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路上,我和萧楚并辔而行。
萧楚一句话也不说,他在想什么,我不知道。
我却在想,要不要告知他南宫灭明曾将我掳走之事,可见萧楚这副不喜不怒的表情,我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倘若他真在乎南宫灭明对我说的话,为何现在闭口不问?可见他是无所谓的。
于是,一路上,两人就这样默默无言,只听得马儿“嘚嘚”的踏地声。
直到进了都督府,我正要往紫竹苑去,萧楚却一把拉住我,正色道:“怎么,一回来就要走,别忘了,你可是我的贴身侍卫,没有我的吩咐,你一刻也不能离开我!”他的语气强硬而霸道,带着点莫名的压抑和愤怒。
我见他如此,不知如何应付,便道:“萧楚,我累了,我想休息!”说实话,半天的打斗耗费了我不少体力,此刻,我真的很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到我那儿去休息!”萧楚沉着脸道,二话不说,拉着我便往他的卧室走去。
我不情不愿地走进他的卧室,他的卧室布置得很特别,靠墙的书柜上皆是兵书。萧楚一卷一卷给我介绍着,有《孙子兵法》、《齐孙子》、《吴子》、《司马法》、《六韬》、《尉缭子》、《黄石公三略》等等,皆是传说中古代的用兵精要,我不禁暗自惊叹,心想,这些可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对现代军事理论有着不可估量的参考价值啊!如果我能静下心来好好研究一番,也不枉到古代穿越这一回啊!
萧楚指着其中一本,道:“这是姜子牙所书,乃是孤本。整个中川仅我都督府私藏,将军府就算机关巧妙,也不过是些雕虫小技而已,如何能与沙场用兵相提并论。”
萧楚说这话时什么意思?他拿都督府和将军府做对比,是在担心我会去将军府吗?
萧楚又来到一幅山水画前,轻轻移开暗门,只见暗格内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等,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这些皆是历年朝廷比武,败于我的一品军官所用之器,只可惜南宫灭明从不参加此类赛试,”萧楚顿了顿,冷哼了一声道,“他的那把青龙剑,倒确实是把好剑!”说完,的眼睛里闪出一道寒光。
萧楚又是什么意思?他是想和南宫灭明约架吗?
我装做若无其事地看了看他,想从他的脸上读懂点什么,他却随手取了一本兵书,漫不经心道:“这里有榻,你真累了,就在上面躺一会儿吧!”
我看他一直板着脸,不确定他到底在想什么,也不敢多问。
我展了展臂,揉了揉腿,脱了长靴,平躺了下来,闭上了眼。
萧楚走了过来,坐在榻边的木椅上,默默地看着书。但我总觉得他在看我,感觉挺别扭,便侧了个身,背对着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时,我发现身上盖着一条毛毯,我的脚不知什么时候已跷在了他的腿上。
呀呀,这可真是糗大了!还好,他正倚着木椅在打盹!
我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将脚挪开,又起身将毛毯轻轻盖在了他的身上。
刚要转身,萧楚却蓦然睁开了眼睛,一下把我拉坐进了他的怀里,不容分说地想要吻我。
这架势实在突然,我有点发懵,本能地施展拳脚,从他怀里挣脱了开来。
我满面通红地望向他,他也正虎视眈眈地望着我,眉目间似有不甘之意。
我心急慌忙地向外跑去,心想,萧楚这是怎么了,说吻就吻,难道古代的男子都这么开放吗?
第二日,我没有找去萧楚,萧楚也没有来找我。
第三日还是如此,我按捺不住,便走出了紫竹苑。
来到他的书房,空空如也。又去了他的卧室,也不见人影,我便闷闷地走回了紫竹苑。
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想,难道他这几天上朝被穆王留下私聊了?
第四天,我刚穿过长廊,就碰到了甩着宽袖、叼着柳枝的萧玉。
萧玉见到我,挑起眉毛,问道:“你怎么在府里啊,没跟我大哥去军营?”
“你大哥回军营了?”我惊道,心想,萧楚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呢?
但在萧玉面前,我尽量面不改色,免得被他奚落嘲弄一番。
“呃,走了三天了,我有点奇怪我大哥怎么没带上你。”萧玉上下打量着我,又道,“这段时间,除了吃饭睡觉,他对你可是寸步不离啊!”
“我是他的贴身侍卫,当然要寸步不离,负责他的安危了!”我义正词严道。
“是你负责他的,还是他负责你的呀?”萧玉撇撇嘴,嘲弄道。
我没心思和他斗嘴,心想萧楚为何不辞而别,便问:“你怎么不回军营?”
