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班长一土疙瘩扔过去,“每个样子!都检查检查自己的武器装备,天一亮,可能就要打了,记住了,别顾头不顾腚,趴住了,进了洞,藏好了。不要慌,拉栓,扣扳机,枪口不要冲天,放平来不及瞄准,就看哪里有人,就往哪里搂火。枪打不出了,看看是不是卡了,还是没子弹了,切记,冷静。”
沈班长突然,絮叨起来,听起来好像有讲不完的话,恨不得把所有的细节都要交代清楚,甚至都感觉,他恨不得自己分身出来代替我们。
天到底还是亮了。鱼肚白,挂在了天际。地面上,黑色的焦土,托举着这一片不那么纯净的白,怎么看,都叫人别扭,要是再白一点,再白一点,该多好。
对面阵地,飘起来淡淡的烟雾。
沈班长说,他们开始做饭了,看来,一出太阳,就要开始了。
连里下了通知,吃饭!
沈班长带头,啃起来馒头,大家仰头,还在看着鱼肚白,嘴里的动作慢的很。
韩班副开口说道,“哎呀,你们打算吃土,吃烟,还是吃鬼子?不好好吃饭,跑着而来辟谷修仙呐?”
大家被他这么一打趣,也都大口吃了起来,胡小闹打开水袋,就打算仰脖子喝水,沈班长说道,“能干吃就别喝水,想喝水,小口抿。”
见胡小闹愣住了。一副不解的样子,他又补充道,“一会紧张尿裤子,没人顾得上给你换裤子!”
胡小闹收起来水袋,递给了沈班长,坐下来吃起了馒头。
战斗打响了,我们的第一战,就要开始了,对面的鬼子阵地骚动起来。我们一本正经地趴在阵地上。严阵以待。沈班长挨个踹了个屁股,“除了我,都他娘的钻防炮壕去!”
“班长你呢!”大山反问到。
“滚!瞎操心!”沈班长简洁明了地回答了他。我们都钻了防炮壕,在我们撤离的时候,各班阵地都差不多,撤下来只剩个别观察哨。
很快,我们就认识了,什么是打仗!
日寇的炮击开始了。头顶上,就感觉被巨人,一拳一拳地猛捶,“锤击”间隙越来越短,到最后,直接就感觉那轰鸣练成了毫无停顿的一片。沈班长在炮击最开始的时候,钻进了防炮壕。
很快,大炮停了。
沈班长一跃出了防炮壕,“快,进入阵地。放枪,压低身子。”
韩班副最后出来,手里提着雷子,往射击位跑过去。大山喊到,“雷子,你没事儿吧。”
雷子明显有点哆嗦,“我,没……没事儿。”
雷子被韩班副安排在了他身边。
胡小闹的射击位挨着我,我看向他,他正认真地趴在阵地上,认真地看着前面。
“闹儿,看啥呢?”
“哥,咋没有鬼子?”
“别着急,应该就来了吧。”
沈班长那边喊了起来,“注意了,压低身子,子弹上膛,鬼子上来了。”
目光越过射击缺角,远处的地平线上,一排离着很远的黑点,在上下颠簸地移动,背后晨曦的北京,让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个黑豆。
鬼子呈一排上来了,而且他们之间距离比较开,端着枪,压低着身子,看起来鬼鬼祟祟地往这边压过来。
胡小闹认真地瞅着,好像是要把鬼子看个仔细。
突然,一颗子弹钻进了他面前的土里,速度快得,在他面前扬起了一阵飞尘。
胡小闹的应激反应很强烈,他叫嚣着一声,瘫坐在阵地里,无声无息,只是张开嘴巴有出无进地艰难呼吸。
钮晓静可能是看到了胡小闹突然栽倒了,以为他被打翻了。收下一紧张,步枪开了火,被他这么一激,阵地里,噼里啪啦地跟着响起了枪。
沈班长大喝,“都他娘的听我命令,瞎放什么枪。”旁边的阵地上都陆续传来了各班排长的呵斥声,刚才被钮晓静带动的射击,基本都是来自于新兵,没办法,太紧张了,我给枪再次上了膛,心里想着。
钮晓静听了沈班长的呵斥,带着哭腔说道,“班长,人家把闹儿打死了,咱怎么还不打。”
胡小闹倒在战壕里,正好是沈班长视野的死角,听了钮晓静说,吩咐道,“老韩,盯住了。”说完,跑向了胡小闹。
胡小闹还是瞪着眼,呼吸,出的比进的多。
沈班长弯着腰跑过去,跪在地上,扶着胡小闹,一只手在他背上,上下抹起来,嘴里呼唤着,“小闹,听见吗,我是班长。胡小闹,你看我。”
过了几秒,胡小闹僵硬地转过头去,看了看沈班长,又看看我,一眼就和我关切的目光对上了,嘴里呢喃道,“我还活着?”
