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农山,山高雾浓,绝崖怪石,是庆州境内少有的几座险峰。
因整座山峰常年被云雾笼罩,加之适宜种茶,因此被周围的村民称作云农山,意为云中茶农,雾耕于山。
而云农门所在雾竹岭,则位于整座山峰的最高处,也只有那里没被浓雾笼罩。每至深夜时分,便是一片星月交辉之美景,仿佛置身在天宫一般,如梦如幻。
在雾竹岭的四周,分别立有四座小峰,位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峰与峰之间,则由竹桥相连,因竹桥之下便是涛涛雾海,所以门人为此桥取了个颇具意境的名字——流云栈。
东峰晓云崖,乃是门中迎客之地,其上建有数座楼阁,皆是朱甍碧瓦,丹楹刻桷,颇有仙家之风。
西峰悲云谷,是为门中禁地,只有长老以上之人才能进入,平时是掌门修炼之所。其内长满了青竹,静谧幽香,又有一座清池,池水终年常温,兼具药性,可滋魂养魄,精进修为。
南峰绯云境,是五座山峰中,面积最大的一座,其上建有一座广场,原本是门中弟子修炼和切磋之所在,因为此次吟武论道,被改为了比试用的场地,共分八处擂台,同时周围建有观礼区,供各家门派使用。
北峰泣云阁,是云农门藏书之地,也是剑冢。弟子们所持的御剑,都是从泣云阁地下的剑冢中得来。与普通铸剑不同,剑宗所用的御剑并非人工打造,而是自然形成,因此在御剑成形时,也就带了少许灵性。而那些经过千百年才形成的御剑,更是具备了魂魄,其威力也不是普通御剑可以抗衡的。
当有御师前来渡剑时,这些带有灵性的御剑便会与御师相呼应,直至选出心灵相合的御师,才会幻化真身,与御师渡魂成功。
至于这些御剑是如何形成,千年以来,却是众说纷纭。主流剑派的御师认为,是因御冢中的御浆与天地灵石碰巧结合,继而被世间尚未往生的魂魄附体之缘故。但这一说法并未受到所有御师的认同,还只是一种假设。
不过此种说法在千回所著的《御经》第三卷《玄铸卷》中,也有记载。想是以千回之道法,同样难以探其究竟,只有取众家之言,传于后世。但他在书中还写了这样一段话,用以激励后人不要忘记成为御师之初衷,继续探索御道真谛。
“御道之法千变幻化,深奥至极,非我辈之人可以明其精奥。而我所著《御经》,不过结合整理众家之法,并加以完善,非我独创,其中不乏艰深晦涩,难以理解之术,就算与相似之法作比,也是毫不相通。此等御界难题,只有靠后世有为之人来将其解开,还望尔等牢记御道之初衷,光大道法,造福天下!”
当然,这些话李潇湘尚未读到,他的打算是先寻到九御,而后再来修炼《御经》。
此时临近黄昏,天空中夕霞万丈,映红了山间云雾,比起白天要多了几分艳丽之色。
二人走在崎岖的山道上,身边便是流淌的雾气,打在脸上,不出片刻,便会凝成水滴。一两声鸮鸣,回荡在竹林之间,让本就静谧的山道,更添了几分萧索。
望着山下一道道茶田消失在浓雾中,李潇湘不免心生忐忑,问道:“老朵儿,你这是带我去哪?看此方向,不像是雾竹岭啊?”
朵慈笑道:“小友莫慌,老头子带你去见两人。”
“可是当年对弈的那两人?”李潇湘问道。
朵慈道:“非也,当年对弈的不过是竹林七绝中的两位,我说的这二人,可不是他们所能比的。”
李潇湘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又问道:“不知这二人尊姓何名,竟能让老朵儿如此敬佩?”
朵慈道:“不急,等到了再说。”
大约半个时辰后,二人便来到了山腰处。
朵慈指着前方的浓雾,说道:“那前面有一处断崖,越过断崖便是一座石台。但因雾气阻挡,世人并不知晓石台的存在,就连云农门的掌门也不知,算是一处化外之地。”
李潇湘闻言放眼望去,果然见前方雾气缭绕,根本寻不到断崖的影子,更别说断崖对面的石台了,于是问道:“若如老朵儿所言,那我们怎样才能到达石台?”
朵慈笑道:“你不是学了探魂听指嘛,打一指过去便知了。难不成你还未学会隔空弹指?”
李潇湘神气道:“哼,隔空弹指有何难的,等下我就打给你看!”
说罢二人朝前方走去。李潇湘因不知断崖具体在何处,险些一脚踏空,坠落谷底,还好有朵慈在旁,将他拉了回来,打趣道:“小友这是跳崖跳上瘾了?”
李潇湘惊魂未定,嗔道:“还不是你未将断崖方位说明白,害我险些失足。若此次我再跌下山崖,定不会有什么灵尊来救我了。我若死了,我那小妹绝不会拜你为师,你就后悔去吧!”