“他没让我回去啊,我干嘛去,在家多呆几天,岂不快活?”他耍了耍手中的柳枝,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还回来吗?”这个问题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他萧楚冷落了我嘛!
“你俩吵架了?”果然,萧玉试探地问道。
“没有,只是我那天起得晚,萧楚可能不想来打扰我吧!”我胡编了一个理由,也许,在心里,我正用这个借口弥补着自己的失落吧!
“既然你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那我哪知道呢?”萧玉道。
“嗯,也是。”我对萧玉敷衍着,转身离开了。
回到紫竹苑,我坐立不安,心想,萧楚怎么可以就这样不告而别呢?
难道他生气了?是因为我没让他吻我,还是因为南宫灭明讲的那些话?
我将那天发生的事一遍又一遍回想着,竟然踌躇不安起来,又对自己的这种举动感到可笑。
一日又一日,既见不到萧楚回来,也收不到他只言片语的信笺,我的心里空落落的,到了第十天,竟生出一些悲凉的情愫来。
可见他对我并没有什么意思,古代公子对身边的丫头调调情,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了。
李贝儿,他一个都督府的大公子,承袭舜位的世子,怎么会将你这个山野丫头放在心上?
他把你晾在一边,说走就走,你又何必死乞赖脸地再留在都督府呢?
想到就做到,我雷厉风行,立即收拾好行囊,留了一封辞别信,带着安玛尼和小女孩,趁人不备离开了都督府。
想着阿马军仁的案子尚未盖论,不如让他们一家三口见上一面,以慰藉他们夫妻俩的相思之苦,我便打算带安玛尼母女俩前往白水城。
刚走到城门口,就意外地见到了南宫灭明,只见他穿着金丝戎装,骑着银珂白马,摆着一副阎王脸,在城墙下巡察士兵们的工作。
奶奶的,真是阴魂不散啊,到哪儿都能遇见他!
我见无法回避,便毫不避讳地跟着人群往外走。刚出城门,就听到一骑马蹄声追了出来。
南宫灭明挡在了我的面前,眼晴斜了斜我,目光中带着点审视的味道,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瞪了他一眼,道:“我去哪里,用得着你管吗?”
“萧楚呢?你不是他的贴身侍卫吗?他怎么让你一个人出门?”他试探地问道。
“我愿意一个人出门,怎么啦?”我用愠怒来掩饰自己的失落。
南宫灭明笑道:“看你这表情,不会是在他那里受委屈了吧?”
“和你有关系吗?”我冷冷地白了他一眼。
南宫灭明靠近我,俯下身,对我耳语道:“你可是劫持王司徒的钦犯,你说,我能让你逍遥法外,放你出城吗?”
“你想干什么?”我瞪着他,看他那副奸诈的表情,准没好事。
“当然是捉你归案了。”说罢,他单手一揽,一股强力将我拉上了马背。
我岂能让他再次将我掳走,情急之下,我毫不犹豫地拔出匕首向他刺去,两人你攻我守地在马上纠缠起来。
他对我步步忍让,见招拆招,能不还手就不还手,我对他却处处紧逼,但凡逮到破绽,手上绝不留半点余力。他一不留神,左小臂被我深深地划了一刀。
殷红的血水从他的衣袖里渗了出来,又沿着手指一滴一滴溅在了地上。我见状,心里一紧,心想,这下死定了!
果然,士兵们见长官被刺,一个个蜂拥而至,举着大刀对着我。
“喂!你是故意的,干嘛不躲?”我冲他嚷道。
南宫灭明满不在乎地看着我,笑道:“我确实是故意的,可你也是明知故犯啊!来人,给我把她拿下!”
好你个南宫灭明,你想使用苦肉计,将我捉拿回去吗?
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朝他一拳挥去,本想将他打落在地,然后夺马离去。
谁知,他竟展开了进攻,三下五除二,单手就扣住了我的脖子,从我的背后反制住了我。
正在此时,远处尘土飞扬,一阵马嘶声响彻长空,一辆黑色幡布马车疾驰而来,在城门口渐渐停了下来。
帘子的一角被掀开,有个浑厚的声音从里面传出:“铁拳,怎么回事?”
我闻言望去,见帘布后面的那人,竟然是萧楚!
我又喜又恼,情绪复杂,此刻,我最想见到的人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人也是他。
萧楚从马车中走岀,见我和南宫灭明纠缠在一起,很是意外,他对南宫灭明喝道:“放开她!”
