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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林中佳人

翌日清晨。

海边的一块礁石上,不时传来阵阵“咕噜”之声,离近听去,却是李潇湘腹中在“叫屈”。

抿了抿嘴,只觉饿感渐起,随即睁开了眼睛,忽然一怔,惊叫道:“我怎的睡着了!”

立即侧身看去,却见海水又涨了回来,正不停拍打着礁石,浪花片片,泛起无数泡沫。

不禁冷汗直下,长叹一声,念道:“老天保佑,没让我坠崖而死,不然到了阴曹地府,都不知要如何向阎王解释才好。”

缓缓坐起身,肚中忽然又叫,环视了四周,看看能不能找些食物充饥。

但眼前除了沙子,便是成片的松林,根本不像有食物的样子。无奈摇了摇头,伸手试了海水的温度,打算游到岸上,到林中再去看看。

手指刚一接触海水,一股暖意登时涌来,不觉莞尔,随即脱下衣衫,掷入海中,自己则提着一双布鞋,纵身跃下礁石,四肢上下翻腾,抓回长袍,用尽浑身力气,终于游到了岸边。

躺在沙滩上,李潇湘上气不接下气,本就是饥肠辘辘,还游了如此远的距离,体力已是耗尽,连起身都不能。

“总算是到了,可让我好等啊!”

身边突然传来一人的话声,李潇湘连忙翻身坐起,拨开湿漉长发向前看去,顿时一怔,张口结舌道:“是、是你,你怎会、会、会在此,你不是应在——”

“应在李家大院,你是想如此说吗?”

来人让李潇湘吃惊不已,脑中顿时一阵眩晕。拭去脸上水迹,将湿发捋到耳后,再次看向那人。

那是一个年轻男子,赤裸上身,皮肤泛黄,身材虽说纤细,但颇为健硕,不过满身伤口却是恐怖至极。一双狼目,深邃生寒,两撇锋眉,俊冷刚毅,加之他棱角分明的脸庞,和一头马尾长发,让男子看起来颇为英武干练,确有侠义之风。

此人便是之前在荒宅中出现,而后又无故消失的,那个叫做余知己的男子。

李潇湘揉着眉间,努力让自己接受这一切,问道:“前辈为何会出现在此,难道你一直跟着我吗?”

余知己哈哈大笑,说道:“你可还记得我最后说过何事?”

李潇湘点头道:“前辈说要借我身体一用。”

余知己笑道:“就是此意!你看我这一身创伤已好,难道还猜不出我为何会在此地?”

李潇湘愣了愣,脑中虽有一个大胆想法,但觉得如此太多离奇,便自我否定了。

余知己见他还是不明,便走到近处,用手戳在他胸口之上,说道:“我就在这里。”

李潇湘不禁一颤,心道:‘竟与我方才所想如出一辙,难道真有这般匪夷之事?’连忙问道:“前辈,你的意思是说,你一直在我体内?”

余知己轻蔑的哼了一声,转身朝林中走去。

李潇湘掸了掸身上砂砾,穿好鞋衣,随即跟上去,再次问道:“前辈,你可知此处是何地吗,这里距大宸远多远,我们如何回去?唉,前辈,你这是要去何处?”

余知己停下脚步,一脸严肃的问道:“那本经书可还在你身上?”

闻言,李潇湘顿时慌了神,惊道:“坏极,不光是经书,还有太公留给我的那卷卷轴!”

说罢,便向怀中掏去,可衣衫已被海水浸湿,很难翻找,索性将其脱下,掷在地上,向衬中翻找起来。

不多时,提着已被完全浸湿的古书与卷轴,来到余知己面前,讪讪一笑,却是颇感羞愧。

余知己摇头叹道:“罢了,暂且收起来,日后再说。眼下我要去见一人,你不必跟来。我与你指出道路,你顺此路走,便会寻到一处道观,你向观中之人讨些斋食,吃饱了就在那等我,我自会去找你。”

李潇湘对于古书的事颇觉内疚,哪里还敢反驳,当下连连点头。

余知己走到前方不远处,指着林中一棵极为显眼的红松,说道:“你可看到那棵红松了?”

