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仪对春樱说:“春樱,没有人是天生的奴籍,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春樱咯咯地笑了:“你说什么呢,我爹妈都是相国府里的奴才,我哥哥,我姐姐,还有我,咱们出生时就在官府那里造了册,盖了印,一辈子都是奴才,区别只在于去哪里当奴才罢了。”
燕仪听了,想起自己在皇宫中,不一样也是要做谨小慎微的奴才?普天之下,除了皇家,都是奴才罢了!
她忍不住握住春樱的手,认真地说:“春樱,将来一定会有一个世界,人人都生来平等,再没有什么老爷皇帝,也没有奴才婢女,大家都是平等的。”
春樱笑道:“世上哪有这样的地方!我不信。”
燕仪说:“真的有,我见过。”
春樱却摇头:“纵然是有,那咱们这辈子也是瞧不见的呀!更何况,这世间有人的地方就有三六九等,燕仪,你说的那个世界,即使真的存在,那也不过是没有奴才这两个字而已,人却一定还是有高有低的。”
燕仪枉读了十几年圣贤书,今番却被春樱给说倒了,想不到相国府里出来的女孩儿,竟然这么有见地。
这边燕仪被关着待价而沽,宫里沈复深却已急红了眼。
最先,是郎官儿没见到燕仪来御膳房上工,去庑房里寻,却见房间里空空荡荡,一床被子还掉在地上,燕仪的鞋子尚在床边,人却没了踪影。
他急切去寻,怎么也寻不到,惊动了御膳房的其他人,他们只道是燕仪躲懒,只有郎官儿越想越不对劲。
沈复深原本照常当差,郎官儿没有办法,来找他,告诉了他燕仪失踪的消息。
沈复深只道是燕仪长久不见燕子,或许悄悄溜去了乐府找人,但等到中午,燕仪还是没有消息。
沈复深去问燕子有没有看见燕仪,燕子一听姐姐不见了,立刻火急火燎地要出去找人。
她如今在乐府里因出众的歌舞很得脸面,人缘也好,很容易就告到了假,和沈复深一起四处找人。
可皇宫那么大,何况燕仪还不在宫中,哪里找得到?
沈复深在燕仪的房间窗户上,找到了一处破口,闻见了迷烟残余的味道,知道大事不妙。
他以为这是李红雪的人干的,目的是像上次那般,抓住燕仪做人质,逼他干事,顿时怒不可遏。
李红雪虽在宫里有那么几个眼线,但宫城守卫森严,这般将人掳走,恐怕也不容易,这厮甘冒奇险,抓住燕仪逼他就范,又是在策划什么阴谋?
沈复深无法轻易出宫,只能溜到宫墙边上,抓住了李红雪的某个线人,怒道:“你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敢动我的人,可不要逼我将他的事都抖落出去!”
“沈公子,你说什么呢?”那线人本是守朝阳门的侍卫,被沈复深劈头盖脸说了一通,真是云里雾里。
“你少给我装傻!回去告诉李红雪,赶紧给我放人!”沈复深一把将他按在墙上,目眦欲裂地抓住了他的咽喉。
线人被扼住了脖子,脸涨得通红,大口气都喘不上来,只是不断挣扎。
沈复深见再掐下去,他就要被掐死了,于是松了手,将他扔到了地上。
那人死里逃生,趴在沈复深脚边不断喘气,口中恶狠狠道:“沈公子!说到底,你也不过是小王爷插在宫中的一根眼线,和我是一样的人,你可别太得意!”
沈复深冷哼一声:“你不如去跟你主子说,将我也杀了,他自己进宫来谋事,嗯?”
那人挣扎着爬起来,说:“沈公子,小王爷虽看重你,却也不是非你不可,你可别欺人太甚!”
沈复深拔出腰间佩剑,手起剑落,将那人一只耳朵切下,那人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已被沈复深捂住了嘴,威胁道:“这里是宫门口,你若叫得太大声,引了人来,可不是断一只耳朵的问题了。”
那人受此重伤,怎能不惨叫出声?周身都痛得抖了起来,却硬是熬住了。
沈复深说:“你快捡了耳朵,回去告诉李红雪,若是天黑之前不将燕仪完好送回,明日,我便去取他的右耳!”
这侍卫实在是没听过什么燕仪的名字,但见识了沈复深的狠辣,却也不敢耽搁,哪里还有心思捡什么耳朵?赶紧捂着伤口,奔出宫门去了。
沈复深随意踢了两抔土,将地上血迹抹了,又将而耳朵埋了,收剑离开。
只是这回,燕仪的确不是李红雪的人绑的,那线人出宫后对李红雪说了这一堆话,除了挨了两巴掌外,什么回音也没有。
燕子找不到姐姐,急得直哭,她东奔西走,却不敢惊动太多人,什么也没有找到。
正巧这时,八皇子从母妃昭嫔那里出来,听见宫人哭声,问:“是谁在那里哭?”