朵慈连忙说道:“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你那小妹可是个宝贝,肩负我八宝斋的传法重任,老头子还指望着将帮主之位传给她呢,她可不能离开,定要做我朵慈的好徒儿!”
李潇湘白了他一眼,嗔道:“我也是修炼了探魂听指的人,也没见你对我这般重视。更何况你之前不是说要让我做帮主的吗,怎的听说了我小妹,就立马改了口呢?”
朵慈一本正经的回道:“你和我那宝贝徒儿怎可相比,她可是天纵奇才!你嘛,不过是仗着御魄之体,学了那么一点点御道,有何好神气的!”
说到“一点点”三字时,朵慈还特意做个手势,将食指与拇指合得只剩下一条缝隙。
李潇湘无奈而笑,心想:‘还未见到人呢,就叫起了宝贝徒儿。你等了解了梦觉的脾气再说吧,那才叫头疼不已呢!’随即看向浓雾,问道:“只要弹指过去就行吗?我从北玄学了气魂指,用在此处管不管用?”
朵慈道:“你那招数管甚用,打在人身上不痛不痛的,哪里有老夫这指法厉害。更何况那二人只认得老夫的弹指,你若用气魂指弹去,那二人定不会理睬你。”
李潇湘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我这气魂指也挺厉害的,还打伤过不少人呢,哪里像你说的那般!”于是催气入掌,右手做兰花状,只听“砰”的一声,一道弹指飞出,其中还夹杂着风常,竟将浓雾吹出一条空隙。但因天色已晚,并不能看清对面是何景色。
朵慈一怔,捻须赞道:“不错,不错,竟能在弹指中附上风常,看来老夫没有看错,你确是在御道上颇有天赋。不知你那小妹可会此招?”
李潇湘心中一喜,笑道:“我小妹可要比我厉害多了,她能同时施展四道带有八常的弹指,每次我与她切磋,都是败在此招之下。”
朵慈听后,对这素未蒙面的小丫头更加喜爱了,心中一阵犯痒,打算现在就回八宝斋,把她收入自己门下,免得迟了被人夺去。但这也只是他心中一念,眼下还是带李潇湘上山要紧。
二人等了许久,却不见对面有何反应,李潇湘心下焦急,问道:“难道我的弹指没有打到对面?”
朵慈捻须道:“这二人行事乖张,只怕又在比试什么呢,我们暂且等等。”
半个时辰后,正当李潇湘感到不耐,想要再弹一指时,就听对面忽然传来一道铁器的响声,接着一条铁索从浓雾中穿出,直奔自己飞来。朵慈见状,急忙唤李潇湘将其接住。
李潇湘见到铁索后,先是一怔,没想到这铁索竟有树干般粗细,能将此物从对面抛来,那二人得有多大的臂力!
随后催动御气,以御气之力附于全身,继而纵身一跃,将铁索牢牢夹于腋下。可还未等他落稳,身子顿时一倾,竟被铁索带向了对面,心中大为惊讶,喊道:“老朵儿!”
朵慈道:“小友切莫松手,这便是过崖之法!”说罢纵身跃起,同样抱住了铁索,笑道:“哈哈,这过崖之法可是吓了小友一跳?”
李潇湘叹道:“真没想到那二人竟有如此神力,居然能将如此粗壮的铁索扔过山崖!”
朵慈摆了摆手,说道:“非也,非也,将铁索扔过山崖的并非他二人,而是只灵兽。”
“何种灵兽?”李潇湘问道。
“一条巨蟒。”
少时,二人落在山崖边,而那条铁索则缓缓退向雾中。
朵慈快步跟去,说道:“跟着铁索,不然是找不到他二人的。”
李潇湘闻言急忙跟上,就像个刚入江湖的青年一般,心中充满了好奇,猜想那巨蟒究竟能有多大,而那二人能此物为伍,定也不是泛泛之辈。不禁对那二人生出一丝敬畏,这种感觉,与他第一次见玄麒子真人时一样。
铁索沿着地面拖行,竟划出一条长长的沟壑,而在沟壑两旁,亦有不少拖痕,李潇湘见状,猜其是朵慈之前来时留下的。
走了不到半里路,铁索便慢慢停了下来,朵慈随即说道:“我们到了。”
李潇湘神色顿时一凛,正想着该如何与那二人搭话,就听远处浓雾中,一人喝道:“不对,不对,你这招使得不对,应当先攻我左肩,趁我反应不及时,再以左脚踢我胸口,而后才能施展御法。像你这般乱打一气,毫无章法可言,怪不得会败在我手。”
话音刚落,另一人立刻反驳道:“什么对不对的,只要老子打得痛快就行!再说老子何时败给你了,分明是你先输给的老子!”
紧接着,又响起一道女子的声音。
“好了好了,等下再吵吧,客人都到了,还不快过去见礼,真是不嫌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