李潇湘抬眼望去,说道:“确有一棵红松。”

余知己继续道:“顺着那棵红松向前走,但凡遇到同样松树便向左转,之后再向右转,如此往复,便可寻到那座道观,你可都记下了?”

李潇湘应道:“记下了,前辈尽管放心。”

虽说如此,余知己仍旧重复了一遍,继而叮嘱道:“切勿走错了方向,不然迷了路,我也救不得你。”

李潇湘重重点了点头。

余知己这才放心,看了一眼李潇湘,转身朝另一颗极为显眼的银松走去,之后就再未回头。

李潇湘站在原地,目送余知己离开。接着在心中念了一遍他方才所讲,随即便迈开步子,走进了林中,眉宇间略带忧虑之色。

可余知己还是大意了,他忘记告诉李潇湘,这第一步该朝何处走,以至于李潇湘一开始便走错方向,最后迷失在松林中,不知如何逃出。

此刻,李潇湘呆滞在原地,看着周围同样的景色,眼中充满了焦虑与恐惧。

犹豫的迈开步子,却又马上收了回来,只觉每个方向都不似对的,急得冷汗直下,手心发潮,像个无头苍蝇般,在原地来回打转,偶尔听到林中一声鸟鸣,还会吓得浑身发抖。

他捡起地上碎石,向空中一抛,碎石落下,一侧响声偏高,于是看准那个方向,壮着胆子朝前走去。

想来他也是急得没有办法,竟以投石问路来决定自己命运如何,也不知此法是否能走出松林。

又行了一段路,李潇湘渐渐觉得脚下发沉,且饥饿头晕,有些走不下去了。

他倚在一棵树下,口中干渴难耐,看了一眼附近景色,继而失望摇头,将衣衫抖了抖,好不让其贴在身上。

心中想着余知己的话,自言自语道:“迷路了,余前辈特意叮嘱过,结果还是迷路了,只怕要活活饿死在这里。还以为又逃过一劫,没成想依旧是这般模样。看来上天是存心不想我活,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遂李家一道灭亡,也省的受此折磨!’

正苦恼间,一股淡淡的芳香忽从林中深处飘来,李潇湘上前嗅了嗅,只觉此香沁人心脾、令人陶醉,仿若是:

临寒一抹桂花香,初雪蜡梅绣兜囊。

随即寻香而去。

漫步林中,发觉越向深处香气越浓,伴有鸣嘤之声此起披伏,婉转悠长。

一旁树枝上,成排锦鸟争羽斗艳,双脚边,满地葶花群芳乱秀。

而前方雾气昭昭,水声潺潺入耳,一幅诗意画作忽现脑海之中。

“此处景色瑰丽,世间少有,不是天宫,胜似天宫!”李潇湘摇首赞道。

话音未落,前方竟而响起少女歌声,声音幽远绵绵,千回百转,似有说不尽的情话,亦有道不完的衷肠,可比山水之声悦耳,但叫百鸟黯然失魂。

李潇湘一怔,随即沉浸在这歌声之中。

他听歌寻路,想要一探究竟。

‘这美妙之音到底是何人所唱,这人是否独自活在这林中,是否同我一样迷失至此。’

李潇湘踏着碎步,缓缓向前靠去,拨开松叶,却见眼前出现一座浅湖,湖水碧波清扬,明澈见底,水中翔鱼穿梭,高低游走,真是美不胜收。

而湖心处,则伫立着一块巨大扁石,扁石上方,铺着一件蚕丝霓裳与一双金荷粉履。

李潇湘一看便知是女子衣物,脸上一羞,赶忙转过身子,心中凌乱不安。

他喘着粗气,将发凉的手掌贴在双颊上,好让自己冷静下来,却止不住的想要回头看去。

一丝罪孽之感与冲动之情在心中反复争斗,但最后还是本性驱使了他,让他怯怯的转过了头,躲在枝缝后面,偷偷望向湖心。

这时歌声渐停,湖中波浪涌起。

李潇湘却突然犹豫起来,心想自己这么做岂不是趁人之危,与畜生何异。于是甩了甩头,打算放弃这次大饱眼福的机会。

不过为时已晚,只见扁石后走出一个窈窕身影,身姿修长,蜂腰翘臀,酥胸玉颈。身前挂着一块桃粉肚兜,腰下则穿着一条透纱长裙。因长裙已湿,便紧紧裹在腿上,将玉腿之修长展现得淋漓尽致。而那一头翠云香丝沾浃带水,胡乱披在香肩之上,更显妖娆妩媚。