沈班长搓了搓他的脸,要打仗了,快起来,趴好了。
我问道,“班长咋还不打?”
就在这时,韩班副一声大吼,“打!”
与此同时,乐于的机枪,率先开了火。
顿时,寂静的阵地,炸开了窝。
我扣着扳机,眼睛瞄着敌人,沈班长这时候从我身后经过,拍拍我肩膀,“压着肩膀,不然暴露了,不用瞄的太准,看准了方向就开火。”又拍了拍我的子弹袋,“别朝天放,多打几发,总会打死一个。”说完弯着腰跑开了。
就这样,我趴在射击位上,压着身子,平端着枪,就是不停地朝着前面冲过来的鬼子开火。
鬼子离着又近了,韩班副喊道,“鬼子靠近了,打手榴弹!”
我一把抓住手榴弹,就去拧盖子,可是,怎么都拧不开,无论我怎么使力气。
大家伙,一排手榴弹打了出去,我才弄来那个盖子,这才发现,我的手心里都是汗。我扔下手榴弹,继续抱着枪。我不敢扔手榴弹,只是怕扔不远。
鬼子很贼,压着身子,姿势很标准,稳稳地低姿态充分,还有的匍匐在地上,放冷枪,鬼子的机枪手,借助地上的炮弹坑,很快构筑了压制火力。
乐于大吼道,“换弹!换弹!”
乐于机枪的弹药包,背在雷子身上,他这时候在韩班副身边,认真地打着枪,听了喊也没有反应,还是韩班副踹了他一脚,他才连滚带爬地起来,猫着腰往乐于那里跑。
机枪已经换成了点射,弹夹不能第一时间换,他在节约子弹,他知道,他的机枪不能停。
雷子到了乐于身边,手忙脚乱地,去解弹药包,可是越慌越乱。乐于一边射击,一边告诉他,“你把包放地上就行!”
雷子顺利地卸下来包,放在了地上,乐于轻车熟路地从里面快速拿出来弹夹,换了新弹夹的机枪,可就是毫不客气地招呼了起来。
雷子这次没有走远,就在他旁边的射击位上。
鬼子又开始往前推进了,有的低姿态,有的匍匐前进。
大山抄起来两颗手榴弹,一起拉了弦,用力地丢了出去。手榴弹落进了一个弹坑,鬼子趴在地上,毫发无损,又起来向前推进。
沈班长喊道,“手榴弹拉了绳子,迟3秒扔出去!”说完,他亲自示范了一下。手榴弹呈弧形飞了出去,还没落地,就在鬼子一个趴在地上的机枪手头顶炸开了,那挺鬼子机枪,立马就没了动静,哑了火。
大伙看他这法子奏效,纷纷学着,胡小闹一颗手榴弹高高的丢了出去,凌空把几个低姿态前进的鬼子炸趴下了,兴奋地喊道,“哥,看到没,看到没!”说完,又丢出去一颗。
我摸起来手榴弹,把手在衣服上用力地擦了擦,拔出来手榴弹绳子,用力丢出去,然后趴在射击缺口看过去。手榴弹平平的飞出去,扎向了地面,载在浮土里炸了,掀起来一片土。“嘿!”我心里惋惜着,不觉又抄起来一颗手榴弹,朝着天空,丢了出去。
大山喊到,“嘿,这个手榴弹打的好!”
我没看到自己的杰作,机械的打着枪,从瞄着人开枪,到哪里鬼子人多,就往哪里开火。鬼子冲上来了,在不停的行进中,不免有扎堆的。现在我可没了多余的想法,开枪的动作机械地完成着,心里只知道,把更多的子弹打出去。
排长吼道,“兄弟们,鬼子上来了打一排手榴弹,我们冲上去!刺刀!”
一阵刺刀出鞘声。
一排排手榴弹,划着弧线就奔向了鬼子,阵地前炸出来一缕烟墙。
“冲!”
跃上阵地,端着枪,我们出了战壕,这时候,谁也来不及怕什么,鬼子在眼前,刺刀在手里。
胡小闹冲锋时,向我这边靠拢过来,“哥,咱俩一起。”
“好!”
沈班长说,白刃战,一开始的气势不能输,跑起来的速度加吼叫,一定要盖的住敌人!
当然,鬼子在滋哇乱叫,估计也是在吓唬人。刺刀,相接,触碰到一起,眼看着敌人的刺刀尖离我越来越近。
在我一旁胡小闹叫声突然提高了很多,脚底下也加快了步伐,从我身边冲了出去,手里的刺刀,稳稳地送出去。
一股热乎乎的血,立时飞在了我们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