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我顿时怔住了,一时间说不出来话来。
不仅仅是因为老爸的突然出现,还有他的眼睛。
那绝不是一双人类的眼睛,黄黑色的眼球上布着一层薄薄的鳞片,中间黑色瞳孔,像是心脏一样在眼眶中,疯狂的跳动着,仿佛一个独立的活物。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而随着自己的呼吸急促,瞳孔在眼球中收缩,继而变成一道扁平状。
“怎么回事?”我打了一个哆嗦。
双手按住他的肩,冲着他吼道:“盛一鸣,你到底干了什么?”
他却不说话,还在喘着气,微张的嘴中,一条分叉的舌在里面肆意窜动,几近要突出嘴唇。
我怔了片刻,意识猛然涣散了起来。
“蛇?”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趁着我不注意,一把推开我,翻身爬起,向着后门跑去。
夜色之中,死寂的空气,没有一丝凉意,点滴的风带动着树叶轻微的摆动。
老旧的路灯在深夜闪烁着,发出霹雳啪嗒的声音……
我站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到底是我出现了幻觉,还是老爸真的变成了一条蛇?
看着那还在晃动的铁门,以及凌晨夜宵摊子上高谈阔论的人群,一时间感觉自己的脑子要爆炸了。
直到片刻之后,我才恍惚过来,撒丫子冲过后门,向着人堆里跑去。
凌晨3点,夜宵摊子已经开始收拾了,人不算是太多,我推开那些摆在路中间的桌子,向着马路上跑去。
远处一个疯狂跑动的身影被我死死的锁定着,但是距离已经被拉开了,我知道我追不上去了,但是我不死心,我提着一口气,光着脚丫不顾一切的奋力跑着。
穿过马路,店铺,再到另一个小区。
终于……视线里的男人消失了。
我松了一口气,仿佛身体被抽空一般,瘫坐在地上。
脑海里,那个男人的身影不断的划过……
原本已经模糊的轮廓开始越发的清晰,他带着眼睛,满脸的胡渣,周末便是穿着睡衣在书房一呆就是大半天,典型的工作狂魔。
不过老爸对于我来说,永远是鼓励的,支持我留长发,在叛逆的年纪染头,去旅游,去疯,去耍。
他给了我一个几近于奢华的童年,却又消失不见。
我开始恨他,恨他一声不吭,到底去了哪里?
凌晨5点,天色开始吐白,我恍惚过来,从地上爬起,开始往回走,我想着家里的门还是开着的,这要是进了小偷,还不得给我搬空?
而回家的路上,我也认真的想过了,不管是那个死掉的武鸣,还是我爸,他们为什么来接触我?而且即使是与我接触,为什么还不能直面与我对话。
“是受到了什么限制吗?”我想着老爸的那条舌头,还是说,他们已经不能说话了?甚至是不能与我见面?
“这太扯淡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为什么不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写给我呢?”我按了按太阳穴,又或者说,是他们的时间不够?所以只能给我一样东西,去引着我发现什么?
那这样的话,武鸣是给了我一把门钥匙,那么我爸呢?他突然跑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
想到这里,我急忙回到家里,在我房间里左左右右的搜了一遍,果然找到了一样多出来的东西……
就在房间的书桌上,空调的遥控器下。
那是一张照片。
照片?这次是一张照片?
我按了按脑袋,他到底要给我传达什么信息?
还有,老爸究竟怎么回事?脑海里此时那诡异的瞳孔与怪异的舌头,再一次的浮现了出来。
十年过去了,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又在引导我做什么?
我摸出手机,想着老爸的样子,百度了一下蛇化这个词,然而查找出来的也不过是一些皮肤病的案例。
“靠!”我有些懊恼,甚至有些无力,丢了手机双手抱头,整个人窝在沙发里。
窗外有微风拂过,我内心深处却是一片躁动,刚才我看见的那个“人”,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谜,即便是那么近的站在我面前,对于我而言,直面所看见的也只是一个未知的“人”而已。
可就是这个未知的“人”,在几个小时前,给了送来了这么一张照片。
从桌子再度拿起那张照片,我打算从这东西入手……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也能感觉出来这照片里面有猫腻。可感觉归感觉,猫腻在那里?还真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
它就是一张普通的照片,像是有人给你端了一盒蛋糕,你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口。
按照因果律的三大法则,果由因生:无因不生果,有果必有其因。
如果说这张照片是因的话,那么在这其中就一定有果,一定有什么藏在其中我没有发现的东西。
那个男人,一定是在给予我什么重要的提示。
我按了按太阳穴,拧开了沙发旁的台灯,把照片放在灯下仔细的看着。
首先就照片而言,它就是老爸与一群人的合影,背景是一条干枯的河道。
合影中包括老爸的话共有12个人,他们手拿着铲子,身上脚踩着套鞋,像极了一个挖掘工人,也不知道在挖什么东西。
我思绪怔了一下,想着难不成老爸失踪了这么多年,其实就是在挖地?