李潇湘本已转身,却不巧瞥到一眼,便瞬间僵在原地,目不斜视盯着女子身影,就像在看一位仙女一般。顿时伏身于地,如若朝圣,全然没了偷窥之意,只觉在这女子面前,自己好比地上蝼蚁,不知天人之美。

女子踏石而上,身披霓裳,斜卧扁石,不知从何处寻来一根烟杆,送到嘴边,樱唇蠕动,一股股青烟从口中缓缓吐出,一声娇吟,秀额后扬,酥胸微挺,霎时间那一身撩人曲线更加玲珑柔美,婀娜娇艳。

接着玉腿轻摆,侧过身子,看向李潇湘,削皮一笑,逗趣道:“奴家好看吗?”

李潇湘哪里还能听到话音,心神早已放在对女子的敬仰之上,虽见她转身,却无何反应,只觉眼前似有一个身飘霞光的仙女,在如梦如幻的起舞。

长袖翩翩,丝羽招蝶,云香烂漫,娥履歌榭,

见状,那女子笑得更欢,一番吞云吐雾后,用烟杆指向林子,说道:“你若再不走,便要受皮肉之苦喽!”

话音刚落,只听远处林中一阵骚动,瞬间飞出两个身影,旋即落于李潇湘身后,一把将他擒在地上,骂道:“哪儿来的野小子,竟敢偷窥我家主人洗澡,眼珠子给你挖出来。”

李潇湘立时回过神来,连忙惊呼道:“两位好汉饶命,在下只是偶然路过,听闻此处歌声悠扬,婉转动人,故才到此想要一见真容。却没想到你家主人在此沐濯,我见她仿若天仙,便心生圣仰之意,绝无偷窥之心,还望两位好汉明鉴!”

两人咒骂一声,双手骤然发力,其中一人喝道:“谁他娘听你这胡言乱语!看你年纪轻轻的,定是还未**,见了我家主人这般姿色,哪里还能忍住,必是起了歹心,想对她做那、做那非分之举。你他娘骗得了别人,却骗不过我二人。爷爷懒得与你废话,这就将你扯碎了拿去喂鱼!”

李潇湘顿时慌了神,想要挣脱而出,可这二人力大无穷,他根本无法活动,心中哀道:‘这两人怎的不听人话,还这般有力。这下完了,都怪我一时贪心,偷看人家姑娘沐浴。李潇湘啊李潇湘,你做了这等禽兽之事,便是死有余辜!’

正当李潇湘以为万事皆休时,女子忽而轻声唤道:“别杀他,把他带过来,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般色胆,敢偷看本岛主沐浴。”说完又是一阵娇笑。

那二人应了一声,不过话语中略有惧意,将李潇湘随手提起,带出了林子,架于岸边,等待女子发落。

女子提过荷履,媚眼一抛,涉水而来。

身披霓裳,香肩袒露,淡橘色裙摆于身后上下漂浮,推开层层清波。而一双玉腿则在纱裙中来回摆动,若隐若现,让岸边三名男子看得是身心不宁,不知目视何处才好。

女子走至岸,将荷履轻轻放于地上,俯下身子,伸手去提鞋。谁知酥胸一沉,竟隐约露出几分,而她自己却未曾察觉。如此倒是让手下那二人一饱眼福,顿时色心大起。

李潇湘则扭过头去,不敢再做那禽兽之举。

女子轻笑一声,看了看左右,嗔道:“你二人只说此子偷看我沐浴,那你们刚刚又在做何?”

