“嗯”衙役点点头。
林尧皱了皱眉头,把白纸展开,上面写满了状告之词,陆云雀的名字赫然在列。
“永修县房宅纠纷之事平时多吗?”林尧开口问道,一双眼正仔细的看着状纸。
“多倒是挺多的,毕竟县内房宅买卖也多,但一般不会闹到县衙来,都是双方私下就解决了,闹到县衙来的一般都不是小事儿了。”衙役低头回答道。
“那这事儿就先按县衙的规矩来吧。”林尧对衙役吩咐道。
衙役闻言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林尧,其实这县衙内的人大多知道这新来的林县丞和陆家小娘子是有些交情的,若是案子交到乔县丞那里,少不得要把这陆家小娘子直接召到县衙来审问一番,自己看这陆家小娘子也不像是会犯事的人,之前自家买宅子的时候陆牙人也帮了不少忙,顿时心里有些不忍,便想着这林县丞会念些交情,先把案子压下来,自己也好差人去通个信,让陆牙人有个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他直接按规矩来办了,这下就算是想去知会一声也不行了。
“是”,衙役低头拘了个礼,恭敬的退了下去。
看着衙役退下后,林尧又把状子展开,更认真的看了一番。
其实事情也不复杂,就是新买的房宅有鼠患,咬毁了大批货物,这房宅是这个月才买的,那鼠患一看就不是近期才有的,这李家郎君便觉得经手的庄宅牙人和上家存心欺瞒,直接导致了事情发生,因此一纸状书把两人告上了县衙,要求他们赔偿损失。
只是这状子上说的是赔偿损失,但若是真的落实了这欺瞒之事,那经手的庄宅牙人也得名誉尽失,从此以后怕是再没人敢在她手上买宅子了。
林尧把状子放到一边,案上还摆着先前写的手书,只是写字时墨用得重了些,此刻有些透过了纸张,林尧看着这纸,眼睛里的情绪让人有些看不懂。
陆云雀把手上的书看完一半后便走了出来,看看时辰也差不多要到午食了,想着下午还有事情,便准备去做饭了,早点吃完早点去办事。
只是还没等陆云雀走进厨房,一阵敲门的声音便响了起来,陆云雀有些疑惑的看了看门口,这大中午的谁来找自己呢?莫非是张家三婶儿?
陆云雀走过去把门打开,两个穿着官服的衙役赫然出现在自己眼前,正一脸严肃的看着她,陆云雀有些惊讶,见带头的正是自己认识的范家郎君范海,连忙开口问道,“范家郎君,这是出什么事了?”
范海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嘴,往后退了两步,推了推身旁的一个高壮的衙役。
那衙役知道他和陆云雀有交情,不好开口,便走上前来,开口询问陆云雀,“你是陆云雀对吧?”
“嗯,”陆云雀点点头。
“你是做庄宅牙人的对吧。”
“嗯”
“半月前时不时卖了一座位于云贵坊的宅子给一位李姓郎君?”
“嗯”
“那就对了”,高壮衙役闻言点点头,“陆牙人跟我们去县衙走一趟吧,我们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敢问这位县衙大哥,我是犯了什么事儿吗?”陆云雀听到衙役要自己去县衙,脸顿时白了两分,但还是强撑着笑意开口询问。
“叫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犯没犯事儿不是由我们说的,到了县衙你就知道了。”高壮衙役有些不耐烦的开口。
陆云雀尴尬的笑笑,“那还请两位稍等,我去拿个钥匙,马上出来。”
高壮衙役点点头,算是允许。
陆云雀见状便向里屋走去,拿了门锁的钥匙后锁好了门,跟着两人往县衙走去。
虽然已经到了午时,街上的人都归家吃饭去了,但路上少不得要碰到两个熟人,见陆云雀和两个衙役走在一起,脸色都变了一些,有两个和陆家有交情的老辈想上前询问一番,但都被高壮衙役吓了回去。
两人将陆云雀带到了一个简陋的小房间后便关上门离开了,房间里面只有两个椅子,一个桌子横在中间,左边墙上开了一个小窗,些许阳光透了进来,但看着却没什么暖意。
“林县丞,陆云雀已经带回来了,卖家戴老爷有事外出了,只带了一个管事仆从回来,都在审讯房里坐着,等着县丞前去询问。”范海去到后院,低头拱手,对着林尧说。
“嗯”,林尧低头答应了声,把案桌上的东西收拾好后,带上李家郎君写的状子,跟着衙役往审讯房走去。
“吱呀”,一声门响,坐在椅子上的陆云雀抬头看着门,只见一双纤细白净的手探了进来,因为房屋设计的原因,门口的身影有些背光,陆云雀拿手挡了挡光,只觉得门口的那人生的有些高。
“陆云雀陆牙人是吗?”门口的人开口询问。
陆云雀闻言心里一惊,站起身来仔细一看,果然是林尧!
“怎么是林家二郎”,陆云雀有些尴尬。
“我问的是是不是陆云雀陆牙人”,林尧走进屋子里,坐到陆云雀对面,脸上的表情并不好。
“是”,陆云雀没见过林尧这个样子,心里突然有些害怕了起来,自觉的坐了下来。
“你是不是卖了一座位于云贵坊的宅子给商人李然?”
“嗯”
“你知道请你来县衙所为何事吗?”林尧抬头看着陆云雀。
“不知”,陆云雀摇摇头。
“你经手的宅子生了鼠患,大批货物因此损坏,那李家郎君的三弟李洵,一纸状书把你和卖家都告上了县衙,要你们承担损失。”
“怎么会!”陆云雀猛然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有惊讶也有些失措。
林尧只看陆云雀的表情便知道这事十有八九她是知情的,一时间心里突然有了些怒火。
“怎么会,为什么会这样陆牙人难道不知道吗?”林尧冷笑一声,把几张纸拍在桌子上,“这是那李家三郎李洵写的告书,上面的情况我一早就派人去核实了,确认无误,陆牙人还有什么说的吗?”
陆云雀心里一惊,连忙把那几张纸接过来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确认云贵坊宅院早前便已经闹过鼠患,且比较严重,先前陆云雀给李然的房屋内情详介书内并未明确注明这一点,只写了小有虫鼠之患,的确存在欺瞒之事。
陆云雀一瞬间仿佛被抽干了力气,无力的坐在椅子上,脸埋了下去。
林尧皱眉,想开口安慰两句,但现下这情况似乎有些不合适。
“那李家三郎可曾说过损失多少?”陆云雀开口问道,声音有些沙哑。
“大约二十二两,算上另寻宅院的费用,总共三十四两”林尧开口答道,想起自己刚刚的行为,突然觉得有些有些过分了。
陆云雀突然低低的笑了两声,只是那声音分明透着苦涩。
“我知道了”,陆云雀抬起头,眼睛和鼻子都有些红红的,本想强撑着笑一笑,但却实在是笑不出来了,“林县丞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尽管问吧。”
林尧看着陆云雀那幅样子觉得有些不忍,别过了头不再看她,视线只停在桌子上的白纸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