“萧都督,这个女人刺伤了南宫将军!”风二不紧不慢道。
萧楚闻言,镇定了下情绪,道:“南宫将军,这是我的贴身侍卫,她对将军有冒犯之举,理应受罚,不如将她交由我来处置,如何?”
南宫灭明冷笑了一声,道:“萧世子,这可是行刺朝廷命官的大罪,岂能让你带回府草草了事?”
萧楚见南宫灭明不肯罢休,强压着眼里的怒火,挑衅地望着南宫灭明,道:“那,你想怎样?”
“当然是把她带回将军府,严加审查!”南宫灭明眼神冷冽,如一道寒芒射出,直视着萧楚。
正当两人水火不容之际,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一辆黄绸马车里缓缓传来,道:“这种事,怎能让你们俩私自处理呢,当然得将嫌犯交由本官带回刑部啦!”
不知什么时候,南宫哲成已掀开马车窗帘的一角,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南宫哲成,你来做什么?”南宫灭明挑眉问道,语气中很是不满。
“三弟啊,你别误会,我也只是路过,听说有人行刺了朝廷命官,所以,便来看看。”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南宫灭明语气凌厉道。
“你们一个要抓人,一个要放人,我作为刑部主管,总不能睁一眼闭一眼吧!不然,要朝廷的律法做什么?”南宫哲成正色道。
南宫灭明抖了抖衣袖,不屑地望了南宫哲成一眼,缓缓道:“本将军不小心误伤了自己,与你刑部又有何干系?”
未待南宫哲成接腔,萧楚对南宫灭明双手抱拳,朗声道:“既然是南宫将军误伤了自己,那么,我的人我可以带走了吧!”他望向我,喊道,“贝儿,下来!”
“南宫灭明,大哥我这是在帮你啊,这人我带回去,回头你对我说句好话,我能不给你送到府上去吗?这下可好,到手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南宫哲成凑近南宫灭明,压着嗓子道。
南宫灭明沉着脸,默不作声。
我趁机挣脱开他的臂膀,跳下马背,走出了人群。
我并没有理睬萧楚,拉着安玛尼和小女孩的手,头也不回,便往城郊的方向走去。
“贝儿,你要去哪儿?”萧楚见状,疑惑道。
见我不睬他,他追上我,拦在我面前,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萧世子,你我萍水相逢,这些日子,在府中多有打扰,贝儿在此谢过。”我对萧楚抱拳道。
“贝儿,你为何对我如此生疏?”萧楚抓住我的手,眼睛里布满疑云。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道:“萧世子何其潇洒,想走就走,想回就回,怎的?就不许我也潇洒一回?”
萧楚闻言,面色稍稍松弛,凑上前来,低声道:“你生气了?”
见我依旧不理他,便道:“此处不方便讲话,随我上车!”说着,便拽着我朝马车走去。
我见他似有隐情,便和安玛尼母女上了马车。
马车慢悠悠地朝城门口驶去,就听到南宫哲成责问道:“南宫灭明,你为何不作例行检查?”
“有什么可查的,刚刚那几个人,你不是都看到了?”南宫灭明反驳道。
“南宫灭明,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要误了大事!”南宫哲成喝道。
“你还是办好你的事吧,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南宫灭明道。
进了都督府,几人刚下马车,萧楚便一脚踹开了马车的暗格,一个彪肥大汉骨碌碌从箱底滚了出来,只见他浑身被五花大绑,满嘴塞了布包,眼睛瞪得溜圆,再仔细一看,竟然是程同!
“将此人关入府中大牢,严加看管!”萧楚命令道。
几个手下得令,便将程同从地上拖了起来,一路上推搡着,吆吆喝喝地押着他走了。
萧楚拉着我来到书房,解释道:“此次出门,是为了追捕程同,我怕路上遇到凶险,无法护你周全,所以才将你留在府中。”
“那你事先也不说一声?”我嘟囔道。
萧楚握住我的手,含笑道:“是我不好。”
“萧玉说你回军营了,我等了你十日,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我说。
他正色问道:“所以你又要不辞而别?你不是答应过不再离开我了吗?”
“是你先丢下我的。”我辩解道。
萧楚刮了下我的鼻尖,柔声道:“傻瓜,我怎么会丢下你呢?”
他低头望着我,问道:“你是因为我不告而别才生气的,是吗?”
我点点头。
紧接着,萧楚又问:“你心里有我,对吗?”
我又点点头。
萧楚一把将我紧紧搂在怀里,柔声道:“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我没有反抗,心里感到了一丝温暖。