二人脸色一红,惧意顿生,其中一人结巴道:“啊,我、我二人自然是在保主人周全,所、所以才埋伏于林中,专等贼子来偷看主人沐浴,好替你教训一番,是、是这样吧?”说完与旁边那人使了使眼色。

那人立刻会意,同样磕磕绊绊道:“啊,对,就、就是这么回事,主人你可千万莫要、莫要冤枉我二人啊,嘿嘿!”

“呦,想不到你二人还有未卜先知之能,竟会料到此事!不过此处除了我师兄便是他那帮徒弟,这些人都是清修之辈,哪里像我们这般放荡不羁。何况此岛也不是随便就能寻到的,你们说有贼子来偷窥,指的是何人啊?”女子斜着眼睛,娇声问道。

二人嘴角微颤,汗如雨下,讪讪笑道:“我、我们说的是谁?我们、我们、我们说的就是此子!我二人早就发现他上了岛!你这臭小子,还不从实招来!”说着便要挥拳痛打李潇湘。

李潇湘双眼紧闭,连忙缩头躲去,心想:‘这二人也和我一般,在偷看他家主人沐浴,不过好像早已被发现。现下当面质问,竟都赖到了我身上,真是好不要脸!’

随即大声喊道:“这位姐姐,此事是我不好,我不该趁机偷窥。不过你的确是美若天仙,如此美丽之人,若不让旁人看的话,岂不枉费了这惊世容颜!”

李潇湘也不管此话说出别人嫌不嫌骚,反正夸人漂亮总不至于挨打,便厚着脸皮,喊了出来。

但此话是他第一次当着女子面说出,难免有些生疏,不禁脸颊发烫,泛起了红晕。

听到李潇湘这般恭维自己,女子害羞的笑了出来,全然没有刚刚那股娇艳魅惑之感,反而如小家碧玉般挥袖掩住了面颊,柔声问道:“你刚刚是唤我姐姐吗?”

李潇湘一怔,心想:‘原来她这般娇羞,在意的竟是此事,真是意想不到。’随即点头道:“不错,我看姑娘容貌清秀,想必是桃李之年,而我今年十八,唤姑娘为姐姐再合适不过了。”

女子听完一愣,竟捂着肚子大声笑了起来,而身旁那两人也跟着笑出了声,弄得李潇湘一头雾水,不知他们为何而笑。

“在下说的可有何不妥之处?”

女子甩了甩衣袖,却是哭笑不得,说道:“非也非也,你说的极好,奴家甚是高兴!好了,快将他放了吧!”

闻言,二人随手一扔,将李潇湘摔在了地上。

李潇湘面色痛苦,揉着大腿暗骂道:“好生无礼,真不知你们爹娘是如何教的!”

那二人只管放声笑着,并未听见李潇湘在说何。

女子慵懒的扭了扭腰,对着二人摆手道:“罢了,偷看一事暂且放下,你们两个!”话锋一转,略带怒气道:“此事稍后再与你们算账,你二人暂且回山,告诉我师兄,我晚些时候再去见他。”

“主人,可这小子——!”

“怎么,你二人可要我把实话说出?”女子面色一冷,说道。

二人顿时哑口无言,晃了晃脑袋,小声碎念几句,便悻悻离开,消失在了林中。

女子见二人走了,面色一喜,俯身向李潇湘面前凑去,吓得李潇湘急忙向后一躲,脸色瞬间绯红。

而此番离近了,李潇湘才真正看清女子的容貌,可谓倾国倾城,绝代佳人,此女生得是:

鹅颜冰肤映花容,柳眉粉黛入鬓丛,

秋水含霜悬鼻咏,薄唇生绯靥朦胧。

而她不光容颜极美,还身怀雍容妖艳、成熟妩媚之气质。

不但有烟柳花坊之随性,更有寒山秋岭之冷傲。

虽说面似桃李之年,却仿若读尽了沧桑的痴情人,世间一切于他眼中都是那般风轻云淡,明澈通透,纯粹自然。

女子上下打量着李潇湘,将鼻尖贴近嗅了嗅,突然如顽皮少女般,瞪着一双大眼,好奇问道:

“他人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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