燕子赶紧抹了眼泪,向李容承行礼。
“啊哟,是你呀,怎么哭成这样?”李容承当日与燕子有过几面之缘,后来回宫,也还一直记得。
后来燕子入了乐府,李容承是雅好歌舞之人,倒还在乐府与她见过数次,只是燕子入宫时日不长,还没有机缘在主子们面前献过艺。
“是不是那伙教习嬷嬷和乐师们欺负你了?”李容承问,“他们不知道你是我的朋友吗?竟还敢给你摆脸色?”
燕子摇头:“自从八皇子殿下上回在乐府跟我说了两句话,人人都以为我和你有交情,谁还敢欺负我?”
“什么叫以为?我们俩本来就有交情呀!”李容承说,“那时在云间城外,我们可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
燕子听他这么跟自己套近乎,倒是很感动,想着他是堂堂皇子,定可帮自己找姐姐,于是直言:“我姐姐失踪了,我到处都找不到她。”
“你姐姐?你姐姐不是在御膳房吗?”李容承问。
“她不见了,我们在她房间里发现了迷烟。”燕子道。
“迷烟?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在宫中用此物?”李容承也吃了一惊,“你别急,我去告诉掌事太监,多差点人去找。”
“哎……”燕子拉住他,“我姐姐在御膳房的日子过得很艰难,你若把事情闹大了,反而要落人口舌。”
“不多找点人,怎么找你姐?”李容承急道。
“若是人已不在宫中,怎么办?”燕子哭道。
李容承生平最害怕女孩子哭,一看见女孩子的眼泪,就一个头两个大,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好说:“你别急,你别急。”
“我姐姐被人迷晕带走了,我怎能不急?”燕子哭得越发泪如雨下。
李容承想了想,对燕子说:“这样吧,我先打发我宫里的人悄悄地寻,我再去宫门那儿打听打听,你去御膳房等着消息。”
“御膳房有郎官儿呢,我和你一起去找。”燕子抹了把泪,紧跟着李容承。
李容承和燕子先到了西直门,再去东华门,询问了守门侍卫,但侍卫是轮班的,昨夜值班的侍卫早就回家歇着了,只有一个长居在门楼里的,昨夜也一直守着,说是并无可疑人员。
李容承询问再三,也没问出什么内容来,只好去翻记录进出宫人的本子。
燕子看李容承一页一页翻得仔细,却看得慢,只能在一旁干着急道:“万一他们没走这两边门呢?”
李容承回答:“我的姐姐,这宫墙那么高,又有人在巡逻,什么人翻得出去?”
“那其他门呢?”燕子问。
李容承耐心解释:“皇城八处大门十六处角门,只有西直门和东华门是能在夜里放人进出的,且只有六司以及各宫主位娘娘还有父皇清凉殿的令牌才能出入,但凡持牌者,必会在这进出簿子上有记录。”
可惜,李容承翻遍了簿子,也没看出端倪。
西直门是太监宫女走的门,上面只有每天夜里例行的记录,东华门是臣工进出的门,昨夜没有一个人经过。
李容承站在东华门边上,一遍遍确认:“昨夜真的没有人从这里出去吗?”
“没有,真的没有。”那侍卫一遍遍回答。
正在这时,太子李容与过来,身后是一个侍卫牵着两匹马。
他看见李容承,问:“老八,你在这里做什么?”
李容承答:“燕子她姐姐失踪了,我们正在着急呢。”
“燕仪?怎么回事?”李容与皱了眉。
“不知道,我也好久没见姐姐了,今天沈复深过来问我,我才知道,她昨天晚上就不见了……”燕子被人一问,又掉下泪来。
李容承手忙脚乱,劝她别哭,却笨拙得很,竟不晓得给姑娘家递块帕子。
李容与问清楚了来龙去脉,若有所思:“宫中戒备如此森严,燕仪又一向是个谨慎的,不一定会被掳出宫去,老八,你回去我东宫找些亲信的人手,在宫里好好找找。”
李容承点了头,安慰燕子:“你看,太子殿下都帮忙找人了,你姐姐不会有事的。”
李容与又吩咐身边的金吾卫:“你一会儿去神威营,找段校尉,让他派几个得力的,穿上便装,在宫外找找。”
这金吾卫本是要跟着太子出宫公干的,乍然得了别的差事,便问:“可是太子殿下,你怎么能一个人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