不,不可能这么单纯,一定是有什么细节。
我按着太阳穴,脑子里回荡着小时候老爸对我说过的话。
他会在给我说完一个睡前小故事的时候,对我说:“一个故事真相,往往是藏匿在最不经意的细节之中。”
细节?先不说照片里的人物,就从背景说起。
背景那是一片河道,河道的远处有一艘船,是……是采砂船。
河道的在上面好像是……是一面墙,不对,是大坝。
大坝?
我脑海中想到了一个地方,那是我小时候经常和老爸游泳的地方,是修河的上游,对,没错,这是修河的上游。整个河道的河段,只有那里才有一口坝。
不,可是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只能说老爸在某个时间去过这个地方,这不能代表什么,那里就是一处单纯的河道而已。
等等,河道,干枯的河道?脑海中,有思绪如闪电一般在混沌中炸开,为什么会干枯下去?修河是永修的母亲河,是全县人民的生活用水来源,从我懂事起,这些年来,从没有……
不……有,有一次的,记忆开始疯狂的往回倒退,我像是抓住了一条线索,在冥冥之中,死死的拉扯着它。
是09年初……
没错,是09年,我记得那时有一辆油罐车翻在了修河里,所以没有办法,只能闭闸断水了三天。
那么也就是说照片的拍摄时间极有可能就是那一天咯?
时间?我猛地想到,莫不是老爸需要给我传递的信息,就是这个时间?
这个时间有问题吗?
我打开手机,开始搜索09年的修河油罐车新闻。
不一会儿时间找到了,翻车的时间是2009年1月15日。
这个时间有问题吗?没有,但是既然查到了这个事情,我就点击着网页,沿着当年翻车的新闻扩展链接一点一点的往下滑动着。
我不知道我在找什么,但……的确,我是带着目的地,是有所期盼的想要发现点什么。
果然,接着一条外扩新闻跳了出来:
“09年初,修河挖出一口古鼎。”
心头一凛,滑动鼠标点了进去。
新闻中,有一整面板块的报道是关于那口鼎的照片。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那口鼎的外观。
周身有游龙雕纹,四面有巨大的人脸,人脸五官清晰明了,就是没有眼睛。
而新闻中,还有当时现场的挖掘照片,照片里有不少穿着白色衣服的考古学家,还有一些警力线拉在四周,看起来阵仗有点大啊!
除此之外,右下角还有照片的拍摄时间,我瞥了一眼,愣住了……
2009年1月17号。
17号?那不是清理修河河道的时间吗?也就是说这个文物的发现是因为那次的闭闸断水?
按了按太阳穴,突然觉得有些东西在慢慢的衔接起来,从老爸的失踪,到修河断水,再到这口鼎的挖掘,这其中……
“咦?那是什么?”思绪猛然中断,网页的照片中,我的视线被一点细节死死的抓住。
点开照片,放大,再放大。
很模糊,不过这也足够了,是……是一艘船。
是一艘采砂船,模糊的画质中,可以看见红色的船身,上面有挖机和船楼。
等等……等等。
“戳!这不是我爸照片里的那一艘嘛?”我拿起手里的照片与网页上模糊的老照片进行比对,细看之下,发现还真是同一艘。
那么这是不是可以说,老爸当年参与了那口鼎的挖掘?而他一直在给文物局工作?
不对,这代表不了什么,应该还有什么东西,是我必须发现,却又遗漏的东西。
我按了按脑子,感觉飞速运转之间,大脑开始膨胀生痛。
可是我闭着眼睛还在冥想,我能感觉出来,这张照片背后的秘密距离我越来越近了。
时间……
09年……
老爸的失踪?
天呐,我想起来了,那口鼎发现的时间,就是距离我爸失踪前的11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